丫妹是個吐槽類的影視up主。

    大學剛畢業，20出頭，沒正式工作，靠著b站一百多萬粉絲討生活，平時也接點恰飯視頻，打打廣告什么的。

    這天晚上，她守在自己的電腦桌前，等待《傾世江山》開播。

    這張桌子造型別致，呈一個半圓把人包裹，置物面積極大，適合小空間依賴癥的人使用。

    就像小時候玩過家家，給自己搭房子，往里面一鉆，然后把自己喜歡的東西都塞進去，覺得超有安全感！

    丫妹便是如此。

    她右手邊是外賣，左手邊是肥宅快樂水，另有手機、耳機、潤唇膏、杯子、仙人掌、電動棒等諸多寶貝，滿滿一桌子，超級舒適！

    吐槽類的影視up主，通常都有自己的審美水準，不然說不到點上。

    說不到點上，粉絲就少。

    丫妹喜歡高質量的作品，鄙視垃圾劇，違背良心的恰飯廣告從來不接。她早早就盯上了《傾世江山》，大ip 小鮮rou 作女，爛片預定??！

    她也看了預告片，但和許多人一樣，認為片方只是把最精華的部分放了出來。因為姜川、李維娜的演技，她太了解了，噴過無數次。

    很快到了時間。

    《傾世江山》是衛視、網絡平臺同步播出，平臺是奇藝。

    丫妹吃吃喝喝，盯著電腦屏幕，腦子里已在構想，一會用什么方式吐槽。

    前面是中規中矩的片頭曲，隨即正片開演，先是一張大地圖，旁白用深沉的語調介紹背景：“在浩瀚的九州大陸，以元國和黎國為尊……”

    “兩國吞并了無數小國，邊境接壤，互有攻伐，都想打敗對手一統九州。

    黎國大將軍秦重鎮守邊城，大小百余戰無一敗績，其女秦幽更是天縱奇才，屢立奇功。一場大戰后，元國大將命喪沙場，危難之際，二皇子拓跋嬰接掌帥印，力挽狂瀾……”

    emmmm！

    丫妹一臉便秘，很好，這個開頭很好！

    背景介紹完，畫面開始以衛星監測的視角，飛速向地面推進，嗖嗖嗖落到了荒野中。兩軍正在交戰，勢均力敵，一邊是女主，一邊是男主，男主戴著一副鬼臉面具。

    敷衍的打了一會，女主忽然彎弓射箭，biu的一下飛過去。

    男主也彎弓射箭，兩只箭在空中精準相撞，火花四濺，二人對視一眼，惺惺相惜，各自撤軍。

    女主率眾回城，隨口詢問：“那個拓跋嬰果然有兩下子，不過他為什么戴著面具？”

    “聽聞那拓跋嬰生的極其俊美，怕在戰場上有損士氣，便效仿蘭陵王……啊，也不知他長什么樣子？”

    心腹語帶憧憬。

    “哼！”

    女主冷哼一聲，道：“我早晚將他擒于馬下，你若喜歡，到時賞你做個暖床男寵?！?/br>
    “……”

    丫妹看了一小段，心中冷笑，果然又是這種路數！

    隨著觀眾口味變化，很多人已經不喜歡狗血瑪麗蘇了，她們想看獨立自強搞事業的女主。

    而一些片方借著這點開始喂屎，在開頭大義凜然，凸顯一個獨立自強的女主，然后演著演著急轉直下，又特么回到狗血的老套路上。

    丫妹吃過很多次屎，經驗豐富。

    但她有點小小的驚奇，李維娜的表現不錯誒，舉止神態有模有樣的。

    之后是女主的一些日常，在將士面前指揮若定，在父親面前撒嬌賣萌……

    “哎呀，爹爹！”

    “我不依！”

    “我才不嫁人，我一輩子陪著你守護邊關，霍去病都說了匈奴未滅不言家，我也一樣！”

    咝！

    丫妹倒吸一口涼氣！

    李維娜身高170，嬌艷動人，上好的御姐胚子，但她的特點就是，好好的御姐不演，總演傻白甜。

    演就演吧，還演不好，傻白甜只有傻。

    但觀其十分鐘的片段，夭壽啊，她居然進步了！在颯爽女將軍和嬌憨小女兒之間，轉換的相當自然。

    雖然比不上真正的戲骨，但足以令人驚恐！

    丫妹甚至去洗了把臉，懷疑看到了靈異事件，而她遠遠沒料到，更可怕的還在后面。

    男主決定喬裝改扮，潛入邊城刺探軍情，遂摘掉面具，換了一身中原服飾。

    姜川是頂流，五官相貌好，但以前拍戲總像畫中人，死氣沉沉，這次竟然也開竅了，風流倜儻，三分譏誚，七分瀟灑。

    尤其和女主初遇，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臉上帶著點戲弄和欣賞，動作干脆利落，沒有半點摳圖痕跡。

    “姑娘好身手！”

    “哼，技不如人，沒什么可說的，告辭！”

    “哎，等等！”

    “你還有什么事？”

    “不小心摘下了姑娘的耳環，實在失禮，還請見諒……”

    男主奉上一只精美的耳墜，正是剛才打斗時故意摘掉的，女主一愣，摸摸耳朵，又羞又怒，拿過耳墜就走。

    “完了完了，崩的也太快了！”

    丫妹搖頭，我就說吧，這種劇哪有什么大女主，碰上男人就戀愛腦。

    流量劇必談戀愛，想火必炒cp，因為飯圈思維已經無所不在！具體表現為：爭番位、拉踩、組cp、造謠網暴。

    拿東京奧運會來說：

    “下一屆奧運會沒有馬龍，我就再也不支持國家隊了！”

    “楊倩、楊皓然太甜了啊啊??！”

    “陳芋汐沒有艾特全紅嬋，她就是在嫉妒比自己成績好的隊友！”

    何其惡臭！

    而且不光是網友，連媒體也在用這種思維報道新聞，炒作熱點。

    丫妹吃吃喝喝，看完了第一集，跟著又快進看了一遍，打開文檔，噼里啪啦寫文案。此類up主不僅要會剪輯，更重要的是文案。

    文案好，內容才出彩。

    她有自己的原則，就是客觀，先噴了一通《傾世江山》的狗血套路，然后夸了夸男女主的演技。

    末了把視頻上傳，起了個震驚體標題：“天啊，我居然被姜川、李維娜的演技驚到了！”

    視頻發上去，粉絲紛紛圍觀。

    看前面，還是丫妹的一貫風格，吐槽犀利，落點精準。結果到了后面，話音一轉：

    “有一說一，這次男女主的演技rou眼可見的在進步。就像這場初遇的戲，女主又羞又惱的神態，男主玩味又驚艷的表演，處理的比較細膩。

    雖然稱不上驚為天人吧，起碼能看出層次感了。

    層次感啊朋友們！

    你們敢想象這個詞，會放在姜川和李維娜身上么？我們吐槽國產劇，不是真的希望它毀滅，而是希望它越來越好。

    這一次確實看到了年輕演員的進步，希望他們再接再厲……”

    視頻一發，粉絲頓時炸了：

    “廢了，丫妹也恰飯了！”

    “取關，不見！”

    “你是眼瞎還是恰飯啊，姜川、李維娜的演技也有人夸？”

    同時很多人不信邪，紛紛跑去看劇。b站不是飯圈的大本營，而這幫人跑到平臺一瞧，好家伙！彈幕鋪天蓋地。

    “姜川演技絕了！”

    “吹爆哥哥！”

    “娜娜加油，狠狠打黑子的臉！”

    除了粉絲之外，一些路人，一些黑粉，一些討厭流量但來看新奇的網友，大量匯聚到平臺。

    而他們看了劇之后，黑粉當然照樣黑，但多數人還是有眼睛的，發現呃，呃，好像的確有點不一樣！

    …………………………

    “252㎡的大平層，4室2廳1廚3衛，書房、臥室與活動功能區相對分開，臥室套衛，帶步入式衣櫥，私密性強……”

    “我給您個參考價，這套房子78000元㎡，總價在2千萬左右，您要是分期的話，首付大概是786.24萬，月供62592……”

    “這套在哪兒來著？”

    “海淀，西北旺?！?/br>
    “哦，還有別的么？”

    “通州有一套77㎡，總價498萬，首付199萬……另外您要想投資，現在雄安周邊的房子特別搶手，白溝新城30平米一居室，每平才6500，地段特別好，環雄安大商圈……”

    酒店內，莊周在線看房。

    看了幾個不太滿意，掛斷。

    他喜歡鬧中取靜的地方，連住處帶公司都在一塊，最好弄一塊地自己蓋，也不一定要在京城。

    莊周關掉網頁，點開幾個文件，是《赤潮》的初步特效視頻。

    然后聯系阿沅，阿沅不在，過了好半天才回。

    “你干嘛呢？”

    “我考科二呀，過了！”

    “哦哦，我忘了，以為你去那邊了?！?/br>
    “你都不關心我，你對我不好了，你變心了，你不像從前的樣子，把我的男孩子還給我……”

    “好好說話，你的男孩子都被逮捕了！”

    “嘻嘻！”

    阿沅已經回了家，東北供暖了，正穿著家居服啃雪糕。

    莊周給她指出特效的幾點不足，道：“《赤潮》的整體色調是陰涼涼的，城市、街道、室內仿佛充蘊著大量的水氣，人物也是那種懶洋洋，無精打采，要不是為了活著早就去死的氣質。

    這個做的還不錯，主要是赤潮的呈現，色彩過濃。

    不要強烈的紅色，要暗沉沉的紅色，里面的腰鞭毛蟲形態不夠沖擊力，要讓人惡心發麻的感覺……”

    “嗯嗯！”

    阿沅拿個小本本，認認真真的記好。她知道《傾世江山》的播出，會帶來一個新階段，對方會很忙，也沒埋怨為什么不回來。

    溝通完，又膩歪了一會。

    莊周這邊剛關掉，趙君的電話又來了：“哈哈，劇爆了，我們的偉業初露曙光??！”

    嘁！

    怎么就我們了？

    矜持點！

    …………

    流量劇的受眾是誰呢？

    一個是粉絲，一個是有興趣看看的路人。雖然還有很大一批人，連看都不會看一眼，但沒關系，粉絲和路人群體已經足夠了。

    2018年，奇藝宣布關閉播放量顯示，采取“熱度值”評估體系。隨即優酷照貓畫虎，鵝廠雖然沒關閉播放量，但弄了個“專輯播放量”。

    都是混淆視聽的。

    所謂熱度值，平臺有自己的一套計算方式，這東西不是為了增加數據，而是為了壓數據。

    因為之前刷的太惡心了，幾百億幾百億的播放量，糊弄傻子呢！如今換成熱度值，誒，7000以下撲街，7000以上及格。

    當然也是刷的。

    《傾世江山》的男女主當紅，兩家團隊都在刷，頭兩集放出來，評論8千，點贊200萬，熱度更夸張：

    上線100分鐘，熱度值破7000！4小時破8000！16小時突破9000！持續刷新奇藝歷史新高。

    無數up主開始吐槽這部劇，吐槽的同時又夸一下倆人的演技。

    路人們看了也給予評價：

    “純路人，演的確實不錯?！?/br>
    “有一說一，面部表情比以前生動多了?！?/br>
    “我覺得炸裂式演技已經不夠形容了，應該是換頭式演技！”

    粉絲揚眉吐氣，伴隨著微博熱搜一道沖刷著眾人眼球：

    “#拓跋嬰回眸#，他站在那里，我幾乎就要熱淚盈眶了！”

    “#李維娜演技打臉#，身處漩渦之內，你依舊不忘初心，愿你走過的所有彎路，最后都成為美麗的彩虹?！?/br>
    “#姜維夫婦#，啊啊啊，從沒想過他們倆可以這么甜！我死了！”

    當然了，有人看到#姜維夫婦#，可能會生理不適，辯駁一二：“弱弱問一句，你們知道姜維是誰么？”

    “我管他是誰，能用來做cp名，是他的榮幸！”

    另有大粉傾情發文，淚灑鍵盤：

    “我知道！我知道你會有這一天的，無論你承受了多少委屈，無論你遭受了多少抹黑造謠，你都會把最美好的一面帶給我們。

    我一直都堅信，你的品格，你的努力，你的職業素養。終于，大家都看到了你的進步……嗚嗚嗚，我的男孩子，我為你而驕傲！”

    某商演現場，休息室。

    姜川歪歪扭扭的坐著，拿著手機，不知和誰在聊天。相關人員陪在旁邊，明明馬上要開始了，還不敢催，只得內心暗罵。

    明星都愛接商演，輕松賺錢。

    但主辦方最煩明星，甭管多大咖位，屁事一堆。有要求最高規格接待的，有要求漂亮meimei侍寢的，有要求額外報銷費用的……

    比如芒果臺一位主持人，以文化修養著稱，但他有個偏好：一定要住有兩間廁所的房間。

    有一次參加活動，主辦方安排的房間里只有一個廁所，他就不干了，最后不得不在隔壁又開了一間房。

    可能他睡到半夜會爬起來到隔壁上廁所……

    姜川在這歪著，經紀人在旁邊也刷著手機，突然拍了拍他，大笑：“《傾世江山》口碑爆了！”

    “爆了？”

    “準確的說，是你倆的演技受到一致稱贊?！?/br>
    喲！

    姜川拍完戲從來不管，此刻也來了興趣，搜了搜新聞：“那技術還挺管用誒，沒人發現？”

    “沒有，片方工作做得很好。這部劇很及時啊，你最近人氣有些下滑，正好借機往上提一提。之前聯系你的那部綜藝，才給五千萬，美得他們！

    現在我就有底氣還價了，沒八千萬免談！”

    “……”

    姜川在考慮別的，想了想道：“既然沒人發現，效果又這么好，我下部戲再來一次怎么樣？”

    “可以??！不過你也得去劇組露露面，裝裝樣子，省下的時間就可以安排別的工作?！?/br>
    經紀人也覺得妙，馬上打電話：“我和老板溝通溝通，弄個行程下來！”

    ……

    片場，房車。

    李維娜對著手機直播，后面兩個造型師在給她做頭發。

    “這是我新戲的造型，很不錯吧？我很喜歡這種古風古韻的東西，平時也會買一些小玩意，像這個手串，就是我上次拍戲買的?！?/br>
    “啊，大家不要刷禮物，不要刷禮物！”

    “你們支持我，我就足夠了，千萬不要刷禮物！”

    “好了，今天就到這吧，一起加油哦！”

    她攥著拳頭，比了個加油的姿勢，關掉直播，罵道：“特么的搞定了沒??？一場破戲磨磨唧唧這么半天，要你干什么？”

    “好了好了！”

    助手急急忙忙的出現，道：“導演同意把吻戲刪掉?！?/br>
    “刪就對了！那傻逼一嘴的大蒜味，還喜歡動手動腳，要不是看他有點勢力，我一巴掌甩他臉上……輕點，想殺了我??！”

    “對不起對不起！”

    造型師連忙道歉。

    李維娜罵罵咧咧，開始玩手機，她最近特別喜歡刷微博，刷超話，每當看到夸贊自己演技的文章，那種愉悅感，那種高潮感，情不自禁……

    她當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無所謂，成績是我的，美名是我的！

    而她看著看著，忽然反應過來，腦袋上顯出一只燈泡，叮！

    “對??！”

    李維娜立馬打電話：“那個綜藝給我找回來，我有時間了……哪來的時間？你傻啊，做特效啊，有這么省事的東西，我還拍毛戲??！”

    ……

    《傾世江山》，資方公司。

    老板悠悠哉坐著，身邊已經不是那個跳跳糖妹子，而是換了一個小鮮rou。

    在娛樂圈，性別不要卡的太死！

    他看著收集上來的數據、輿論報告，大出意料，觀眾對《傾世江山》的反響竟然不錯。

    雖然也在吐槽劇情狗血，人設老套，但趙君畢竟有兩下子，已經盡量拍的不那么狗血劇了。何況男女主的演技成為亮點，熱搜就沒下去過。

    “這技術真這么好用？”

    老板也打開電腦，看了幾段電視劇，身心拜服。自己捧的流量，自己清楚，還真是換頭式演技??！

    正想著，剛好姜川的經紀人來電話。

    雙方迅速達成一致。

    頂流在資方眼里，也不過是棵大點的搖錢樹，巴不得壓榨他們每一分時間，時時刻刻都在為自己賺錢。

    這邊還沒商議好，老板又接到一個電話，是商圈里的朋友，也在做影視投資。

    “《傾世江山》成績不錯啊，恭喜恭喜！”

    “哪里，都是孩子們努力?！?/br>
    “你拉倒吧，我可聽說你找了什么公司，用的技術手段?！?/br>
    “沒這回事！”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我隨便打聽就知道了，你可不厚道啊，吃獨食?！?/br>
    沒辦法，老板只得讓他找趙君，自己問去。

    ……

    《傾世江山》的熱播，不僅給片方、演員帶來正面影響，還給對手帶去了一波嘲諷。

    自從網上對姜川的演技大加贊賞，基調確立之后，粉絲就愈發得瑟起來，自然跑到對家那里冷嘲熱諷。

    對家看了窩火，也到處打聽，真相令人震驚。

    “ai換臉？你當我傻的，ai換臉還特么能提升演技？”

    “是真的，我哥們就在《傾世江山》劇組，姜川一共拍了幾天戲，全是后期換臉。好幾家都在問呢，確實有效?！?/br>
    得到消息后，對家和公司商量。

    “我們要不要拿這個料，黑姜川一下？”

    “怎么黑？”

    “就說換臉??！”

    “你白癡啊，把這件事捅出去，你以后還怎么換？”

    哦哦！

    對家反應過來，我也得換啊。

    …………………………………………

    北境之王，天通苑！

    1999年開發的超超超超大型社區！

    16個分區，645棟樓，絕大多數是外來打工人口。占地48萬平，僅登記人口就有30多萬，人均面積1.6平方米。

    這里的功能只有一項：睡覺。

    每天清晨，天剛蒙蒙亮，黑壓壓的人群就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地鐵站。到了晚上，又如潮水一般褪去，故此號稱“睡城”。

    郭曉是個打工人，住在天通苑一套大房子里的一間小隔間，群租。

    京城年年查群租，但只要有需求，很快又死灰復燃。

    一大早，郭曉隨人流涌進地鐵站，如喪尸般擠進車廂，貼在玻璃上捱到地方，又如喪尸般滾出來，走十幾分鐘路，抵達公司。

    先經過紅狐貍，里面熱熱鬧鬧，再到奇跡時代，里面冷冷清清。

    沒辦法，加財務一共才七個人！

    自己的工作是美編，截至目前，沒接到一份像樣的任務。這破公司每天都像倒閉，薪水一般般，但居然還挺正規，五險一金有年假。

    “早??！”

    “早！”

    “老板又沒來？”

    “沒有?！?/br>
    郭曉聳聳肩，由于太輕松，摸魚摸到愧對老板，誰讓他不給任務呢。今天也如此，沒啥可干的，繼續追劇《傾世江山》。

    正看到男主將女主滅門，女主痛不欲生的場面……

    “哇！”

    郭曉邊贊嘆，邊流淚，一轉頭嚇了一跳，同事站身后也在看。

    “李維娜演的真好?！?/br>
    “嗯，把我驚著了，哭是哭，笑是笑，不像以前就一個表情?！?/br>
    提起話頭，其余幾個同事迅速加入。

    “我也看呢，感覺挺好的。其實套路翻來覆去就那些，我覺得還行，但演技真的能讓人入戲，增強觀影感受?！?/br>
    “這戲也有咱們公司參與呢，做后期特效?！?/br>
    “哎，總說咱們有特效部門，我咋沒看著呢？”

    “以前有，好像老板把他們抽走了，反正挺神秘，我們這邊就負責文案、宣傳什么的?！?/br>
    幾人的學歷、資歷差不多，對公司也沒啥感覺，抱著混混工作經驗的態度。聊著聊著，公司座機響了。

    一人隨手接聽。

    緊跟著，另一部也響了，倍兒吧亂蹦。

    郭曉瞅瞅大家，索性自己接了，里面是一個充滿探究、小心和好奇的聲音：“請問是奇跡時代么？”

    “對，您有什么事？”

    “你們做影視特效？”

    “是的?！?/br>
    “我想要《傾世江山》那種效果，大概什么價位？”

    “呃……”

    郭曉有點慌，但突然想起老板交代過，原話照搬：“一顆頭800萬，兩顆頭友情價1300萬?！?/br>
    “這么貴？”對面不太滿意。

    “我們的技術就值這個價，一步到位，保您滿意。對比國外的最新技術，我們的性價比絕對最高，您可以考慮考慮?！?/br>
    掛斷電話，郭曉拍拍胸脯：“媽呀，緊張死我了?！?/br>
    “那人說什么？”

    “就問特效價錢啊，我照老板教的回了，什么意思??？一顆頭兩顆頭，弄得跟職業殺手似的?！?/br>
    話音未落，電話又響，還是剛才的客戶。

    “你們能做個預覽效果么？”

    “可以，您留個聯系方式?！?/br>
    郭曉記錄下來，再看大家都在忙，要么接電話，要么網上回復，難得有了工作氣氛。

    末了往起一湊，整整十三個單子！

    “一顆頭800萬，十三個就1億多？？？”

    “媽呀！”

    “到底什么特效，這么賺錢??？”

    眾人皆驚，愈發覺得公司神秘，老板神秘，憑白生出一股敬畏。

    …………

    有很多事，是大家都清楚，但不可以講出來的。

    比如明星離婚、結婚、嗑藥、嫖妓、多人運動等等，圈內低頭不見抬頭見，基本清清楚楚。

    再如綠手套。

    白手套都懂，綠手套是干嘛的呢？

    比如啊，比如，一個女明星懷了大佬的孩子，肯定不能曝光啊，自己不能當小三，大佬也不能弄個私生子，就得找人接盤。

    接盤的通常是個男明星。

    男方也樂意，肯定有各種好處，而且倆人結婚時，可以炒一波熱度，婚后還能一起報稅。

    等生完孩子，離婚時先秘而不宣，等某些利益相關人出問題時，當猛料一放，掩蓋視聽……

    一本萬利??！

    此為，綠手套。

    這些潛規則，隨著娛樂圈的發展，不斷增加新項目。如今又多了一個，奇跡時代公司的換臉。

    姜川換了，口碑高了，人氣提升了。

    那別的流量也得換。

    既然大家都換，就必須成為心照不宣的潛規則?；蛟S以后會有人爆出來，那等以后再說。

    傍晚，直播間。

    大寶貝兒化著美美的妝容，美美的坐在主播旁邊，美美的努力帶貨：“零食大禮包，一共12種零食，大家要下單的趕緊下單，今天所有的優惠只在直播的時候有……”

    “好，我們看下一個，蛋黃酥禮盒！”

    這場直播已經持續了5個小時，接近尾聲。

    最高同時在線人數30萬，關聯38件商品，總銷售額才九百萬。聽著很高，在帶貨界也就中等。

    那些大網紅，或者會帶貨的明星，一場銷售額能過億。而直播帶貨的酬勞，一個是坑位費，一個是傭金——銷售額分成。

    本場傭金不多，坑位費賺了不少，但大寶貝兒看著數據，臉面掛不住，人氣慘淡??！

    她悻悻的離開直播間，回到酒店，倒是沒摔摔打打。她或許在以前有進取心，如今連發脾氣都懶，只想陰陽怪氣的躺著賺錢。

    “要不要看電視？《傾世江山》開演了?！?/br>
    “打開吧?！?/br>
    經紀人打開電視，正是《傾世江山》，已經播出十幾集了。

    大寶貝兒歪在枕頭上，瞪著大眼睛，不是看劇情，只看男女主的表演，具體說是細微的表情變化。

    “秦幽，是你！”

    “不是我！”

    “一定是你！”

    “你認錯人了！”

    “不，我不會認錯，你的臉每時每刻都出現在我的腦海里！你就像一只魔鬼，每時每刻都在折磨我的靈魂，是你！就是你！”

    寺廟后院，男主總算借著女主上香的機會，單獨見了面，女主已經是他父親的妃子。

    這種題材，在網文里有個專有名詞：小媽文。

    男主激動萬分，捏著她的肩膀使勁搖晃，女主奮力甩開，嘴唇顫抖：“是我又怎么樣？你殺我全家，我們已經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拓跋嬰，你記住，我一定會找你報仇！”

    “不，不是這樣，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秦幽，秦幽，你聽我說……”

    “二皇子，請自重，請叫我懿妃！”

    男主傷心落寞的走了，女主望著他的背影，面部肌rou微微抽動，眼淚刷刷往下流。

    哇！

    大寶兒驚嘆。

    她沒吃過豬rou也見過豬跑，能看出這種表演是可以的，及格線以上。何況她認識秦川、李維娜，曉得是什么德行，所以就更加驚嘆。

    “你確定這是技術做出來的？”

    “我問過很多人，肯定是做出來的。這部劇出來后，大家都在打聽，一個個不落人后，那家公司超火的，排隊請他開工換臉。

    人家換了，你不換，你就比不上人家，除非你對自己的演技有信心?！?/br>
    經紀人說著說著也罵，道：“特么的！現在是什么圈子哦，爛到無下限，我講句不中聽的，你年紀也大了，沒有幾年好飯吃。

    不如趁著還有人氣，多多賺錢。賺也有個賺法，要么像現在這樣，穩穩妥妥；要么冒險試一試，或許有翻身的機會?！?/br>
    “可那么多人想換臉，我再擠進去，不是又內卷了么？”

    大寶貝兒顧慮，道：“大家都換臉，那有什么區別？”

    “不一樣啊，你是老板親自上門誒！就那個翹屁帥哥啦，說明他很看好你哦，肯定有計劃的?！?/br>
    “那為什么唯獨看好我？”

    “哎喲，人家都說仰慕你了……”

    一時間，大寶貝兒聽到這句話，想起那個帥哥，身上居然有點發熱，道：“那我們聯系他？”

    “聯系呀，我來發消息！”

    ……………………

    《傾世江山》高歌猛進，熱度值穩居第一。

    姜川、李維娜大吃cp紅利，合體綜藝已經開出了天價。片方、平臺、明星、粉絲、廣告商，方方面面都很滿意。

    就在這時，莊周接到了大寶貝兒經紀人的約請。

    毫不意外。

    地點約在了一家私人會所內，聽說也是個明星開的，明星開會所可以穩固、拓展自己的交際圈子，順便拉皮條。

    比如皮條蘇。

    夜晚，莊周打車到了會所。

    師傅看他的眼神很奇怪，沒認為他是客人，而是從事某種出賣色相，十八般武藝讓富婆感到快樂的特殊職業。

    因為門口停的不是大g，就是瑪莎拉蒂，你要開一日本車，都不好意思進去。

    莊周也無奈，在京城買車比買房還難，外地車還得辦通行證。

    他剛到門口就被攔下，服務生仔細詢問才放行，里面歐洲宮廷風的裝修，金碧輝煌，拐到一個包間，大寶貝兒和經紀人依舊就座。

    “楊小姐，又見面了?！?/br>
    “是啊，還蠻有緣分的?！?/br>
    隨便叫了點吃食、飲品，大寶貝兒主動開口：“《傾世江山》我看了?！?/br>
    “感覺怎么樣？”

    “挺好的，出乎意料?！?/br>
    “那就好，我的服務宗旨就是讓客戶滿意?！?/br>
    “看來你沒說假話，我也有幾分興趣，但我很好奇，你為什么會找到我？”

    “我記得上次已經講過了，當然是仰慕楊小姐！”

    嘖！

    大寶貝兒再度聽聞，態度有了絲微妙的變化，人帥，屁股翹，還有事業，總比男模強。當然她閱人無數，男模是玩玩，這個也是玩玩。

    “如果你不介意，我詳細說說這個項目？”

    “嗯，請講?！?/br>
    “眾所周知，虛擬智能的時代正在一步步到來。放在娛樂圈里，就表現為那些虛擬偶像。

    如今大廠都已經入局，投資了各種各樣的技術公司，也推出了一些虛擬偶像，比如樂華的a-soul。

    大家總幻想著，可以像科幻片一樣，造出人工智能，造出虛擬明星，但很可惜，現在的技術遠遠達不到。

    與其好高騖遠，不如來點實際的。

    我不搞什么數字人，不搞什么高級智能，我只做一件事，就是幫明星打造自己的虛擬形象！

    這個形象有兩種：二次元風格，可以應用在動漫、游戲、電商等領域。超寫實風格，可以應用在影視、廣告等領域。

    我做的ai換臉，就是超寫實類的初代技術……”

    “那有什么用呢？”

    經紀人被忽悠的迷迷糊糊。

    “能拓展你們的外延啊，能將你們的商業價值發揮到最大??！說的勢利點，我也想賺錢，這東西就能賺大錢！

    它提升你的魅力，提升你的演技，幫你節省大量的時間，吸引更多的粉絲！當然，在道德上可能會有一種罪惡感，但人活一世，名利二字，我看得開……”

    我也看得開。

    大寶貝兒暗道，覺得帥哥可合拍了，三觀都很正。

    “那你是想簽一份合作協議？”經紀人問。

    “對，有幾種模式。一個是年簽買斷，每年簽一次，我買斷你一年內的形象運營權，所得利潤與你們無關?！?/br>
    “這個……”

    經紀人覺得不好，主要沒建立信任，道：“別的呢？”

    “還有就是交換。

    拿影視舉例，你參演別家公司投資的作品，你可以要求換臉。我做一筆是800萬，這個錢給你，我等于白送。

    但同時，我投資的作品，要免費讓我使用你的形象?！?/br>
    嗯？

    經紀人琢磨琢磨，道：“不對！你繞了個圈子，不就是拿800萬請baby拍戲么？你知道baby的片酬是多少？！”

    “楊小姐的片酬，大家心里都有數。而且我不覺得你們虧，你最需要提升的是口碑，如果有一部優秀的作品，對你后續發展是非常有利的。

    那你付出了什么呢？

    什么也沒有，你根本不用來片場！”

    “你幫我做一部戲，我幫你做一部戲，這樣交換？”大寶貝兒問。

    “對！如果我們建立信任，想深度合作，那就更好了。我們合伙投資，為你量身定做影視、動漫、游戲、時尚，什么都ok……”

    “說大話！”經紀人哼道。

    “誒，我有技術，并且獨一無二?！?/br>
    大寶貝兒沉默不語，在思索這件事，最后道：“你拍的東西，不能有損我形象、聲譽，或者更嚴重的行為?！?/br>
    “這個當然?！?/br>
    “那好，我覺得我們初步達成一致了，期待日后合作?！?/br>
    “我的榮幸?！?/br>
    倆人握了握手，大寶貝兒的笑唇愈發向兩邊翹起。

    …………

    如果莊周給大寶貝兒換頭，然后要酬勞，那太沒勁了。

    她的演技、職業態度眾所周知，所以她才是最佳目標，莊周就是要捧她，捧到天花板才好。

    那為什么不直接請，還兜個圈子呢？

    因為他不想花錢啊，他想白嫖啊，錢找片方要??！

    離開會所，夜風一吹，莊周又冷又餓，趕緊找個小面館鉆進去。在會所根本沒吃啥東西，要了一碗噴香加辣的羊雜面。

    邊上有兩個小女孩子，嘰嘰喳喳談論著《傾世江山》。

    “哥哥這場戲絕了！”

    “我都看哭了，純凈如處子?！?/br>
    “哎對對，我一直沒找到形容詞，哥哥真是純凈如處子，美好如月光?！?/br>
    “是啊是啊，男孩子就應該這樣?！?/br>
    “呼嚕！呼嚕！”

    面上桌，莊周抄起筷子開吃，又熱又辣，滿頭大汗。

    “……”

    倆女孩子嫌棄的瞥了一眼，粗俗不堪！

    “結賬！”

    莊周笑笑，飛快的吃完，一抹嘴走出小面館，冬季干燥的冷風撲面，腸胃guntang，熱氣升騰。

    虛擬時代1.0，開啟！

    （一滴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