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濤沉默了一會兒，可我覺得，就算是現在，你也看不懂這卡片上的內容。

    沈亭北不信邪，展開卡片，看起了上面的內容。半分鐘后，他緊緊擰住了雙眉

    沈亭北會找到你們每個人的歸宿，他是最好的。這里是他熟悉的地方。

    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沈亭北抬眸，這個小鎮總是把我放在一個很奇怪的位置，仿佛凌駕于眾人，對每個生命都有一種奇怪的優越感甚至漠視。

    你不喜歡這種感覺？葉濤臉上又出現了上一個世界才有的奇怪表情。

    那是一種十分復雜的微笑，仿佛在聽沈亭北說什么欲蓋彌彰的謊話，而自己早就知道真相一般看著他表演。

    沈亭北擰眉：我為什么要喜歡這種感覺？

    他頓了頓，突然想到了什么，雙眸里盛滿了震驚地看著葉濤，我原先是這樣的人？

    葉濤沒回應他這一句，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頭，你現在這樣是最好的。

    沈亭北站在原地，看著葉濤走遠去準備晚上要用的東西，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他總覺得葉濤藏了很多話在背后。

    夜晚在眾人緊張地等待中降臨，他們跟著薇薇安的指令上樓。

    等到小鎮十二點的鐘聲敲響后，大家又悄悄從房間里面走了出來，安靜有序地跟在葉濤和沈亭北身后下了樓。

    不過在樓下看到和真人玩偶一樣，瞪大雙眼，肢體僵硬的薇薇安時，元元差點兒叫出聲，還是高謙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眾人有驚無險地從小旅館出來，到了大街上后，一路跟著沈亭北和葉濤狂奔到了噴泉廣場。

    果然因為雪原出事，雪孩子們和那個巨大的融化雪人都沒有來小鎮上。

    眾人看到噴泉廣場上的出口時，都露出了得救了的微笑。

    沈亭北催他們趕緊走，卻沒想到葉濤剛剛把手放到門把手上時，小鎮各處響起了一陣刺耳的警報聲。

    聲音之大，都讓人在地上站不穩。

    大家趕緊捂住耳朵，沈亭北大喊道：快走！就是現在，快走！

    但是葉濤卻雙眉緊擰：門打不開！出不去！

    沈亭北站在原地，還沒想好用什么辦法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急促而有節奏的巨大腳步聲

    那個大雪人過來了！

    大雪人一改前幾天憨厚無害的模樣，一雙黑洞般的雙眼此時像是有了光澤，從遠處看過來，竟像是從眼中射出了淬著寒光的匕首一般。

    沈亭北想要跑去攔住他，但卻被幾個雪孩子拉扯著站定在了原地。

    雪孩子里那個年紀最大的小姑娘看著沈亭北，認認真真地說道：小北哥哥，只能兩個人出去。

    沈亭北語氣有些嚴肅，不行，這些人都得出去。

    說到這里，沈亭北拿出了自己荷包里的卡片，也認真對著小姑娘說道：既然我知道他們每個人的歸宿，那現在我覺得他們的歸宿就是出鎮！

    那小姑娘卻歪頭看著沈亭北手里的卡片，神情困惑：哥哥，他們出去都會變成灰的哦。

    什么??？

    小姑娘天真地眨了眨眼，要么留在這里生活，要么出去變成灰。哥哥不信你就讓葉濤哥哥拉門呀！你試試看呀！

    天真雪白的小孩，用最爛漫的口氣，說著最讓人遍體生寒的話語。

    韓萱萱捂著小腹崩潰了，她沖上前，擒住了小姑娘的雙肩，你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我還懷著孩子！我要出去！

    小姑娘瞬間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銀白的眼眸里閃著寒光：你不聽家人的勸告，非要一意孤行給你公司的老板生孩子，你明明知道他有家室！

    小姑娘的聲音尖利，刺得人耳朵都在疼。

    她轉頭看向向元春三人，繼續吼道：你們偷稅漏稅，還想謀害公司會計的性命！你們也要留在這里！

    你們都會變成灰的！要不要試試看呀！

    雪孩子們說著說著，又圍著18年的幾人開始唱開始跳起來。

    就在此時，最大的那個雪孩子看向了緊緊護著元元的高謙情侶，奇怪地歪頭咦了一聲，你們倆為什么也進入小鎮了？你們沒有許愿呀

    雪孩子又笑著拍拍手，你們倆是好人，是好人呀！

    小姑娘帶頭，其余的雪孩子也跟著鼓起掌來，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元元害怕地尖叫起來，高謙趕緊出聲安撫她，甚至還伸出手想要揮開身邊的雪孩子。

    葉濤卻突然想到什么，站在門邊對著沈亭北大吼道：高謙和元元沒有許愿，可以從這里離開。而其余人和我還有羅藝不是一個時間點來的，你原先最常掛在嘴邊的平行時空理論，你還記得嗎？

    沈亭北恍然大悟，趕緊看向了雪孩子，一字一頓說道：放高謙和元元出去。

    雪孩子似乎有些生氣，但還是癟著嘴說道：好吧，但是18年的人只有他們哦。

    葉濤大力拉開了門，高謙帶著元元迅速跳進了門后無邊的黑洞。

    小鎮接受了這個理由，小鎮讓他們離開了。

    韓萱萱不管不顧，捂著自己的小腹就也要往門后沖，還未踏出去，身子就開始變脆，她驚叫出聲，眼看著自己的身體慢慢被分解，最后變成了門口的一抔黃土。

    沈亭北上前一步抓住了雪孩子的肩膀，站在門口的葉濤和羅藝也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他們雖然許愿了，但是他們和葉濤還有羅藝不是一個時空里的人，為什么不能出去！這扇門之后應該會指向兩個時空！

    沈亭北大力搖擺著雪孩子的肩膀，但雪孩子依舊堅持：哪怕是兩個時空，他們也是徐了愿的大人，不能出去，不能出去！

    雪孩子的聲音尖利，還剩下的向元春同事三人都呆呆地站在門口，腳下就是韓萱萱變成的一抔黃土。

    雪孩子們惶恐地尖叫起來，和著小鎮內巨大的報警聲，讓人十分崩潰。

    向元春帶頭收回了腳，把自己卡片拿了出來，我、我不出去了，我就留在這里。我出去也要坐牢

    向元春把自己的卡片交出來后，就爬出了噴泉，哆哆嗦嗦地站回了噴泉外，看著兩個同事喊道：你們出去也是和我一樣坐牢，不如留在這里，我覺得挺好的。

    半晌后，向元春的兩個同事也把卡片扔了出來，爬出了噴泉，和向元春站在了一起。

    沈亭北看著他們，皺眉：你們想清楚了？

    向元春帶頭應聲。

    雪孩子卻在一旁放聲大笑：沒有那么便宜的事兒，你們是壞人，只能去雪原，只能變成和我們一樣的雪孩子！

    話音剛落，沈亭北就看著噴泉旁的三個人一瞬間變得雪白，連茶色的眼眸都變成了白色。

    向元春手足無措，想要爬回噴泉，卻被那個狂化的大雪人拉了回來。

    沈亭北看著眼前的一切，明白在小鎮里，既然選擇了就不可逆轉。于是沖著葉濤大喊道：快帶羅藝出去！

    葉濤先把羅藝推了出去，站在門口，看著沈亭北，無聲做了個等我的口型。

    沈亭北看著消失在原地的出口，有些脫力地坐在了地上。刺耳的警報聲也終于停了下來，大雪人已經把向元春同事三人捉到雪原上去了。

    沈亭北嗤笑了一聲，明明是小鎮一開始就定好了這些人最后的歸宿，偏偏又在卡片上拉扯上自己。

    他看了眼靠在自己身上的小孩兒們，趁著現在還有時間，便小聲問了起了雪孩子詛咒的事情：你們也不是壞人，為什么會變成雪孩子？

    小女孩兒彎著眼睛笑道：因為壞總是別人定義的。小北哥哥，你不是也經常被人說是壞人嗎？

    沈亭北皺眉聽著，突然感到腦中一陣抽痛。他痛苦地捂著腦袋，再次出現了那種像被人用棍子攪合腦汁的感覺。

    他面前閃過了許多畫面，最后停在了一次學術報告會上。

    他站在報告臺上，臺下烏泱泱坐著許多人。

    他不知道這是哪里，卻莫名因為這個氛圍緊張起來。

    底下第一排坐著他的老師們，后面坐著他的同學和對手。每個人臉上都掛著驚愕和震驚的表情。

    他聽見自己拿著激光筆，站在大屏幕前，一字一頓地說道：錯了就是錯了。

    沈亭北陷入了昏迷。

    葉濤從床上猛地撐起身子，大口喘著氣，一陣莫名心悸。

    他起身去給自己泡了一杯黑咖啡，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神色淡淡地看著街上車水馬龍的場景。

    像是在等什么人。

    果然，半晌后一陣門鈴聲響起，他看著貓眼里的快遞小哥，拉開了門。

    帥哥您好，您的快遞，簽收一下。

    葉濤沒什么表情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拿著白色的盒子進了屋。

    打開盒子后，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塊黑色紗布。

    恭喜葉先生通過金色小鎮雙關考驗，您將額外獲得小鎮一次豁免機會。在接下來的小鎮中，所有順利出鎮的人員都會獲得一百萬美金的獎勵。通過全部小鎮后，葉先生可以任意提出一個要求。

    小鎮人員隨機安排，小鎮場景隨機切換，不變的是永遠困在小鎮里的沈博士。

    期待您與沈博士早日想出破局方法。

    葉濤皺眉拿起了那塊黑色紗布。

    與此同時，在另一個市的羅藝，也收到了同樣的信件和黑色紗布。

    下一個小鎮，即將開啟。

    第21章 水鄉喜喪（1）

    沈亭北再次從橋洞中醒來，這回除了黑傘、運動鞋、兒童腕表、莫比烏斯環戒指以外，他身邊還多了一張印著科赫曲線的卡片，以及一塊黑紗。

    沈亭北拿著黑紗，從橋洞中爬了出去，還未看清楚外面的情形，就聽到橋頭小鎮里一陣吹吹打打。

    悠長嘶啞的嗩吶聲突破天際，和著遠處隱隱的人聲，讓沈亭北眉頭緊鎖。

    這是什么陣仗？

    他走到橋頭，看著又換了一個樣子的小鎮，都沒有露出太多驚訝的神情。

    這回的小鎮，外延還有一圈河流。白墻墨瓦，青苔瘋長，看起來是氤氳著水汽的江南水鄉。

    沈亭北還未來得及細細觀察，就被一個尖細嗓門的大嬸抓住了胳膊，嚯喲小沈，你怎么的還站在這里啊，你家老爺子沒了，中午流水席就要開了。

    ？

    沈亭北眼前身著白衣，臂綁黑紗的大嬸，禮貌地問道：誰老爺子？

    大嬸倒吸一口涼氣，趕緊捂住了沈亭北的嘴，一股辛辣的大蒜味兒直接躥進了沈亭北的鼻腔里面。

    沈亭北的生理淚水立馬被逼了出來。

    小沈啊，這話可不能再亂說了啊。大嬸壓低聲音，你就是對你干爹再有意見，也不能當著我們外人的面說。咱們村容不下不孝子，切記切記！

    沈亭北：

    怎么又多了個干爹？

    大嬸見他點了頭，才把手拿下來。

    打眼一看小沈紅紅的眼眶，這才想起來自己剛剛幫著做流水席的時候切大蒜了。

    大嬸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小沈，你沒事吧，嬸子我忘了這手剛剛切過大蒜。你這城里學生細皮嫩rou的，可別被我弄壞了。

    沈亭北咳嗽了一聲，連連擺手：不至于不至于。

    大嬸這才喜笑顏開，拿手在身前的圍裙上擦了擦，那就行。小沈你去快去東邊看看你同學是不是來了吧，你不是說請了同學們來小鎮玩兒嗎？我剛剛過來找你，東邊吵著呢。

    沈亭北一聽這話，立馬明白是葉濤他們來了。

    沈亭北點完頭就想跑，大嬸急忙拉住他，一臉肅穆：記住，你家老爺子是喜喪，千萬別讓你同學哭咯！

    沈亭北皺眉，還未來得及細問，那大嬸兒就擦著手走了。

    算了，先去和葉濤匯合。

    沈亭北順著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一路狂奔，好幾次都差點兒踩到青苔摔倒。

    他踉踉蹌蹌地跑到了東邊，果然看到了幾個熟面孔。

    葉濤、羅藝高謙！

    沈亭北驚喜地沖他們招手。

    你不是說你不知道這是哪里嗎？你怎么還認識住在這個地方的人??？一個穿著長裙的女人披頭散發地扯住了羅藝的胳膊，聲音顫抖。

    他不是小鎮里的人，他也和我們一樣是被卷進來的。

    羅藝嘆了口氣，沖沈亭北點了點頭后，開始給新進入小鎮的人解釋起狀況來。

    沈亭北走到了葉濤身邊，看著高謙眼露驚喜，你還活著，太好了！

    高謙看起來一夜之間滄桑了很多，但眉眼之間還是一如既往的純粹坦率。

    他站在葉濤旁邊淡淡笑著，朝沈亭北打了個招呼。

    高謙知道沈亭北想問什么，主動說道：我從小鎮出來之后，記憶都恢復了，時間也是正常的2030年。

    元元呢？

    高謙怔了一下，垂眸看了看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那場飛機事故，后排乘客里就我和元元逃生成功。但是元元的腿壞掉了。元元是個舞蹈老師，她一直沒能接受。后來還是離開了。

    高謙說得緩慢，一字一句都像是浸著血淚。

    沈亭北沉默了半晌后，低聲說了句節哀順變。

    高謙笑了笑，十幾年了，都習慣一個人了。不過也是上個小鎮才讓我明白了為什么會是我和元元在那場事故里面活了下來。我看不像是葉哥最后說的平行時空，倒是有點像時空跳躍，四維理論。

    沈亭北像是被提醒了什么，正欲和高謙深入探討一下這個問題時，羅藝被一個精壯的男人拎住了衣領。

    葉濤瞬間反應，抬腳就沖著那男人的心窩踹去。沈亭北也接住了正在咳嗽的羅藝。

    那精壯男人站起身，兇神惡煞地看著沈亭北四人，這是不是你們干的！我口袋里面怎么會有這么晦氣的東西！

    那男人從口袋里面拿出了一塊黑紗，使勁兒丟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