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教堂內部燈火通明,巨大的穹頂上是五顏六色的窗戶,禮燭燃燒后的散發的甜膩味道彌漫著整個大殿。 中殿內是一排排有些掉漆的紅木長椅,白色墻壁上燃燒著燭火。 殿內空無一人,唱詩聲從高壇旁的老舊播放機中出來,但歌聲卻十分清晰,一直悠揚到教堂外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門外的幾人都齊齊打了個哆嗦,就連一直冷靜的羅藝都擰緊了雙眉。 環顧一周后,沈亭北皺眉說道:不是天主教教堂,也沒有明顯哥特式和羅馬式的區別??床怀鰜硎切叛鍪裁唇塘x的教堂,墻壁上連畫都沒有 葉濤指了指高壇后的一扇小門,看那里。 高壇后的小門上掛著一個木牌,寫著三個燙金的懺悔室。 小木牌正隨著氣流涌進而左右搖晃著,上面的懺悔兩個字都快晃出殘影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把其余人都叫了進來。 其余三人進來,看著這個詭異的四不像教堂,每一步都踏得十分小心。 李玲清深呼吸一口后,顫顫巍巍地說道:這、這里空氣好甜啊,我覺得、我覺得我現在特別舒服。 李玲清臉色比剛剛紅潤了很多,嘴唇都有了顏色,說話的音量也比剛剛高了些。 不僅是她,連一直有疲態的孫老爺子進了教堂后,都容光煥發了起來,走起路來有些跛的腿似乎都不疼了。 羅藝也點頭,我有腱鞘炎,手指一直會時不時隱隱作痛,進來之后再沒有那種感覺了。 沈亭北皺眉看向了葉濤,葉濤卻搖了搖頭,我沒有什么感覺,該疼的地方還是一樣疼。 沈亭北頓了一下,你哪兒疼? 哪兒都疼。葉濤像是說了句玩笑話,把沈亭北都給聽懵了。 葉濤卻笑了一聲,說完后抬腿就向教堂后的小門走去。 沈亭北回了神,趕緊跟上。 葉濤打開小門。里面又窄又小,只放了一張椅子。 沈亭北在旁邊扒著門框看了看,奇怪道:一般不應該還有神父坐著的位置嗎? 葉濤檢查了一下這間小屋子,確認沒有什么暗器機關后說道:背后的人好像把自己當成神了,他應該想讓我們對著他懺悔。 而且,葉濤補充道,電腦里那份文件充分說明,他是十分了解我們的。所以一會兒大家進去之后,盡量真誠一些。 眾人都點了點頭。 葉濤看了眼沈亭北后,說道:我先吧。 雖然已經檢查過這房間里面應該不會有什么利器,但是在這個小鎮上,什么都能發生,第一個進去自然是危險最大的。 但現在如果不抓緊時間試試,他們就又要在這個鬼地方多呆一天。 沈亭北其實不太擔心葉濤,他下午的調查已經讓他明白了,其實在這個小鎮里面,葉濤和他一樣是被發了好人卡的人。 但是他還是做樣子一般地抿唇思忖片刻后,認真看著葉濤說道:你有沒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出去之后想做的? 沈亭北想讓葉濤想好進去之后可能會面臨的后果,也是想聽聽他最后的愿望。 葉濤卻難得露出了一個正經的笑容。剛毅的五官似乎都被這個笑容融化,帶了些暖意。 我沒什么要交代的。無父無母,無來無去。 葉濤說完,拉開了小門,毅然決然地坐了進去。 沈亭北看著被緊鎖的小門,莫名覺得自己心臟有些抽痛。 他沒有辦法去解釋這種疼痛。 他是沒有危險的。沈亭北在心里默念了好幾遍后,那陣奇怪的抽痛才好了一些。 趁著葉濤進去,沈亭北目光沉沉地看向了自己旁邊的另外三人。 他要在葉濤出來之前找出那環缺失的關鍵信息! 第10章 沈亭北腦中閃過了很多這幾天的事情,所有的畫面仿佛被做成了靜態ppt,一張一張從沈亭北眼前晃過。 李玲清是癮君子,李東殺人,李悅是mama桑,羅藝告黑狀,這些是他們的罪。 那孫躍群呢? 沈亭北不禁回想起了早些時候,他一個人在門房里面看到的消息。 他當時發現自己不在檔案上后,除了仔細檢查了李悅的檔案,還又輸入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當李玲清的文檔出現在電腦上后,沈亭北驚訝地發現她的文檔界面和葉濤的完全不一樣。 雖然信息比李東和李悅的少,但是至少剛剛李玲清說過的資料上面全部都有,甚至還更詳細,連她從誰手里買到毒品的信息都有。 他瞬間明白,在這個小鎮里面,恐怕葉濤也是被發了好人卡,所以才會只有那么一點信息。 況且,葉濤的卡片和別人也不太一樣。 他下午的時候摸到了右上角有個小小的1。 沈亭北看文件的瀏覽速度很快,他看了一遍之后,又擔心是因為李玲清已經說過自己的信息,所以文檔上才有后,又輸入了孫躍群的名字。 果然,孫躍群的資料和李玲清一樣,相當詳細。沈亭北快速瀏覽結束后,又點開了羅藝的檔案。 他腦中快速整合了所獲得的消息,但卻總是缺了一環。 既然葉濤不在這個閉環里面,那缺掉的一環 沈亭北微微勾起嘴角,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脈,緩緩走向了孫躍群。 沈亭北扯出一個老少通殺的笑容,十分親近地問起他:老爺子,一會兒我們就要出去了,你回家之后想做點兒什么??? 孫躍群臉上沒有任何多余和不適的表情,也跟著沈亭北一樣笑著暢享道,抱抱我的小孫子吧。 沈亭北不動聲色:老爺子孫子都有了??? 孫躍群慈眉善目:嗐,可大一個小胖子了,腿可有勁兒了! 是嗎?沈亭北直勾勾地盯著他,笑意微冷,老爺子,您兒子叫什么??? 孫躍群突然緊張起來,尬笑兩聲,干瘦的臉上都是警惕。 怎么突然問起我這個來了? 沈亭北站起身,冷冷地看了孫躍群一眼后,轉頭看向了羅藝。 你當時舉報的那個數學老師叫什么名字? 羅藝頓了一下,秦然。 你看了李悅的檔案沒有?沈亭北站在高壇上,清冷的聲音混合著老舊播放機里的唱詩,不自覺讓人有種和神對話的錯覺。 羅藝有些不受控地點了點頭又搖頭,只看了幾眼,沒有詳細看。 我看了。沈亭北坦率承認。 他話音剛落,孫躍群干瘦的身子搖晃了幾下,差點兒站不穩,還是身旁的李玲清幫忙扶了一下。 葉濤已經從小門里出來了,什么事兒都沒有。他倚在門口看著高壇上的沈亭北,沒有急著讓下一個人進去。 沈亭北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們,都是互相有因果的人。 他這句話沒頭沒尾,但就是讓每個人心頭都一震。 先從悅悅說起,沈亭北神色有些悲愴,悅悅小學的時候被侵犯過,所以路越走越歪,然后做起了mama桑的生意。被拖入到這個世界后,她和李東產生了聯系,也算是被李東間接害死。而李東身上背著的兩條人命根據資料顯示,應該是羅藝的父母。他們倆原先是李東手下的。 羅藝瞪大雙眼呆在原地,絲毫連呼吸都忘記了。 沈亭北繼續說道:而李東手里,另外有個賣藥的,就是給李玲清供貨,并且讓她家庭破碎的人。 李玲清站在原地,嘴唇不斷顫抖著,我、我們的資料在文檔上也有?那為什么小葉 葉濤的資料和你們不一樣。沈亭北解釋,繼續道:羅藝剛剛的反應你也看到了,因為你這樣的父母,她過得也不幸福,所以,她以為自己毀掉了一個人的一生。 羅藝自己皺了皺眉,以為? 沈亭北看向她,幽幽說道:秦然是孫躍群的兒子,秦然改過名字,原先叫孫然。你也改了名字去了外地,所以孫躍群才在一開始沒有認出你來。 羅藝睜大了眼睛,她是看過李悅檔案的人,當年侵犯李悅的老師,就叫孫然! 沈亭北點頭,所以,開頭那個讓悅悅一生都難以走出的人,就是孫躍群的兒子秦然。而孫躍群用自己的職權,包庇了自己的兒子,還讓他改頭換面去了另一個學校教書。 你們五個人,就像莫比烏斯環,陰差陽錯連接到了一起。而李東,是那個雙曲面變單曲面的接口。李玲清和羅藝,是兩個曲面上的一體雙生。然后不斷延展,從而連接在了一起。 沈亭北話音落下,站在高壇下的羅藝、李玲清和孫躍群臉上的神色都變得頹然起來。 沈亭北正準備說話,老舊播放機里的唱詩聲卻停止了。 似乎世界在一瞬之間都安靜了下來。 眾人臉色俱變,連一直靠在墻上的葉濤都皺眉直起了身子。 陡然,教堂里的所有燭火都熄滅了,只有外面其余樓房里的余光照射進來,空氣里甜膩的味道都消失了。 方才還一片明亮圣潔的教堂在一瞬之間好像都變了樣子,忽明忽暗的光線里面,眾人看到沈亭北身后突然出現了一個碩大無比的小丑面具。 葉濤大步跨上了高臺,一把拉住了沈亭北的胳膊,使勁一拽后,沈亭北失去重心,搖晃地就落到了葉濤的懷里。 葉濤攔腰從身后抱住他,帶著沈亭北連退好幾步。 巨大的小丑面具一片雪白,亮得晃眼。 這個小丑面具和外面小丑人臉上戴的相當不一樣,不僅沒有綠色的眼影和紅色的腮紅,連口都沒有了。 眾人只能看到一個碩大無比的詭異微笑,在一片黑暗的環境里,如同一個審判者一般。 場景變化太快,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當那雪白的面具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后,葉濤站在沈亭北身后,突然低聲說道:看孫躍群和李玲清的臉。 沈亭北順著看過去,老爺子和阿姨的臉上也開始出現了今天早上李東和李悅身上的慘白,甚至四肢好像都開始發生僵化,一動都不動。 羅藝被嚇壞了,她連退好幾步,渾身都開始發軟。 羅藝!沈亭北沖她大喊,快過來! 眾人眼前的景象就像是被什么融化了一樣,開始詭異地扭曲起來。羅藝呆在了原地,沈亭北想要去拉她,卻被葉濤按在了原地。 小門上的木牌變成了EXIT,你趕緊去屋里等我,我帶羅藝過來! 葉濤說完之后,推了沈亭北一把,沈亭北后退兩步,看了眼葉濤后,利落地轉身到了小門口等待著葉濤和羅藝。 整個教堂現在就像融化了的冰激凌,每一樣物件都被拉扯得變形,三維空間似乎都被融成了二維空間。 葉濤背著羅藝過來的時候,小門都快被融得差不多了。 沈亭北趕緊讓葉濤先帶著羅藝進去,當他自己準備踏進小門的時候,眼前的景象開始急速變化 他又回到了小門前。 葉濤擰眉,伸出手準備拽沈亭北,卻感覺自己好像觸到了塊很厚的玻璃。他重拳捶了幾下,卻看到沈亭北站在門外抱歉地笑了笑。 沈亭北舉起了自己手腕上的腕表,已經快要凌晨三點了。 沈亭北勉強扯出了一個笑容,你們先出去,我自己想辦法。 沈亭 葉濤話還沒說完,整個小門和懺悔室已經消失在了融化的環境里。 沈亭北舉起自己的手臂,看到已經面目全非的手表,幽幽嘆了口氣。 沈亭北從橋洞中醒來,橋洞外一片晴好。 他的身邊,除了一把黑傘、一雙運動鞋、一塊兒童電子腕表,現在還多了一個銀質的莫比烏斯環戒指。 第11章 葉濤是被一陣巨大的碰撞聲給吵醒的。 他迅速從床上直起身子,腦海里面全部都是沈亭北舉著手表苦笑,無法和他們一起出來的樣子。 葉濤大口喘著氣,不確定自己到底是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還是真的被拉入了一個奇怪的世界。 窗外的鳴笛聲此起彼伏,樓下那戶練琴的小學生又被他mama打哭了,遠處傳來的鳥叫,一瞬間讓葉濤回神。 他回來了,這里是人間。 可葉濤清晰地記得在那個世界里發生的所有事情,甚至腿上曾經被玻璃扎過的地方還隱隱作痛。 雖然沒有痕跡,但是痛感卻實實在在提醒著他,那些經歷都是真實的。 他擰著眉從床上起身,街道上傳來了好幾聲不耐的鳴笛。他去到了窗邊看著樓下大街上引起混亂的車禍,眉間的小丘更加明顯了。 被人們從車里抬出來的姑娘,穿著一身火紅的長裙,精心打理的大波浪此刻靜靜地低垂在肩膀兩側 是李悅。 她神情很安詳,似乎正做著什么美夢。 葉濤驚愕地站在窗口,還沒來得及做出下一步反應,他就聽到門鈴響起。 皺著眉看到貓眼里的快遞小哥,葉濤拉開了門。 快遞小哥元氣十足地說道:葉先生您好,您的快遞請簽收一下。 葉濤頓了頓,沒著急簽收,而是先看了看寄件人的信息。 沒有寄件人信息? 快遞小哥憨厚一笑,我們快遞公司的保密是全國做的最好的,寄件人不讓放信息,就不會放的。但是您放心,這個里面的東西肯定是絕對安全的。我們都是層層安檢過后,才能送到您手上來的。 葉濤看著快遞小哥手里那個純白的盒子,想了想,在單上簽字接收了。 關上門后,葉濤把盒子放到了茶幾上。 他一個人住在視野開闊的高層,客廳里就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 葉濤又走到了窗邊,車禍現場已經被快速處理干凈了。李悅的尸體也不知道被帶去了哪里。 因為李悅在那個世界死亡,所以,在現實世界也丟掉了性命。 葉濤站在窗邊,看著已經恢復如常的忙碌街道。車水馬龍,川流不息,世界依舊是這樣忙碌運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