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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燦也笨手笨腳翻過桌面,眼看就要趕上廖茗覺,幾位同學突然抓住他衣服,拽著他不讓走。 廖茗覺咽了一口唾沫,接著說下去:“你高中的事,我聽你以前的同學說了!說實話,我覺得你做錯了!但是你沒有打過同學吧,也沒有罵過同學,更沒有讓別人受傷。對方不是都原諒你了嗎?” 她抓起桌上的點心,朝奔來的陸燦丟過去。陸燦繼續追,廖茗覺索性推開門跑到了外面。 令人意外的是,走廊上竟然聚攏了人。原因是有人直接用了微信視頻,實時拍攝,加上短視頻也被發了出去。離得近的同學都過來看熱鬧。 “這不是沒有產生什么后果嗎?!當事人都原諒你了。雖然你對那個同學的確有惡意!但是!”廖茗覺邊回頭推陸燦邊說,“假如我是你,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辦! “別人不關心你是怎么想的,只會從你的行為里挑刺來攻擊你!可是我們是好朋友,所以告訴我吧!有什么過不去的事,跟我們說說??!要是你沒做錯,我們會安慰你的!要是你做錯了,我也會打你兩耳屎(耳光)的!” 視頻斷斷續續,鏡頭里的畫面充斥著強烈的喜劇效果,然而,主人公所說的內容卻好像不是那么輕松的事。 這短則幾秒、長則三四分鐘的視頻在一個下午傳遍了本校的朋友圈及BBS。到最后,所有人甚至已經忘記一開始的噱頭是一個女生向另一個女生求愛。 胡姍在cao場上跑步,手機提醒突然像爆米花膨脹般爆滿。也就是這時候,她點開,看到了每個人都在努力轉發給她的內容。 - 小學的時候,胡姍的衣服是用汽油洗的,味道很刺鼻,班長讓她把座位搬到了最后一排。 后來,她在課堂上沒憋住小便,尿了一地,同學們捂住了鼻子,齊刷刷看著她自己去鏟煤灰,把穢物處理掉。 再然后,她的頭上有沒有頭發的地方,后座男同學用筆戳她,她哭了。老師叫了家長?;氐郊?,mama左右開光把她揍得兩眼直冒金星。到了晚上,爸爸喝了酒,打著嗝,招手叫她過去。她忘記自己有沒有掙扎。 好像有。 爸爸把她的頭發全剃掉了。 所謂尊嚴,小學生并不知道。 雖然會背九九表,已經開始學怎么用英語說“你好”,雖然已經作為人活了十年有余,卻不知道什么是愛、死亡和尊嚴。而且,在那之后,小學、初中乃至于高中都不會有人教他們。 沒有人教過,所以她只覺得失去了什么。 褲子打濕止不住戰栗的時候,體育課孤零零站在人群外的時候,椅子被涂膠水的時候,光禿禿的腦袋被紙團砸的時候,被搶走書包怎么追也追不上的時候。 在這灰暗到沒有任何一絲光亮的時候,有個男生出現了。他替她搶回了書包,告訴她那些欺負她的人沒什么了不起——所有人都沒什么了不起。 她像憧憬英雄一樣喜歡他。 后來的胡姍長得更漂亮,四肢也修長,她成為了大家都喜歡的存在。但是,這個故事并沒有誰對誰錯,只是,剛剛好,她喜歡的人不喜歡她。 她和他認識了十年以上,他卻喜歡上了一個在他們生命里出現不到三年的陌生人。胡姍恨得發狂,嫉妒得要命,恨不得一頭撞死。她從來沒有那樣想要傷害什么人,而她從自己人生經歷里得到的經驗是,要讓一個人退出,就應該這么做。 恐嚇。 就像小時候他們拽著她的頭發怒喝她一樣。 教訓。 就像小時候他們反復告訴她她是丑八怪、肥豬、賤人一樣。 求那個人把他還給她——這一點是她自己加的。這是唯一一件她憑自己意志真正想做的事。她當初想要退出的,是這個自己活著的世界,而高中時,她只希望情敵退出他們的生活。 就像祥林嫂不斷地說“我光知道冬天有狼”,非要她辯解,她只有那一句話可說。 胡姍說:“……對不起?!?/br> 被王良戊和鄧諄派去溝通的肖嶼崇苦思冥想,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他抱著手臂,簡要地做了總結:“你實際沒造成什么后果,這是最好的一點了。但你怎么就想到像小混混一樣去堵人家了呢?” “我聽到一些消息,說那個女生也是小太妹,而且很厲害。我一個人怕被打趴。到最后太害怕了,所以又沒敢去?!焙鷬櫹袷墙┦?,冰冷麻木地有問必答,“況且,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辦?!?/br> 時間回到現在。 廖茗覺終于被陸燦抓住。麥克風被搶回時,她還一個勁對著話筒大喊胡姍的名字。周遭人唏噓一片,連校工出動都擠不進來。 廖茗覺聽到手機響。 嘈雜與混亂中,她接聽后放到耳邊。距離最近的陸燦看到來電人,都忍不住湊過來想聽。聽筒那頭有過一片寂靜。胡姍的聲音剛傳出,便隱沒在風里:“我沒有討厭你的性格。是我的問題。 “我一直想,要是我跟你一樣,不會害怕,不會失望,沒有煩惱,不會嫉妒別人就好了。那我可能就不會傷害別人了——” 貼住手機的耳朵微微發麻,廖茗覺推開陸燦,慢慢地說:“人活著,怎么可能不害怕、不失望、不傷害別人呢……” 晚上的時候,鄧諄跟王良戊打電話說了這件事。王良戊當時在打烊,沒那么忙,所以有一搭沒一搭地回復:“這下更難找男朋友了啊廖茗覺,全學校都以為她是lesbian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