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得清冷。

    江寧下車走過去，林晏殊抬眼，短暫的停頓他收起長腿凜步而來。

    江寧心跳的有些快, 視線所及是他的喉結，“林隊長——”

    林晏殊接走了她手里的東西，離開醫院時間比較長，他身上的血氣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杉的清苦。站的很近，衣角已經碰到了江寧，他偏了下頭，偏冷的眼角便浸上了幾分輕佻，“特意給我帶的？”

    “你還沒吃？”江寧的目光從他的喉結移到眼睛，“骨頭湯?！?/br>
    水果是給他帶的，飯不是。

    “沒有?！绷株淌獍衍囪€匙遞給江寧，拎著東西往副駕駛走，理所當然把所有東西都歸類成他的。

    算了，一會兒再買點給許靜送過去。

    江寧上車拉上安全帶，林晏殊已經坐到了副駕駛，他拎著白色保溫桶，其他袋子放到了后排。

    “中秋節的飯結束的這么早？”林晏殊拉上安全帶，姿態依舊是閑適慵懶。黑眸卻直直注視著江寧，直白鋒銳，嗓音緩緩的，“江醫生，你不會是為了見我，提前結束了聚餐吧？”

    江寧的呼吸一滯。

    “真的？”

    “我跟他們關系不好，平時吃飯也這樣?！苯瓕幇l動引擎，握著方向盤把車開出了停車位，“很快結束?！?/br>
    “是嗎？”

    這有撒謊的必要嗎？林晏殊是不是審人審多了，習慣用問句？

    “嗯?！?/br>
    車開上春江路，江寧的指腹很輕的擦過方向盤，“你認識江梔？”

    “哪個江？哪個梔？”林晏殊打開了飯盒，看了眼菜色，很清淡的家常飯菜，唇角不由自主的翹起又垂落，“你做的？”

    “我的表妹，今天中午在餐廳門口遇到的那個人?！苯瓕帥]有看林晏殊的眼，只是看到他修長的手指上，“你說飯嗎？我媽做的，我做飯不太行?！?/br>
    “不認識?！绷株淌獍扬埡猩w回去，若無其事的靠回座位，黑眸流轉再次落到江寧的側臉上，“有事嗎？”

    “她好像很怕你?！苯瓕幙粗胺降穆?，試探著說道。

    “怕我的都在牢里?！绷株淌忄托?，“沒犯事怕我干什么？”

    江寧看著前方的路，車已經上了春江橋。道路兩邊矗立的路燈綻放在夜色里，春江大橋筆直延伸向遠方。

    “那我不太清楚，她好像高中時就認識你?！?/br>
    林晏殊從后排的袋子里取出一顆橘子，單手剝著，“太久了，不記得?！?/br>
    橘子皮的味道在空氣中飄蕩，林晏殊把一顆橘子剝的稀爛，他把橘子扔進垃圾桶抽紙擦手。

    不吃了。

    下了橋，城北就有些堵，江寧踩下剎車回身伸手取了一顆橘子剝掉皮，把白絲也剝掉遞給林晏殊。

    林晏殊看著她，瞬間黑眸沉的如同深夜下的海面。

    寂靜暗藏波濤，似一觸即發。

    “綠燈了?！苯瓕幇验僮臃诺奖赝吧w子上，收回手扶著方向盤把車開出去，空氣里溫度在升高，她匆忙找了一句話，“橘子挺甜的?！?/br>
    林晏殊的喉結滾動，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黑睫在眼下垂了一會兒。才掰了一瓣橘子填進嘴里用齒尖咬著，懶洋洋往后靠在座位上，注視著江寧的側臉，嗓音低沉，“嗯，是挺甜?！?/br>
    最后一個音，他拖的很沉。

    緩慢而有力的撞擊到江寧的心臟上，她覺得心口有些癢，那種癢像是有了生命，絲絲縷縷的纏繞著她的心臟，讓她有些緊張。

    其實她有個很大膽的猜測，由于太大膽，她暫時先不猜了。

    江寧從沒覺得自己有多特殊，她生在很普通的家庭，有著一對糟糕的父母。小時候她會聽到父母互相指責謾罵，江寧長的那么丑一定是像對方，然后挑江寧身上的缺點來攻擊對方。

    江寧的童年玩過家家游戲，有人扮演公主有人扮演王子，她永遠是觀眾。

    后來她認字了，她埋在書本里。

    她沒有朋友，也沒有人喜歡她。

    江寧覺得林晏殊親她，應該是高三的朝夕相處，他們產生了類似革命友誼引發的感情。高三實在太壓抑了，林晏殊那種缺了高一的人，為了追分瘋狂的學。

    高二后半學期林晏殊調班了，調到了重點班。跟江寧所在的班級只有一墻之隔，連中午吃飯的二十分鐘，林晏殊都會拖上江寧。大部分時間都是問功課，他們的課余時間幾乎全部都在一起。

    放假在一起，上學在一起。就連晚上睡覺，他們也經常連電話。

    江寧為了給林晏殊補課，偷偷的把手機帶到了學校。查完寢，她拿著手電筒躲在洗手間跟林晏殊打電話講題，有時候能打通宵。

    他們曾經為同一件事拼搏過，他們是盟友，他們并肩戰斗。

    畢業季要分開，他們也會分離。

    人的本能是會趨利避害，害怕分離。為了能繼續維持那份高壓下產生的親密感，很多人會做出很沖動的事，比如去嘗試著建立一些更深的親密關系來綁定彼此。

    兩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想要建立堅固緊密的感情，好像就剩下友誼和愛情。友誼相對來說比較薄弱，隨時都能散。愛情似乎牢靠的多，愛情有個神奇的力量，能讓兩個人迅速的成為彼此生命的一部分。

    可林晏殊高二就在幫她，為了她差點被學校開除。少年的林晏殊到底在想什么？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持續了多久？

    江寧其實想問問林晏殊，但過去了太多年，問起來多少是有些尷尬，也是打擾。他后來又談了新的女朋友，不管當初怎么回事，他可能早就走了出來。

    他在餐廳問那句，是少年的不甘心吧？當初是江寧拒絕的他。

    加微信也是為這個？

    林晏殊打開了車載音樂，放的是一首輕音樂。他若無其事的靠回去，慢條斯理吃那顆江寧剝的很小的所剩無幾的橘子。

    江寧把車開進了醫院的停車場，停穩車解開安全帶，“那我不送你上去了?！?/br>
    濱城醫院到處都是熟人，送到骨科住院部她明天就會成為眾人的話題。

    林晏殊解開安全帶，“后備箱里有雨傘，你帶走吧?！?/br>
    外面已經下大了，密集的雨線拍在地面上，積水在燈光下倒映出光。

    “你用吧，你的傷口不能見水，我去急診那邊借一把?！苯瓕幙焖傧萝嚾ズ髠湎淠糜陚?，怕他受傷不方便，打開雨傘遞給林晏殊。

    林晏殊也出了車廂，手里拎著橘子脆棗還有保溫桶，他彎腰一步走進江寧的傘下。肩膀擦過江寧的肩膀，他站直頭頂抵到了傘面。

    江寧連忙把傘舉起來。

    林晏殊偏了下頭，膝蓋碰到了江寧的腿，凝視她的眼，“我好像沒有第三只手來打傘?！?/br>
    江寧舉著傘關上車門，鎖車把鑰匙遞給他，“我送你吧?！?/br>
    林晏殊側了下身，把褲子口袋入口露出來，“裝進去?！庇窒掳褪疽鉂M手東西，“沒手?！?/br>
    江寧后悔給他帶東西了。

    江寧把車鑰匙塞進他的外套口袋。

    “江醫生？”

    江寧的手還在林晏殊的外套口袋，轉頭看去，徐淼和李恒宇叼著煙站在醫院餐廳側門的拐角處屋檐下。

    李恒宇瞪大眼，一臉震驚。

    醫院是不允許抽煙，他們科室這幾個抽煙的人偶爾會在這邊的角落抽。

    這邊是職工停車場，外人也進不來。江寧這才反應過來，她把林晏殊的車開到了職工停車場，難怪進門時保安攔了她一下，看到是她開著車才放進來。

    “你們還沒下班？”江寧迅速抽出手，表面上分毫不露，裝的特別像那么回事，“怎么在這里抽煙？”

    “等他?！毙祉凳种干蠆A著煙指了指林晏殊，煙灰飄散，他回過神把煙掐滅說道，“要給他做個檢查，我才能下班?！?/br>
    “哦，那回來了?！苯瓕幣e著傘說，“我就不進去了，你來幫忙打個傘？”

    徐淼拿起墻角一把黑色雨傘撐開走過來撐在林晏殊的頭頂，看了眼保時捷，又看江寧，“你現在回去？不進去了？”

    “不了，我的病房沒事，我明天上正常班?！苯瓕幇咽掷锏挠陚憔托钡搅俗约旱念^上，不自覺的拉開距離，“那你們進去吧?！?/br>
    林晏殊垂了下睫毛，開口，“注意安全?！?/br>
    江寧點頭，揮揮手，“再見?！?/br>
    徐淼和林晏殊大步走向住院部，全是面無表情的冷漠。林晏殊比徐淼高上一截，兩個人拐到江寧看不到的地方，心照不宣的拉出很寬的距離。

    林晏殊拉起外套帽子戴上，“我的外套防水?！?/br>
    防水你鉆江寧的傘底下干什么？

    防水你去淋雨啊。

    他們一前一后進了住院部，林晏殊忽然回頭，把一個袋子遞過來，“吃棗嗎？江醫生買的?！?/br>
    “謝謝，不用?！?/br>
    “橘子呢？”林晏殊語調淡淡，“也是江醫生買的?！?/br>
    徐淼看了眼林晏殊手里的飯盒，江醫生偶爾會拎這個來醫院，不想問了。他把雨傘扔進了門口的水桶里，甩了甩手指上的水，快步跟上林晏殊，“你跟江醫生是高中同學？”

    “嗯?！绷株淌庾哌M電梯，拎著東西站到另一邊，下頜微揚，“認識十五年?！?/br>
    徐淼皺了下眉，也走進電梯按下樓層，“那是挺久了?！?/br>
    “你們——”徐淼轉頭看向林晏殊，盡可能讓自己語調輕松，“已經在一起了嗎？”

    “沒有?！绷株淌馕⑽⑵^，他的態度是居高臨下，深邃黑眸浸著光點，凌厲帶著鋒芒，“你喜歡江醫生？”

    第十八章 第三更   林晏殊的追求

    江寧取到車直奔新區醫院, 雨已經下到了，密集雨線撲到防風玻璃上，雨水被燈光映的發紅。

    許靜在新區醫院住院, 江寧在醫院附近買了飯菜和水果, 進去時病房里聚著不少人, 有當地社區負責人還有十六中的校長以及警方那邊一個四十來歲的女警察。

    許靜坐在病床上看書，手背上還有白色醫用膠帶，應該是打過吊瓶，石膏被拆除。她抿著唇臉色蒼白, 看到江寧進來才放下書, 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江寧。

    江寧跟那些人挨個問好, 又聊了幾句, 太晚了, 除了女警察其他人很快就都走了。

    “已經吃過晚飯了，林隊特意打電話過來叮囑的, 麻煩江醫生了?！本鞕z查江寧帶過來的東西, 說道，“這幾天我會負責她的全部, 你不用擔心，我家也有個差不多大的孩子, 我會照顧好她?！?/br>
    “我能跟她單獨聊兩句嗎？”

    “行?！本祀x開。

    病房里只剩下江寧和許靜，江寧給她倒了一杯水, 拉過椅子在病床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