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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必要再總是悶在自己房間,想去哪玩就去哪玩,一個人在學校的湖邊坐一下午也不奇怪;我沒必要每買一樣東西都征求mama的意見,只要在生活費允許的范圍內,我想買什么就可以買什么;而且我也不用天天看著喜歡的人和絕世大美人秀恩愛,雖然始終沒機會投入一段大學戀情,但在小說里跟著男女主一塊兒談戀愛也是件很開心的事兒。 我的宿舍里,有家里開金店的小富婆,有家里重男輕女的小苦瓜,有熱衷社團活動的現充女孩,也有終日泡在圖書館實驗室的高冷學霸。 我沒有羨慕過誰,也從不覺得幾十塊錢的衣服有什么不好,畢竟我只想在宿舍碼字,不愛見人——除非有時候對自己過宅的生活狀態感到惶恐,就跟著現充女孩去社團跑腿,或者被高冷學霸拉扯著學習。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我之所以不再像高中時那樣自怨自艾,是因為我接受了現實,完成了真正的成長。 有時想想,初中躊躇滿志的我,經歷了墮落的高中,最終在大學成為了一個庸庸碌碌的人,我甚至覺得這是件超酷的事。 就像銀他媽一樣,誰也不會想到一個又low又廢的大叔,年少時竟是戰場上叱咤風云的白夜叉,這樣的反差簡直直戳我爽點。 直到那晚我回到1801,打開電腦準備寫推文時,回想起陳先生對我的評價,才明白這略顯中二的快樂并不是因為我接受了現實。 銀他媽的魅力并不在于從白夜叉變成廢物,而是不論他外表多廢,他的內心始終是那個為美好事物而戰的白夜叉。 我也是。 我會覺得我超酷,不是因為我成了一個庸庸碌碌的人,而是在我庸碌、寒酸、可憐巴巴的外表下,我始終還是初中時那個在本子上寫小說的,躊躇滿志、心懷夢想的小王。 我從來就沒有真正放棄過。 * 大一時,發揮失常的同學花了一些時間來接受自己是這個大學的人。 大二轉專業失敗后,又有一些同學花了一些時間來接受自己是這個專業的人。 大三一切歸于沉寂,大家心態都放得比較平和,規劃起自己的未來。 大四則是崩潰高發期,包括我也噩夢不斷,因為做實驗太特么難了,畢業論文太特么難寫了。 那段時間宿舍流行輪番跟我聊天。 小苦瓜跟我哭訴爸媽非讓她回家鄉去,找對象也必須在家鄉找,否則就當沒這個女兒。 現充女孩也開始迷茫,說覺得自己忙了四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突然覺得都沒有意義。 高冷學霸為考研心力交瘁,有時她擔心自己考不上,有時又覺得考上了也沒用。 最讓我難以理解的是小富婆也來跟我倒苦水,我聽完才明白她在準備雅思托福之類的考試,想要出國留學,擔心不能成功。 那確實,還挺煩惱的。 我其實也沒法給出什么人生建議,我自己也焦頭爛額呢,就只是聽著、附和、遞紙巾。 但我印象很深的是,除了小富婆還對未來充滿憧憬,其他人都說過和陳先生同樣的一句話—— “我覺得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br> 那是一種很深刻的崩塌感。 或許想過要成為一呼百應的職場人,想過要成為年少有為的研究員,想過永遠優雅、帥氣、漂漂亮亮,絕不成為一個狼狽的人。 一定有人是能努力做到的這些的,但是當時在我們那個小小的宿舍里,這一切只對于小富婆來說還有點可能性。 但明明最初時大家都是滿懷希望的。 可能這就是“杯子碰在一起,全是夢碎的聲音”。 到了找工作、跑校招時,我們對自己的身價有了比較明確的認知。 工資高的工作要學歷、要經驗、要資格證、要科研成果,我跑了兩次招聘會,差不多也知道了自己是什么水平。 所以像新夢想這種大機構會聯系我,我覺得很不可思議。 涵涵問我為什么期待薪資寫“三千”時,我說的“我覺得自己不值很多錢”,也不單純是為了逗面試官開心。 他們要是能稍微跟我共情一下,就會感受到我之所以能說出這話,是因為我碰過多少次壁。 大四過得確實很難,但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現在我的室友們過得其實還不錯,當時的那些煩惱,都能在群里笑著說出來。 小苦瓜確實回家鄉了,在家鄉的公立學校做了化學老師,介紹對象的、提親的踏破門檻,不過她好像暫時沒有瞧上的。 小富婆確實通過了所有考核,現在人在國外,常常在票圈發生活照,永遠都美美的。 現充女孩在一家化工企業工作,因為高挑又漂亮,年會時還負責了節目主持。 高冷學霸考上了研究生,不過她是目前看來比較痛苦的一個,她說考研快樂的只有“考上”和“畢業”的時候。 大家的故事都有了比較美好的結局,但生活仍在繼續。 小學是六年,初中是三年,高中是三年,大學是四年。 工作是四十年。 沒了升學這碼事兒之后,我們好像失去了一個奔向未來的時間節點,對這一大塊兒時間感到無所適從。 這時她們又不約而同地說了一句話—— “我覺得生活就是每一日的不斷重復,和對遙遠假期的無限期盼?!?/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