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崔遠洵又露出了那種表情，漸漸地，他已經可以看懂了。努力地想要理解，把每件事套進他所記住的社會規則與人情世故中去。

    “但我真的不缺錢?！贝捱h洵果然說，“而且沒有必要性?！?/br>
    “必要性就是，他們開始看重你了?！辟R言強調，“起碼你上車的時候，不會對你理都不理，讓你自己提著幾個箱子。你說舞臺有點問題，希望改一改的時候，不會被指著鼻子罵你算什么東西。這些不重要嗎？”

    崔遠洵看著賀言，那雙眼睛里并沒有被激發出任何感情，賀言也就知道了答案。

    “算了……”

    “我沒有遇到過這種?！钡捱h洵打斷了他，“你剛剛說的是你自己的事情嗎？”

    看賀言一瞬間愣住，崔遠洵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剛剛賀言說話的時候，音調驟然升高了不少，甚至最后幾個字的時候，都帶著些微的顫音。

    “你被別人看不起過，你覺得這些事情很重要，所以你也覺得……”崔遠洵還在口若懸河，分析著賀言為什么要這么舉例，但片刻間，他看到了賀言的臉。

    “怎么不講下去了？”賀言問，但一開口，才發現嗓子啞得驚人。

    不吃藥還是不行。

    “我不說了?！贝捱h洵心里也有點悶，他又想起幾天前的電影院，還有那個在他面前突然落下眼淚的女孩，“你跟我說過的，每個人都有不能提的見不得人的事情，不要去炸雷?！?/br>
    自己好像的確說過這種話，但稍微有一點區別，賀言忍不住糾正道：“也不一定是每個人，我看你就沒有?！?/br>
    這下變成了崔遠洵沒有說話，低著頭沉思了一會兒，才說：“也對，的確沒有?！?/br>
    他好像漸漸從賀言那里明白了，自己差在什么地方。別人只會說他情商太低，說演得好但又“不夠好”，“總是差那么一點”。但賀言說的是“你沒有”。

    那又是什么感覺呢？驟然擁有了簇擁的粉絲，做什么都有人擁護，會有毫無關系的人cao心著偶像在網上被黑得太厲害，覺得他需要被保護，需要被愛。他好像的確很難體會。

    賀言突然意識到話題徹底跑偏了，還好這里沒攝像機，錄不到他們在干嘛，趕緊拉回來：“不是，所以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拍廣告??！”

    廣告倒不是什么重點，重點在于，如果真要拉著崔遠洵一起營業

    崔遠洵也終于意識到哪里不對：“怎么會找我？”

    “天?！辟R言沒想到還要跟人解釋這種事情，“你就算沒有工作室，好歹也簽了公司的吧？就沒人跟你知會一聲嗎？你問問你經紀人呢？”

    崔遠洵并不太確定杜別舟會不會理自己，但意外的是，這次杜別舟很快接了電話。

    “什么風把您吹來了？”杜別舟格外陰陽怪氣。

    “這個綜藝突然說有個廣告想請我拍，”崔遠洵依然只聊事情，“跟賀言拍?！?/br>
    杜別舟雖然有所預料，但也挺吃驚：“這么快？那你知不知道你已經被傳成陳總的小狼狗了，老子又在花錢給你刪帖?！?/br>
    崔遠洵實在很不能接受杜別舟這種說話完全沒有前后邏輯的話：“我是來跟你說拍廣告的事情的，你能先把這個聽完嗎？”

    “那等會兒我讓人對接一下?！倍艅e舟很有興趣，“我手下也能出流量明星嗎？你說要不要給你馬上招兵買馬建個工作室？”

    “你以前還說我不適合當演員?！贝捱h洵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我說了你也沒聽??！”杜別舟回了過去，“但是當流量可就有意思多了，你如果真想感受，沒事去搜搜賀言的關鍵詞逛逛。當然最重要的是我的抽成收入也會增加很多?！?/br>
    “所以你是贊同的嗎？”崔遠洵只想問這個，“趕快出名，趕快賺錢，紅起來總比被人看輕強？”

    “我本來想說只有腦子有坑的人不這么覺得，不過我也不能確定你沒有。但，是這樣的，不僅僅是什么流量的問題，你哪怕沒事在我這里多坐坐，你都能聽到多少演員來我這里哭訴，因為沒有名氣沒有后臺，明明付出努力都快進組還被一腳踢掉?！?/br>
    杜別舟還想講給崔遠洵聽，比如你以為你拍戲怎么這么順利，你覺得你是靠試鏡爭取，但你為什么會有那么多試鏡機會，甚至讓你被何羽鞍淘汰一次，就耿耿于懷到今天？普通演員的簡歷，打印得再精美，到何羽鞍手里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但這種話是不能說的，他平時言語間對崔遠洵再不客氣，卻還是要留點空間。

    “多跟賀言接觸沒壞處?！倍艅e舟最后這么說，“有什么商務也別拒絕。他可比你聰明多了，現在他風評不好，肯定愿意跟我們這邊合作。但也別太刻意賣了，正常相處，剩下的我這邊會幫你處理的?！?/br>
    “怎么樣？”賀言看崔遠洵掛了電話，又在發呆。

    “他說你風評不好?！贝捱h洵說，“所以要多跟你合作?！?/br>
    這是崔遠洵看多少影視作品都學不到的邏輯。他不知道該不該妥協。

    第34章

    “你哭得不對?！被氐骄毩暤姆块g里，崔遠洵又開始了，“再哭一次?！?/br>
    也是賀言自己找事做，他又試著把第一次翻拍的那場戲演了一次，明明這次更加真情投入，涕泗橫流，滿懷怨憤，崔遠洵卻在對面說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