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毛卻沒有怎么掙扎。

    沈亭北吃力地撐著墻壁站起來，想要把小金毛從藤蔓里救回來，卻看著那藤蔓下一秒帶著小金毛就消失在了泥壁里。

    沈亭北甩了甩腦袋，他的額頭都被冷汗打濕了，但就是這樣，也逼著自己站了起來，開始查看起了泥壁。

    小金毛和龔琪韻現在都生死未卜！

    而這一幕，正好被祂展示在了羅藝和韓元和面前。

    屏幕里的沈亭北看起來不僅狼狽，甚至慣有的淡定都被打破，不時還會露出虛弱和力不從心的表情。

    韓元和擰眉看著眼前的一切，耳邊回響著剛剛那個清脆的女聲的話如果我要你在羅藝和沈亭北之間做個選擇呢？。

    這是他能選出來的？一個男神一個女神，干脆殺了他算球！

    韓元和握緊了羅藝的手，深呼吸后，說道：肯定有辦法，我們先去和葉哥匯合。那個東西說的肯定是嚇唬我們，想要搞我們心態。

    羅藝頓了一下，抿唇不語。

    她并不覺得剛剛那個祂那句讓韓元和做選擇的話只是單純的在嚇他們倆。

    果不其然，虛無的黑暗里，四面八方都再次響起了小羅藝清脆的聲音，韓元和，你快點選啊。

    韓元和緊緊咬著牙，一語不發，死死握著羅藝的手。

    羅藝臉色慘白，冒出的冷汗已經浸濕了后背，渾身都在顫抖著。她想過很多次在小鎮里會怎么被懲罰，卻沒有想到小鎮最后會選擇這樣的方式。

    兩人沒說話的時候，屏幕里的沈亭北狀況變得更加糟糕。

    剛剛還算干燥的泥地里開始緩緩沁出了地下水，就這么一晃神的功夫，那地下水就已經沒過了他的腳背，在屏幕里閃著詭異的銀光。

    韓元和沒有牽住羅藝的左手緩緩握成了拳。

    祂的聲音再次從四面八方響起。

    韓元和，你快選??！祂的聲音里帶著捉弄人成功之后的愉悅和快樂。

    為什么是爺選？爺他媽的不選！韓元和朝著屏幕吼到。

    你怎么能不選？清脆的女聲似乎十分驚訝，你才是最適合做這道選擇題的人。你是靠著沈亭北才一次次從小鎮里出來的廢柴，而你又和羅藝是男女朋友關系。你的身份和位置多么完美！你越糾結，越難選，越能凸顯人類的本性，不是嗎？你的選擇就是人類道德的指向標，韓元和，你應該驕傲才對??！

    那女聲里蘊含的快樂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像海水一樣，淹沒了羅藝和韓元和，甚至讓他倆感到一陣窒息。

    你的快樂就是看我們糾結，看我們痛苦，看我們喪命嗎！羅藝顫抖著聲音，看著屏幕里的沈亭北，轉頭質問起了黑暗里的祂。

    祂不置可否，音調低了一些，為什么不可以呢？

    祂話音剛落，韓元和和羅藝突然聽到了一聲清晰有力的狗叫。

    兩人奇怪地對視了一眼，而與此同時，一條胳膊粗的黑色藤蔓從虛空之中直直朝著羅藝飛來。

    韓元和擋在了羅藝的面前，卻被那藤蔓直接拍飛到了一旁。

    藤蔓從羅藝的小腿上向上環繞，緊緊一收后，羅藝發出了痛苦地悶哼。藤蔓卷起羅藝，高高地將她舉起。

    屏幕里的沈亭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面目逐漸開始剝離的祂。祂的臉就像老舊的墻皮一樣，一塊一塊地向下剝落著，而屏幕里的狗叫聲也越來越清晰。

    祂似乎正在和小金毛纏斗，但盡管這樣，那根卷起羅藝的黑色藤蔓也沒有消失。

    韓元和從地上吃力地站了起來，抽出了小腿上的匕首，大喊著就沖向了藤蔓，凌空朝著藤蔓狠狠一刀。

    但匕首就像磕在石頭上一樣，韓元和虎口一陣發麻。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干脆丟掉了匕首，抱著冰涼的藤蔓直接爬了上去，任由那藤蔓瘋狂扭動想要甩掉他也絲毫不松手。

    因為韓元和這么一打岔，羅藝在頂端也感受到繞在自己身上的藤蔓似乎松了些，她趕緊大口喘氣。

    韓元和咬著后槽牙，怒吼道：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就像小北哥不會放棄這個小鎮里的人一樣。你他媽的就是在騙人，就算我做出了選擇，你也會殺了羅藝和小北哥！

    虛空里的那塊屏幕因為訊號的問題，開始變得斷斷續續，時不時還有雪花出來。

    祂用自己那張掉皮的臉扯出了一個破碎又詭異的微笑，掉皮的地方填滿了或大或小，不斷變化的黑白灰小方塊。

    你這樣的低端人類竟然也聰明了一回，祂的聲音變得機械起來，但關于羅藝應當受到懲罰這一點，我們是共通的。

    祂說這句話的時候，臉皮突然停止了掉落，而狗叫聲也停止了下來。

    韓元和意識到了不對，他怒吼著向上爬著，可這該死的藤蔓就像看不到頭一樣。

    韓元和憤恨地罵著、哭著，像是感受不到渾身上下的傷口一樣不斷向上爬著，指尖都被磨出血珠了也不在乎。

    羅藝在漆黑一片的頂端再次感受到了身上的藤蔓收緊。

    她絕望地閉上了雙眼，她知道，她坐著的那個跳樓機要開始下墜了。

    就在此時，一只溫熱的大手握住了她冰涼的腳踝。

    她驚訝低頭，看到了一臉狼狽，血液、鼻涕、眼淚齊飛的韓元和。

    老子他媽的不讓你死！你不能死！

    韓元和發了狠，吼了一聲后，爬到了羅藝身邊，隔著藤蔓抱住了她，狠狠地吻住了她。

    羅藝嘴唇不停顫抖，血腥味從口腔里一直蔓延到她全身。

    韓元和溫柔地松開了她，眼神堅定，從另一邊小腿上抽出了匕首，咬著牙開始鑿這根金屬做的藤蔓。

    邦、邦、邦

    韓元和認真砸著金屬藤蔓，我這輩子就不知道上進兩個字怎么寫，直到遇見你之后，就一直想要配得上你。羅藝你自己要是放棄了，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我在閻王爺面前要告你的狀！

    羅藝哭笑不得，抬手擦掉了自己臉上的眼淚，乏力的身子突然有了些氣力。

    她深呼吸了一口，也開始使勁掙扎起來。

    藤蔓下的屏幕已經快要消失不見。祂在屏幕里的臉也完全消失，只留下了黑白灰三個顏色的小方塊。

    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懲罰。羅藝是。沈亭北，也是。

    羅藝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突然感到身上的藤蔓一陣收緊

    下一秒，還在砸藤蔓的韓元和被濺了一臉的血，直接怔愣在了藤蔓上。

    溫熱的血從韓元和的臉上滴落，砸到了藤蔓上，滴滴答答地響在一望無際的黑暗里。

    藤蔓在一瞬間變得無力，唰一下退回了黑暗里，韓元和和幾乎變成rou沫的羅藝被像丟抹布一樣丟回到了地上。

    羅藝破碎的身體落在地上時，發出的噗嗤聲一聲一聲砸在韓元和的耳膜和心上，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韓元和只覺得腦子一片混沌，渾身哪里都在痛，心臟也像被撕裂一樣，連呼吸都覺得格外費勁。

    他緩緩撐起身子，平靜地跪在了地上，一點一點收集起了羅藝的身體。

    半晌后，虛空里響起了韓元和撕心裂肺的哭聲。

    而另一邊，在隧道里昏昏沉沉的沈亭北也發現地下水已經蓄滿到了他的胸膛上。

    （作話贈送羅藝番外）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應該是我談到羅藝人物故事線設定出發點在兩個正義，即程.序.正.義和實.質.正.義，所以被鎖章了。這個問題可能屬于學科內部經常討論，但學科外或許看起來很敏感？這個問題我是覺得和電車難題洞xue奇案一樣，非常有意思，還是想推薦給大家了解一下。）

    羅藝是個內向到有些陰鷙的姑娘。

    雖然考進了華國最好的學校里學習計算機，但因為這個性格，在同學里也不是很受歡迎。

    盡管面上云淡風輕，但也會一個人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偶爾覺得失落。

    真的只有偶爾，羅藝戴著耳機，坐在餐桌前想到。

    后來，一次睡夢中，她進了小鎮。

    被藏在記憶里最深的記憶被小鎮挖了出來，甚至在看見了電腦里自己的檔案后，能平靜地用幾句話說出那些事情。

    那我的罪應該就是年幼沒有吸毒父母的照看，導致一度沉迷于網絡。所以從小我性格一直很孤僻。因為小學數學老師看我眼神一直不好，我編了謊話，說他侵犯了我，他的人生被我毀了。這應該是我的罪。

    但意外的，她從那個因果相連的小鎮里全身而退了。

    再次從宿舍的小床里醒來的時候，看著床簾上的可愛小熊，羅藝感到一陣心悸。

    聽著舍友輕手輕腳的洗漱聲，她只覺得恍如隔世。

    不過還未等她理清這一切是怎么回事，她就再次進入了小鎮。

    再次遇到了那個失憶又聰明的博士，也好像感受到了那個武力值爆表的帥哥和博士之間有點兒什么。

    還挺帶感。

    羅藝甚至在某一瞬晃神的時候，覺得在小鎮里的經歷也不賴。

    至少在這里，她能肆無忌憚地不招人喜歡。

    想說話的時候隨便說，反正隨時都會死，誰要讓著別人啊。

    不想說話的時候只要安靜聽著小北哥和葉哥指揮就行，他們就像大家長一樣，讓人安心。

    后來，在水鄉里，她遇見了一個浮夸又幼稚的富二代。

    戴著金光閃閃的手表，說話聲音清澈又充滿活力，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就調整好自己的狀態，極力在詭異的小鎮里求生。

    一直都那么沒心沒肺，害怕就大叫，高興就大喊，討厭別人就翻白眼。

    怎么能有這種成年男人呢？

    不過也是，生活得這么輕松，像小孩一點又有什么關系。

    羅藝收回了放在韓元和身上的視線，專心跟著小北哥的節奏破解起了小鎮的密碼。

    小鎮每次出口浮現的條件逐漸清晰了起來破解小鎮里的故事，或者，找出一起進入小鎮里的異類。

    但從深海那個小鎮出來之后，羅藝頭一次有了惶恐不安的感覺。

    這個小鎮是記仇的，或者，是不允許犯錯的人存在的?？蔀槭裁?，她能在小鎮里活下來，還跟著一起走過了這么多小鎮，甚至算得上是核心成員？

    羅藝百思不解的同時，也因為韓元和和她一起從臺子上跳下來的時候涌起了一些別的感覺。

    韓元和和她單獨待在一起的時候，會一直咽口水，會不知道眼神往哪里放，會手足無措，甚至話都說不清楚。

    羅藝開始還沒放在心上，只當他是因為看到小北哥和葉哥互相殘殺害怕，后來帶著他從臺子上跳下去的時候，羅藝才恍然覺得他有些地方不對勁。

    要命了，這幼稚鬼喜歡自己。

    女孩子對于周圍的情緒最是敏感了，況且羅藝還是更加敏感的那一類。

    她還沒想好怎么應對和處理的時候，從深海小鎮出來后，韓元和就在學校里把她逮到了。

    那天食堂人來人往，羅藝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能把人看穿的目光。

    她覺得前二十多年的人生加起來，也沒有比現在這三分鐘內受到的注目禮多。

    韓元和就和一只開屏的公孔雀一樣，倚在跑車旁邊，手里還捧著一大捧紅艷艷的玫瑰。那氣氛，恨不得能給他上點兒仙氣飄飄的干冰。

    羅藝掉頭就跑。

    韓元和丟下花就邊嚷邊追。

    羅藝在學校，一戰成名。

    那幾天，羅藝就像一個特工一樣，去哪兒都戴著口罩和墨鏡。

    但還真是奇了怪了，韓元和每次都能把她認出來。

    因為女神你在人群里發光。

    放屁。羅藝恨恨摘下口罩。

    進入美夢成真那個小鎮之前，韓元和還帶著羅藝去爬了一次山。

    爬了一整天，最后還是韓元和頂著漫天的星星，把羅藝背到了山頂上。

    羅藝揪著韓元和后腦勺一撮頭發，你也太會騙小姑娘了。

    韓元和立馬停下來，認真轉頭：女神你真是我初戀！

    別瞎說，羅藝使勁兒拽了一把韓元和頭發，我什么時候和你談戀愛了？

    嘿嘿。

    韓元和蠢兮兮地咧嘴笑了笑，哼起了《豬八戒背媳婦兒》，氣得羅藝直在后面錘他。

    后來到了山頂上，羅藝第一次看到日出。

    云緩緩散開，白茫茫一片的云海里逐漸被染上了溫暖的橙色。光從地平線上緩緩照亮整個世界。

    她聽到韓元和在旁邊大聲說，我們八十歲了還要來看日出。

    羅藝心想，八十歲你可背不動我了。

    稀里糊涂的，羅藝和韓元和之間的關系越來越近，她都不知道該怎么定義。

    后來，他們一起住進了四合院里。

    然后當天晚上韓元和洗澡就忘記拿浴巾了，還是專挑高謙哥出去買東西的時候。

    羅藝無語地坐在客廳沙發上，聽著韓元和在浴室里大喊大叫，鬼哭狼嚎，指頭都沒動一下。

    最后還是韓元和威脅她說要出來裸奔后，羅藝才沒辦法站起來去給他拿了浴巾。

    剛把浴巾掛在浴室門把手上，浴室門就開了，羅藝還沒來得及閉眼，就看到韓元和一身水汽、下半身圍著浴巾地站門口。

    姿勢和健身房里賣卡的教練一模一樣。

    朋友，有事兒嗎？羅藝面無表情，冷靜地摔了門。

    韓元和癟起了嘴，委委屈屈地在浴室里嚶嚶嗚嗚地嚎啕大哭起來。

    高謙剛回來，聽到浴室里的動靜，奇怪：韓元和干啥呢？

    想賣卡，被我拒絕了。羅藝端著水果回了自己臥室。

    留下了一頭霧水的高謙。

    一切好像都在朝好的方向進展，小北哥甚至猜到了小鎮背后有好幾方的勢力。

    羅藝坐在四合院的房頂上看著星空，嫌棄地偏頭推了推身邊的韓元和：你眼神吵到我了！

    韓元和又委屈開了，我明明愛得很克制也很安靜。

    羅藝抿唇笑著。

    韓元和順桿子往上爬，你什么時候和我戀愛??？我媽說想見你呢！

    見我？在我面前放一千萬讓我離開你之類的嗎？我可以。新的財富密碼掌握了。羅藝嘴角含笑。

    韓元和瞪大那雙狗狗眼，我媽才不會呢，我媽和我一樣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