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枝 第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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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姝十七八就在港城以模特身份出道,后來轉去拍電影,從初戀小白花到拼命三娘、颯氣女霸總、再到如今一派息影多年歲月靜好的影后。 出道二十年,從不缺人設,早期黑歷史也有,跟了程靖遠后就沒什么人去翻了。 那陣子,舒晚鏡在程家鬧得很難看。 逢節聚在老宅,舒晚鏡怕見程家的人,怕聽那些溫聲細語掀她傷口的假意安慰,每次都缺席。 幾個伯母嬸嬸湊在小廳喝下午茶,提起舒晚鏡便嘆氣皺眉,說這種事有什么可鬧的,是不是這些搞藝術的女人就容易多愁善感,也太不體面。 好像她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即使跟丈夫兩三年不同房,公共場合也能挽手臂演夫妻情深,這才是正宮太太該拿捏的體面。 再后來,她們不說舒晚鏡不體面了。 說辭更隱晦秘辛,只悄悄點一點太陽xue,壓低聲道:“肯定是這兒受刺激了?!?/br> 幾次三番,就連程濯也被接到了老爺子這邊來住,搬行李那天,陰灰早晨,門口停著兩輛保姆車。 舒晚鏡不許老宅的人進來,不分好歹地當惡人,對程家所有人都厲言相向。 程濯自己提著箱子從二樓下來。 舒晚鏡拔了酒塞,半瓶彌爾頓達芙在她手里晃,程濯欲言又止,她看都沒看他一眼,從他身邊過去。 等程濯走到門口,她忽然踢翻松節油,鋪開的畫布上濁色翻駁,穿堂風凜凜似一道利劍掀過,味道極刺鼻。 少年屏息稍頓,門口的兩個老宅傭人急忙迎上來,像拉他出苦海般的請他趕緊上車,又絮絮念叨起,這些天老爺子多么擔心他。 過了幾天,程濯放學后接到電話。 電話里的舒晚鏡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期期艾艾,低泣著問:“小濯,mama真的有那么討人厭嗎?” 他到底還有多少耐心? 又是多少次重蹈覆轍,他爺爺發火再也不許他回去了? 任何一個人,從這世上突然消失,都足夠震驚周圍的人,何況舒晚鏡的死毫無預兆。 在叔伯的老婆們猜測她可能撐不下去的時候,她滿身是刺的抗爭。 扇趙姝耳光,下程靖遠的臉,再招人嫌、再不顧體面的事她也做得出來,程家把新聞壓得死死的。 好不容易風平浪靜,連叔伯的老婆們都開始假意欣慰,恐怕這位藝術家真學會怎么當程太太了。 她不當了。 遺書里能看出那一刻的舒晚鏡有多清醒。 她說: “也許花點時間,我就會走出這段失敗的婚姻,會原諒所有謊言,畢竟人生那么長,可人生真的太長太長了,十年二十年,我怕有一天連我都會忘記這種痛苦,而給我痛苦的人都終將被原諒,我不想原諒?!?/br> 消息通知到舒家那邊是深夜,舒晚鏡的哥哥驚滯片刻,帶著睡意的聲音低低煩躁,“怎么偏偏是這個時候!” 那是什么時候? 由程舒兩家主導的環能地產即將上市,多少人盯著看著,這種時候半點風吹草動都會有不可預料的巨大變動,何況是上市公司的老總忽然喪妻,死因還是自殺。 多體面的豪門世家,絕對的利益面前,連喪期都要瞞,都要改。 無比驚愕的少年,只是其中小小的一環。 他沉默到像病了一樣,能做的大概只有在葬禮上把一束帶刺的白玫瑰,悶不啃聲地掄在沉痛悼念亡妹的男人臉上。 咬著牙,聲音似檐下冷雨往外泄。 “你最好少說話!” 他的失控迅速被解讀為喪母過激,相安無事地傳遞出去,掀不出一點點波瀾。 過了會,賓客稍清。 程靖遠叫人把一身黑衣的少年喊出去,在程靖遠眼里,他的兒子骨子里流著程家的血,早熟聰慧,最懂體面世故。 他不掩失望地說:“你對你媽可真冷漠,那是你舅舅!你媽剛去世你就這樣不給他面子,你叫你外公那邊怎么想?” 那是舅舅么? 程濯只是冰冷地笑了下。 舒晚鏡離世兩年后,程濯高中有回參加十四中組織的戶外秋游,受了傷,不知道家里哪個女人起的頭,說舒晚鏡住過的地方不吉利,程濯不能老回去,無緣無故受傷,多少是被什么臟東西纏上了。 病愈后,那棟別墅就被封了起來。 連程濯也不能進。 他開始學著抽煙,混在一群青春期叛逆男生里,大家吞云吐霧,撩妹泡妞,笑著問候彼此祖宗。 他身處其中,不知道哪一次發呆被燃盡的煙頭燙到了手指,無聲地捻滅,抬頭看好朋友放肆狂笑。 他漠然看著周遭飛速變幻近乎扭曲的世界。 怎么就是上不了癮呢? 剛去美國那會兒,他干了不少自甘墮落的事,游走在異國的灰色地帶,只覺得自己不該這樣清醒完整,他已經病了這么久了,身體里應該腐爛一部分才對。 美國中西部春夏多發龍卷風,六月份,他自駕去堪薩斯州參加朋友生日,雷雨云累計后的龍卷風遮天蔽日,如世界末日一般的場景在他的擋風玻璃里像災難片一樣真實上演。 他拿出手機,信號已經弱到快消失。 車里放黑人搖滾的電臺自動切至氣象頻道,女主播緊急地通知堪薩斯州正面臨的危險情況。 他關了電臺,看著前方,把油門踩到最大。 兩天后,他掀開啤酒拉環,瞥了眼客廳巨幅電視里的重播新聞。 那場龍卷風導致15人死亡。 落地窗外在下雨,瘋狂失序,高大的闊葉綠植被打得搖搖擺擺,一次次撞在玻璃上。 碳酸雪泡爭先恐后從鋁質罐口里往外涌,任由冰氣沁進掌紋骨骼里。 忽而,他想起自己離開蘇城,好像也是六月,南方六月也多雨,蘇城多溫和,他印象里都很少打雷。 高中無數次被雨困在屋檐下。 明明打個電話,司機就會送傘來接,可他就喜歡像被困住似的,在雨簾里走神浪費時間。 徐格從他身后搭住他的肩,示意他往旁邊的書屋里看。 “這些女生好笨,她們不應該擠在一塊陪你躲雨,應該把藏在書包里的那把傘英勇地拿出來,然后說要不要撐傘一起走?唉,笨吶?!?/br> 徐格笑嘻嘻地擠眉弄眼。 雨聲淅瀝,書屋清脆的風鈴響起,敲撞出潮濕的叮咚聲,一個瘦白的女生背著書包剛走出來,就被同學驚喜地喊住。 “孟聽枝!你有傘???你送我一截路吧,好嗎?” 女生握著手里的傘,猶豫了一會兒,溫聲說好啊。 兩個小姑娘并頭擠在不堪風雨的折疊傘下,啪地一下踏進臺階下的小小水洼。 程濯抬頭,天色漸黑,雨也沒停。 等他想從這種頹廢放縱的留學生活里走出來的時候,不僅有了煙癮,還有幾分嗜酒,站在陽光底下,倦睫輕抬,不知道腐爛了的是哪一塊。 直到天際微亮,程濯再也沒睡去,腦子放空,雜亂的思緒無數。 洗漱完,他邊下樓,邊打電話。 “把我在蘇城靠近藝術區的房產都整理出來,你這兩天去看看車,往好的看,有現貨最好,價格無所謂,挑一輛適合女孩子開的?!?/br> 鄧銳在那頭應著。 走到門口,程濯看見朦朦天光。 濃霧似雨,忽的想起什么人,那張輪廓柔凜的臉,幾分緘默,幾分清艷。 鄧銳正想問車是買給誰的,他好去挑車型和配色,只聽見程濯倏忽放輕的聲音。 “只要白色?!?/br> 鄧銳再一想,不用問也知道是誰了。 藝術公社開展前,程濯見了程靖遠。 在舒晚鏡的墓前。 遵從她的遺書,墓碑上干干凈凈,沒有她自認為面目可憎的照片,也不是誰的妻子。 只是她自己。 父子各自撐傘,各自捧一束熱烈恣意的劍蘭,沉默不語地站立,都是孤高不可摧折的疏冷模樣。 雨水在大理石臺上噼里啪啦濺著響。 “你做事,向來令人生厭而不自知?!?/br> 程靖遠后到,一年都見不了幾面的父子在這種地方不期而遇,他穿嚴整的西裝三件套,像個品味極好的紳士,先將花放下,直起身說:“等你到了我的位置上來,你會明白,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br> “身不由己?”程濯冷笑:“我一直好奇,這幾年你怎么好意思抱著她喜歡的花來看她,原來是這四個字讓你問心無愧?!?/br> “我后悔了?!背体p輕地說。 程靖遠唇角抿著克制的弧,面具戴久了就會刻在臉上,仿佛凡俗的情緒,都不會再影響到他。 “我后悔高三那年一氣之下弄沒了趙姝的孩子,如果那個孩子生下來,或許你會娶她,或許這個時候,你就不會對我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你們一家人,夫妻和睦,子承父業?!?/br> 程濯笑容諷刺冰冷:“多好?!?/br> 程靖遠深沉的眸色轉去看他,厚重聲音里不乏警告,“程濯!” 他凝看著墓碑,忽然冒起的火氣像是要將那張面具崩碎,“這是你媽墓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程濯目光無所謂地迎上去,那股子毫不在意的冷淡將程靖遠的慍怒襯得有幾分莫名。 “別說是她的墓前,就算她現在活著站在這里,聽到這些話又怎樣?她早就不在意了,你如今愧疚在意,不覺得多此一舉?” 說完,程濯彎下腰,把手里的花放在潮濕的臺子上,沒任何情緒地轉身,撐一把黑傘,消失在雨霧朦朧的半山。 第46章 分手章 孟聽枝可真厲害 六月尾聲, 很快到了程濯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