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與秋月(4)(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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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春宜的理智再一次回歸,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她睜開眼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懷疑自己遭到了綁架。 就跟末世逃生電影里那種情節一樣,男女主角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下醒來,發現周圍的世界變得完全陌生。 溫春宜此刻還有些懵。 她現在正在一輛車的副駕駛座上,駕駛座是空的。 而這輛車現在正停在高速公路邊上的服務區里頭,邊上不斷有車子疾駛而過,發動機的轟鳴聲讓溫春宜的腦子也跟著狂跳不止。 溫春宜愣神的空檔,就瞧見不遠處賀展平正推開服務區便利店的玻璃門,迎著光走向這里。 此刻是早上的六七點鐘,太陽剛剛升起,和煦的陽光籠罩著賀展平的身體,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多了幾分溫柔以及出塵的味道來。 他坐上駕駛座,看著一臉狀況外的溫春宜,遞過來咖啡和面包:“先吃點兒?!?/br> 溫春宜訥訥地接過,沒動作,賀展平將吸管的包裝紙撕去,插進咖啡杯里,然后再一次遞過去:“冰美式,緩緩?!?/br> 溫春宜呆呆地低頭,就這賀展平的動作,吸了兩口,冰咖啡入喉,溫春宜的理智也跟著一點點兒回歸。 她轉過臉來:“我們這是在哪里?” 賀展平指了指前面不遠處的指示牌:“蘇城的高速入口。再往前半個小時,我們就進入了蘇城?!?/br> 距離榆城將近五百公里外的蘇城! “撲哧——” 溫春宜口中的咖啡噴了出來,睜大了雙眼,無比震驚:“我們為什么會來這里?” “這個問題,你應該問你自己比較好?!?/br> 賀展平不知道一個人喝醉酒的時候會這么難纏。 尤其是一個平日里看起來高貴冷眼棱角分明的女孩子,酒精上頭之下,竟然變得如此得胡攪蠻纏、難以招架。 當她裸著身體,在酒店的床上來回打滾,哭喊著要回蘇城的時候,賀展平站在床邊上,太陽xue和大腦里頭突突直跳。 看了眼身下還翹著但注定無法得到滿足、命途多舛的老二,賀展平心里頭默默嘆了口氣,然后說:“我帶你回去?!?/br> 溫春宜停了哭鬧,認真地看著他:“真的?” “真的?!辟R展平肯定地點點頭。 但即使是喝醉了的溫春宜也是不好哄的,她看著賀展平,打量半晌,最后得到結論:“我不相信你,你看起來不像是個好人?!?/br> 說真的,現在賀展平寧愿去面對十來個難纏的對手。 他吸了一口氣:“我說真的?!?/br> 溫春宜怯怯的,跟個小女孩一樣:“你不會半道把我丟下吧?” 賀展平說:“不會?!?/br> 于是,在連夜開了將近四個小時的車之后,賀展平和溫春宜一同到達了蘇城的高速入口處。 而此時的賀展平,已經一夜未合眼。 但與之形成對比的是某個喝醉的人,從一上車就開始呼呼大睡,間或還發出一兩聲特別不優雅的輕輕鼾聲,弄得疲憊且欲求不滿的賀展平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倒是無數次生出了要把她丟下車的念頭來。 賀展平將自己的那杯咖啡喝下去一半,再轉過頭,詢問溫春宜的意見:“現在你已經醒了,你可以作出決定?!?/br> 溫春宜捧著咖啡杯,看向賀展平。 “是要繼續回去,還是原路折返?” 溫春宜心里頭說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已經很久沒有踏足蘇城的土地了。 從十叁歲被盛長庚接回盛家之后,她的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潛意識里頭,她似乎在抗拒著蘇城這片土地,連同在這片土地上長大的溫春宜和有關的所有的記憶。 也不知道是酒精喚醒了潛意識里的意識,還是純粹得借酒裝瘋,溫春宜竟然會在喝醉之后提出要回來蘇城。 溫春宜看了眼賀展平,他面容平靜地等待著自己的決定,一夜沒睡覺的他,眼圈之下有淡淡烏青,原本總是清冷雋修的面容此刻也難以避免地多出了些許的疲憊來。 溫春宜抬起頭,看著前方的入口,目光里似乎有些悵然:“來都來了。哪有就這么折返的道理?” 十叁歲以前,溫春宜都是在蘇城長大的。 這里是在榆城南邊五百多公里,是不折不扣的江南水鄉,而溫春宜長大的地方就是蘇城下邊的一個更小的縣城。 縣城很老,也很小,一條河流橫貫東西,將整個縣城一分為二,河流兩邊是古樸的老式青磚房子。 房子外面大多有石板鋪出來,連接家里頭和屋外的河流,當地人的盥洗交通日常生活幾乎都在這條河上完成。 溫春宜小時候最深的記憶就是在這條河上,從一條船,跳到另一條船,偶爾失足落水,濺起水花來,就能聽到大媽們用當地的方言罵罵咧咧。 溫家的老宅就是在這條路的最里面,一個占地約兩叁百平米的中式庭院。 賀展平還是頭一回親眼看到這種青磚白墻充滿江南特色的老式庭院,屋檐上竟還是鋪著琉璃瓦片。 此時剛好下起了小雨,玉珠順著瓦片落下來,敲打著地面的青色磚石,有些磚石上依稀可見一些斑駁的痕跡,那是經年累月被雨水沖刷擊打留下的痕跡。 賀展平家教嚴格,飽讀詩書,但這還是頭一回切身體會到“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意境。 溫春宜說:“你稍等我一會?!?/br> 說著,她便走向了隔壁的一棟房子,敲響了門,很快有個約莫五十來歲的阿姨開了門,看見溫春宜很是驚喜。 兩個人用當地方言交流,賀展平聽不懂,但莫名覺得這晦澀難懂的吳儂軟語聽起來韻律十足,不像是在對話,倒像是戲文里的人在說著戲詞。 溫春宜很快回來,手里多了一串鑰匙,她跟賀展平解釋說:“我回來得少,這個房子一直閑置著,我就讓隔壁嬸嬸替我照看著,定期打掃?!?/br> 賀展平點了點頭,隨著溫春宜走了進去。 推開門,眼前的是一處小院子,院子的角落里有一顆石榴樹,看起來有些年頭,郁郁蔥蔥,幾乎遮住半個院子。 石榴樹上掛滿了紅艷艷的燈籠一樣的花,顯得又樸實,又喜慶,不少花朵散落下來,落在同樣鋪了青磚的地面之上。 庭院布局和賀展平見多了的北城的四合院相似,只是更小巧精致一些,但或許是久無人氣,因而又有幾分蕭條和潮濕,像是被冷落許久的美人。 溫春宜領著賀展平到了東邊的一處房間里頭:“你開了一宿的車,一定累了。這間是客房,里頭有洗手間,你可以休息會?!?/br> 賀展平點點頭,道了句謝,就見溫春宜走到了院子對面的另一間房子里頭。 賀展平轉過身,打量這間房,房間很大,紅木的床具和桌椅渾然一體,古色古香。 這一夜勞累,賀展平也的確是困了,和衣躺下,原本只是想小憩一會,沒想到再次睜眼,窗戶外面已經有了淺淺暮色。 賀展平穿好外套,走出房間,一眼就瞧見了站在石榴樹下的溫春宜。 溫春宜換上了一條長款旗袍,修身的剪裁完美包裹著她玲瓏的身體,凹凸有致,線條流暢。 白色緞面的布料之上濃墨重彩地點綴了大團大團的紅色花朵,或許是芍藥或許是牡丹,紅白相間,卻不至于給人艷俗之感,反而濃淡相宜,如同是把眼前的這一株石榴樹都繡在了這方寸的布料之上。 溫春宜的頭發簡單盤起,露出線條優美的脖頸還有瑩潤小巧的耳垂來。 她仰起頭,看著石榴樹,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從賀展平這個角度,就剛好能看到她帶著雨水的潮濕的睫毛,平添了幾分脆弱的美感來。 他一直覺得溫春宜是個非常艷俗且下流的女人。 美,但是也太過離經叛道、驚世駭俗。 她游離在不同的男人間,輕易就可以和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調情甚至zuoai,沒什么底線。 但原來這世界上的事情,大俗即大雅,美也是丑,明也是暗,并沒有絕對的界限。 賀展平自詡并不是個會附庸風雅的人,工作多年,見多了人心險惡爾虞我詐,自然也沒什么春花秋月、花前月下的心思。 但眼前的畫面,實在是太過美好,像是一幅精心布局的油畫。 賀展平覺得,偶爾放松一下,似乎也沒什么不好的。 溫春宜聽到動靜,回過頭來,看到賀展平,淡笑了下:“睡得還好嗎?” “挺好的,”賀展平往前幾步,走到她的身邊,和她一起看著跟前的石榴樹。 溫春宜的聲音溫柔似水:“這樹是我外公種的,我出生那年他給我種的?!?/br> 賀展平靜靜聽著。 他以為會從溫春宜的嘴巴里聽到什么溫情的話來,但溫春宜并不按常理出牌,話鋒一轉:“不過我人生中第一次聽到‘賤種’這個詞,也是從他的口中聽到的,他說我是我媽生的小賤種?!?/br> 溫春宜語氣特別輕松:“但也沒什么,罵得越兇,死得越快?!?/br>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還帶著幾分頑劣,跟個調皮的小孩一樣。 賀展平沒說話,伸出手,將落在她肩膀上的石榴花拂去。 溫春宜轉過頭來,看著賀展平,然后踮起腳,在他的嘴邊輕輕吻了一下,笑著說:“肚子餓了吧,我們出去吃飯吧?!?/br> ____ 我也不知道我一個rou文為啥忽然就變得文藝了。 總之,新場景g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