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063桃坪令19夢魘
稷蘇在當日重華救下夜宿之處發現了一塊帶血手帕,手感同自己留在無憂殿那一箱相同,撲面而來的血腥味中帶著淺淺的木香,黛眉緊蹙,當即決定從節并當日所說小路上昆侖。 小路不寬僅能容兩人并肩而行,斷草枝葉淺埋于路面,透過繁茂樹枝透進來的點點日光,尚能敲出它們顏色鮮艷帶著露珠。 “我去,這小道上是剛過了千軍萬馬嗎?”道路兩邊淺草小樹,大面積往上山方向傾斜,如同剛被掃蕩過一般,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結論,自然得不到兩個聰明人回應,湯圓只能跟著兩人繼續前行。 “看來夜宿遭此大難,跟昆侖桃坪令有關?!?/br> 稷蘇朝說話的兩人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慢慢挪動腳步,同兩人背靠背挨著,做戒備狀,在人踏過樹葉的聲音越來越近時,指了指前方,三人默契散開于小道兩旁,同時出手,一招將人制住。 “你什么人?”稷蘇抬起被黑貓與湯圓一左一右架著胳膊之人的下巴,凌厲的眼神突然變得柔和,抬下巴食指變成整個手掌輕撫過那人臉頰,湯圓頭一次看到稷蘇頭次面對稷蘇慈母的光輝,嚇得整個人都結巴了。 “掌門?你著什么妖法了嗎?” “我找了你好久?!焙谪堊R相松開后搖頭將還沒搞清楚狀況的湯圓拖走,稷蘇這才能好好抱一抱這個自己牽掛了一路的親人,輕拍他的背,如同安撫自己突然松下來的心。 “我也找了你好久?!币顾薰怨缘挠伤е?,享受這個擁抱的溫暖,突然,掙脫懷抱,右手指天發誓道,“他們要找的是我,所以我把孫破皮和李爺爺藏起來,自己將他們引開,不過,我保證,我只是打傷了他們并沒有取他們的性命,我還是是個好人?!?/br> “嗯?!别⑻K腦海中快速劃過二老的死狀,想到夜宿死里逃生,卻半點未提自己的傷勢,鼻子一酸,再次將人拉過,緊緊抱住,心中大罵自己為何當日要說出“你不變壞,我們就永遠是朋友”這樣的鬼話卻沒有好好教一教他何為好人何為壞人,“傷你的人,就算殺了,也是正當防衛,你不是壞人他們才是,以后別這么傻了?!?/br> “為什么不告訴我,你就是我的小呆龍?” 稷蘇從知道夜宿是小呆龍的那刻起就想著見面一定要好好問問他,為何明知道自己這么多年在四處找他卻不告訴她他就是它,一定要狠狠懲罰他,跟他賭氣,如今真的見著了,卻半句重話也舍不得說,言語里沒有責怪只有關切。 夜宿嘿嘿傻笑,摸著后腦勺,憨態竟顯,像做錯了事情的小孩,不知道怎么認似的手足五促,半晌才道,“我們回去吧?!?/br> 回去哪里?酒莊、鳶尾谷還是雷澤?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山上危險,稷蘇不能去。 “我必須得上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br> 暮山、云逸山都出現過斗笠人,此時他們又在昆侖附近出現追殺小呆龍必定和這次的桃坪令有關,幕后之人很可能和當年的傳謠者是同一人,她必須上去查個究竟,還有一點她不愿意承認的理由就是重華——桃坪令前定那么多畫像回去,顯然是為了制造內亂,不管此舉是針對昆侖還是他,都免不了一場硬仗,他的身體能否扛得??? 挑戰賽已經開始,先是各派弟子間的比試,其余參賽者可以到場觀看也可自行準備不強求出席,但承辦方昆侖派每日只是藍家兩兄弟出面管管弟子秩序,蜀晏蜀清出來報報成績,大家長一次都不曾引來不少議論。 “老天都幫著你,這次穩了?!迸匀俗h論的越兇,云無涯就越高興,人前還掩飾著跟著瞎吐槽,與青玄和自己女兒一道時喜色半分不曾掩飾,原本就響亮的大嗓門更加響亮了。 “勝負由命不由天?!鼻嘈赞o淡泊,樣貌俊逸,引來不少小丫頭嬉笑側目,點頭示意,又道,“話不敢說的太滿,小心為上,謹防落人口實?!?/br> 云袖自那日畫店爭吵后,在云無涯的提點下已經溫柔許多,只是不再帶面紗,乖乖跟在青玄身側,趁其不備,朝多看的小丫頭輕輕拔刀,做出一個嗜血的表情,便嚇走一大片,繼續跟上前面的人。 “人呢?” 重華自那日鞭刑之后就病倒了,傷口發炎潰爛,高燒不止,嘴唇嚴重開裂,整日喃喃說著“對不起”一類旁人聽不清的胡話,天華連日在無憂殿衣不解帶的照看著,藥方改了又改仍舊不見起色。 “沒有?!兵S七得了天華的命令下山尋找稷蘇,日夜不休的將昆侖轄區翻了個也沒找到,失望而歸,沮喪疲憊的像個小老太婆, “怎么會這樣,顯示她就在昆侖???”天華啟用仙術重新探測一番,下決心道,“現在只有她能救他,你看著,我去找!” 難道安穩躺在床上的重華,突然睜開眼睛,又感應似的,扯住天華垂在床邊的衣袖,“騰”的坐起來,眼中驚恐萬分,大喊,“不要!” 天華知道關心心切,做的決定不十分光彩,被重華這一鬧騰自省起來,長嘆一聲之后,將人手指一根一根掰開,扶著在床上躺下,又幫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安慰道,“我去重新寫張方子?!?/br> 重華得了安慰,抱著錦被,側身甜甜睡著,嘴角還掛著笑容,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美夢,更不知第一次瞧見自己如此稚氣的侍女鳶七三眼皮哭成了單眼皮。 昆侖弟子使盡全力成績仍舊不理想,面勤殿內躺滿了重傷弟子,若是明日掌門賽時昆侖再敗,上千年來積累起來的名望將毀于一旦,昆侖所有人將會成為仙門百家中的笑話。 “不會的,重華師尊不會讓我們失望的?!币幻^上、纏著繃帶,腿也尚未好利索弟子,一瘸一拐的起身往低氣壓的氛圍里注入一股強有力的雞血。 昆侖的重華師尊從來沒讓大家失望過,這次也不會!更多的人起身跟著高呼,他們沒忘不久前才罵過人偽君子不配做昆侖師尊,他們需要的只是昆侖不敗,至于那人是誰,對此時的他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這便是人性與榮辱。 “大師兄,你說重華師尊這次能贏嗎?” “當然能啊,重華師尊啥時讓我失望過?!逼饺諛酚^丹朱這次心里也沒底氣,雖然搶了話來安慰白梨,卻是軟綿綿的。 “不管輸贏,昆侖還是昆侖,重華師尊還是重華師尊,我們只要記得自己是昆侖弟子就成?!惫澆⑷肜鍪茄瞿降氖菤v代弟子的德行風范與名氣口碑沒半點關系,雖也希望本派能贏,但就算是輸了他也并不會太在意。 “如果沒有重華師尊呢?” “白梨,你說什么呢,重華師尊就算飛升了也還是昆侖的師尊啊,怎么會沒有?”丹朱扯了一把白梨,眼睛咕嚕亂轉,確定四周一切正常,用幾人可聞的氣音道,“你不會也信了那些破畫像吧,我跟你說那些表情動作根本不是稷蘇那么爺們兒的女子做得出來的?!?/br> “咳咳,怎么會呢?!卑桌嬉庾R道自己失言尷尬的摸了摸耳邊的須發,局促道,“聽說鳶七師叔說重華師尊病了,我們去探望探望吧,順便為之前畫像的事情道個歉?” 入夜,昆侖三十來名包括節并、丹朱、白梨弟子帶了禮物前來探望道歉,被疲憊的鳶七一應攔在門外,越是攔著,眾人越是覺得要么是重華還在生大家的氣不愿迎戰,要么已經病入膏肓,無論是哪一種他們都事關昆侖在桃坪令是否能扳回一城,故無論如何勸說也不愿離開,定要看個究竟。 “我無礙?!敝厝A突然出現在殿門口,除了嘴唇白一點,身姿挺拔,神色步伐無異,面對昔日眾人時也無半分惱意,任由一半歡喜一半擔憂向前的鳶七攙著回屋,臨離開輕笑道,“明日我定當盡力?!?/br> 大門“嘎吱”關上,屋內便是一陣猛咳,鳶七扶重華坐下,又端了茶水,不滿抱怨道,“他們哪是來道歉啊,分明就是來看師尊您明天是不是能參賽為昆侖爭光,我看這些弟子仙修都修到肚子里去了,根本沒長心!” “不得胡說?!敝厝A將茶杯放在茶幾上,示意鳶七扶自己到床上休息,剛在床沿上坐下,若有所思道,“若我明日真有什么意外,你便不要在無憂殿呆著了,去外面看看,外面有醬牛rou,有烤雞腿,還有煙花,挺好!” “師尊,您別說這樣說,鳶七還害怕......” 重華閉目養神不再言語,也許桃坪令,是他能為昆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活了一千多年,剛覺出日子有點味道,沒想到這么快卻要說再見了,唯愿活著人,能如瀟灑如初相識,一生平安喜樂??鞓窡o憂。 若回憶里有我,便足矣。 爽朗的、狡黠的、深情的、害羞的、放肆的笑聲匯織成明媚的愿望:活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