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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無疆感覺有許多個念頭呼嘯著翻涌上來,有些嘈雜卻那么清晰——小師兄那雙淺淺的琥珀色瞳仁恍若出現在眼前,總是平靜如毫無波瀾的湖面,偶爾帶著些許笑意,只是很快又變為令人膽寒的純然的黑色。 無疆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讓那些念頭如潮水一般快速地退下去。 最后剩下的竟是清河夫人的那句,“殿下,我祝愿您的信任永遠不被辜負?!?/br> “我不需要知道那些,也不在乎他的過去。我只知道,他現在是我光華殿的人,他的以后永遠都有我!”無疆再一次催動靈力,自從靈脈恢復之后便隱去的朱砂痣悄然浮現,嫣紅泣血,“我的小師兄,他在哪里?!” 說完無疆都忍不住唾棄自己,分明才說過再也不要他了,還非要讓他滾回鬼族。沒想到,臨到頭了,一看到小師兄出事了,立刻又上趕著將人扒拉過來。 實在是……很沒有骨氣,幸好,她家小師兄沒聽見。 夜笑語這一次明顯感受到了極大的靈力威壓,那是號稱可以焚盡世間罪孽的業火帶來的,讓她有一種仿佛面對著九幽的錯覺,深不可測。于是謹慎地暗中催動山主令,末了,竟還不放心,開始悄悄地聚起黑氣。 “真是可笑!我認識阿歡的時候,你這丫頭恐怕都沒有出生!怎么就是你的人?若是沒有你……他早就跟我回去了!” “胡說八道!”無疆忍無可忍,松開右手,裹挾著業火的靈力箭在空中劃出道道破風聲,掠過之處連院內的草木都瞬間被燒焦枯萎。 這箭由靈力凝聚而成,速度更快,轉眼間便沖到了夜笑語面前,饒是她早就暗中催動著山主令居然也沒能避開。 夜笑語面色凝重,絲絲縷縷的黑霧噴涌而出將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硬接下了靈箭。黑霧碰上了靈箭附著的業火,宛如冰雪一般被火焰消融。 她被靈箭逼得不斷后退,只能逼出更多的黑霧去抵消靈箭上的業火。 “噗——”夜笑語退無可退,被靈箭射中左肩,猛地撞在墻上,狠狠噴出一口血。 無疆腳下踩著從縹緲山學來的步伐,抓著漆黑匕首,抵在她的脖頸上,“現在可以把小師兄還給我了嗎?” 夜笑語用拇指拭去嘴角的血跡,垂下眼看了看,兩指輕輕摩挲,好久沒有人能傷到她了,“你真以為拿把匕首架在我脖子上就可以威脅我了?你的好大哥都殺不了我,就憑你還想殺我?” “你想試試嗎?!”無疆捏了捏匕首,冷聲道。 “還裝什么裝,那靈箭分明耗空了你全部靈力!”夜笑語硬接了這一箭,自然清楚有多大的威力,“你現在怕是連匕首都抓不穩了吧?罷了,既然如此就讓你眼睜睜看著阿歡跟我走吧?!?/br> 無疆咬著牙沒有承認,然而拿著匕首的手卻在微微顫抖。 一個是靈族的小殿下,一個是鬼族的殿下,簡直就像是天生敵人,永遠的劍拔弩張,只要找到丁點的機會,都要不遺余力地給對方添堵。 夜笑語一揮手輕易拍掉了脖頸上的匕首,也不管身上的傷勢,召出黑霧彌漫,片刻后,歡歌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面前。 “小師兄!”無疆喚了他一聲,卻沒有得到任何反應,“你對他做了什么?” “我一個鬼族,還能做什么?”夜笑語對她伸出兩指。 無疆警惕地盯著她,“你要做什么?” 夜笑語兩指飛快地在她眼前抹過,“讓靈族的小殿下親眼看著阿歡跟我走啊?!?/br> 無疆:“???” 很快無疆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她竟再一次看到了殘月封印之地,看到了自己凝血鑄箭,面色是死一般的灰白,倒在了地上。 歡歌無助地抱著她,眼眶通紅,一遍遍喚著她“小殿下,小殿下”,徒勞無用地為她渡過去大把的靈力。 眼睜睜地看著她最后對他笑了一次,然后滿是鮮血的手一點點涼下去,無力地垂落。 歡歌絕色的面容上滿是絕望,大顆大顆的淚水滴在她的臉上,“不!”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歡歌的眼淚都流干了,流盡了,流到暈厥。 再一次醒來,居然又是一次一模一樣的輪回…… 無疆僅僅是在一旁看著幻境中的歡歌,那份絕望似乎都能隨著慘淡的月光滲透到她心中。 ——難怪小師兄總是說,他最怕的就是殘月封印之地的那一天。難怪那日深夜在江城近郊,他死活都不讓她射出那支箭。 倘若異地而處…… 無疆捏了捏手中的的長歌震天弓,分明是烏木卻好似生鐵一般絲絲涼意透骨,難得有些心虛。 夜笑語看了她一樣,同樣以自身入幻境,自得地看著歡歌一遍又一遍輪回。 無疆冷聲道:“放他出來!” “那是自然,他是我們鬼族的人,我還真能傷了他不成?誰讓阿歡這樣不聽話,自然是要吃點苦頭的?!?/br> 無疆磨了磨后槽牙,忍了下來。 夜笑語走到歡歌身邊,“阿歡,跟我回家,一切都會好起來的?!?/br> 一次次重復的絕望輪回讓他身心俱疲,完全沒有聽到聲音一般,依舊低著頭,淚流滿面。 夜笑語微微蹙眉,她的確沒有想到歡歌對這一天會如此絕望。只好蹲下身,牽起他的手,“走,跟我回家?!?/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