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兒，裴之南卻有些疑惑。

    “爸，你之前不是跟我說，所有債務都還完了嗎？”

    裴氏建筑公司出事的時候，很多項目就暫停了，甲方并沒有打來尾款，工地上所有員工的工資，都要裴志業自己墊上。

    所以他變賣了整個公司，記得當時裴志業跟她說過，賣公司的錢剛好能填上窟窿。

    那這個王永志是怎么回事？

    裴志業臉上的表情苦澀。

    “公司變賣的時候，被壓價了，價格比我想象中低很多……拿到的錢只能償還一部分，剩下的一些實在沒辦法，我就悄悄去找了高利貸，這樣才把工資發下去?！?/br>
    “本來以為等工廠開起來之后，就能把錢還上，可沒想到這工廠開的，也沒有預料中那么很順利?！?/br>
    他狠狠嘆了一口氣，這些事，他其實一直沒有讓裴之南知道。

    裴之南在A市寄人籬下，連生活費都要自己兼職，他實在不想讓女兒承受更大的壓力。

    其實前段時間，王永志就已經找上他了。

    他當時實在是沒錢了，求他再緩一段時間，但王永志以為他想賴賬，情緒激烈，還闖進他住的地方砸了東西。

    裴志業當時有些擔心他會找到裴之南那邊，還特意打電話詢問過，讓她格外小心。

    沒想到，王永志沒過幾天就帶著水果刀找上門了。

    裴志業道：“警察同志，我知道借高利貸違法，但也確實沒有辦法了。我過得辛苦一點沒關系，不能讓跟著我的工人連工資都拿不到?！?/br>
    “我也，實在沒辦法了?！?/br>
    他要是有錢，肯定會還上，也不至于連自己都住在工廠的員工宿舍，省吃儉用了。

    “而且我現在擔心，他們會找到我女兒頭上?！?/br>
    說著，裴志業緊緊拉住裴之南的手。

    就是因為這個，當初他才會讓裴之南假期留在A市，不要回來。就連自己出事，也故意叮囑護士，不要聯系自己的家人。

    可沒想到，她還是過來了。

    警察迅速做完筆記，道：“高利貸那邊我們還在追查，王永志還在逃，等我們查到消息，會聯系你們的。這段時間你們多注意一些，以免對方產生報復性為?！?/br>
    “我們會小心的?！?/br>
    裴志業連連保證。

    等警察走后，病房里再次安靜下來。

    裴之南看了看愁眉不展的裴志業，心里異常沉重。

    若不是這次出事，她根本就不知道，家里的情況這么糟糕。

    她一直以為，因為自己訂婚，工廠和潤禾集團的合作，情況已經在慢慢好轉了，沒想到卻是著樣。

    “爸，現在我們家還欠了高利貸多少？”她詢問道。

    裴志業沒說話。

    這件事，他不想讓裴之南來擔。

    裴之南繼續道：“我之前兼職賺了一些錢，現在手上還有兩萬，我可以拿出來……”

    “不夠?！迸嶂緲I擺手，道：“這件你不用管了，我會再去想辦法，把錢湊出來先還了?！?/br>
    “怎么湊？你不是說現在生意不好嗎？”

    裴之南有些著急地站起來，聲音忍不住抬高?！耙撬麄冇謥碚夷阍趺崔k？下次還能這么幸運嗎？”

    “我會想辦法的，天塌下來，爸爸頂著呢，你好好上學就行，請假了嗎？就過來了?！?/br>
    見他一臉輕松地朝自己笑，明顯不想讓自己知道太多，裴之南心中無奈，嘆了一口氣。

    “期末考昨天剛考完，我們已經放假了，我在這邊照顧你?！?/br>
    “我住員工宿舍就行?！?/br>
    裴志業皺起眉，道：“那種地方怎么??？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還是去找個酒店吧，舒服，也安全些?！?/br>
    “爸，我沒有那么嬌弱，而且高利貸那邊警察正在找，他們應該不敢這時候動手?！?/br>
    或許在裴志業眼里，自己還是個孩子，但她現在已經十九歲，已經是個大人了。

    她目光堅定，裴志業猶豫了會兒，只好道：“好吧，我讓人幫你安排一個房間，你先住一晚上看看，要是覺得不舒服，就去住酒店吧?！?/br>
    裴之南是他從小寵這長大的，沒受過什么委屈，更沒住過工廠集體宿舍？

    不過，現在他也不是以前的條件了。

    女兒卻只能跟著他受苦。

    裴之南在醫院留到晚上，確定裴志業的情況已經慢慢好轉，才終于離開，準備回工廠看看。

    之前裴志業出事太突然，沒什么交代就被送來了醫院，不知道廠子里有沒有亂。

    現在這個工廠就是他所有的希望，不能出事。

    這工廠坐落在A市郊區外，雖然又車來往，但一趟下來也要一個多小時。

    裴之南晚上八點離開醫院，搭乘最后一輛車，抵達工廠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

    旁邊有一處村莊，根據裴志業說，工廠里大多數員工都是這個村的村民，只有少數是外地人，才需要住員工宿舍。

    裴之南來之前提前聯系了工廠的管理人員，剛到廠外，正好有人來接。

    一個看上去四五十歲的中年女人，穿著樸素，頭上還帶著上工時的帽子，身體微微發福，笑容和善。

    工廠門口的燈光有些暗，她拿著手電筒一閃而過，笑著問：“你是裴廠長的女兒？來來來，我幫你拿進去?！?/br>
    一邊說，熱情地過來幫她提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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