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056桃坪令12 孔雀蛋
跟著紅臉人七拐八繞的進入一處密林是,樹木擋住陽光,即使正午時刻也如同日落一般昏暗,越往里走濕氣越加厚重,稷蘇不由得取出手帕捂住口鼻,四下望去,皆是讓人無法分辨光線的灌木,身后才走過的寬闊小道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心中暗嘆,賜予能力與智慧,卻純良太過,毫無心機,不是眷顧,而是一場莫大的災難。 那人在一顆老樹旁停下,輕叩九下,便有人從樹里面拉下一塊,待兩人進入之后,樹皮重新合上,了無痕跡。 穿過老樹的肚子經過一條十來步距離的一條黑黢黢的小道,便到了木之風口中茅屋,茅屋僅一間臥房大小,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十號人,裸露在外面的皮膚都有不同程度的變色,見紅臉人進去,掙扎著要起來打招呼,被他意義安撫下去。 稷蘇跟著他在一串好奇而戒備的眼神中向里走,低著頭,盡量不讓自己亂瞟,以免讓這這些驚弓之鳥再次陷入不安。 紅臉人當著眾人拔出那把代表暮山信物的匕首,取出劍柄里的小紙條,高舉著面向眾人,察覺眾人反應不在自己預期,才意識到什么似的,猛的反轉過字條,自己查看。 放下仇恨,跟著稷蘇好好活著! 幾次三番的測試,處心積慮的安排,不是為了門派的仇怨延續,而是為了門中弟子好好活著,木之風此舉在她的意料之外,顯然也在紅臉人的意料之外,他將紙條在手中捏成團,又寶貝似的慢慢打開折好,撫平上面的褶皺,負手而立。 “原諒我?!彼曇魳O低,像在與心中之人對話,除了聽力極好的的稷蘇,再無人能聽見,突然,他下定決心般,雙手捧著匕首半跪在稷蘇面前,朗聲道,“我要報仇!” 稷蘇尚未回應,下面眾人卻不淡定了,躺著的,坐著的,紛紛跪著磕頭參拜,大呼,“請掌門帶領,為暮山討回公道!” “此事你們任何人不得參與?!奔t臉人起身,睥睨眾人,如同王者,“木之風一生所愿,門中弟子平安喜樂,誰也不得違背,待你們好轉,我會為你們尋一處安全之所再離開?!?/br> “為暮山報仇,乃我等義不容辭之事,為何你湯圓做得,我等卻做不得!”那人似在門中有些威望,此話一出,眾人也跟著附和,狹小的毛屋內雜聲四起頗叫叫人心煩。 “夠了!”湯圓一聲呵斥,屋內瞬間鴉雀無聲,他一手叉腰在人與人之間少的可憐的空隙里來回踱步,“他留字你們都看到了,你們要怎樣,讓他死了還得cao心你們嗎?暮山的仇與我何干,老子要報的這傻子的仇!” 在密林中,察覺到湯圓對木之風的別樣情愫,她以為是自己過于敏感,到了此時,哪還有半分的不確定,這愛太過驚世駭俗,她不介意,卻難保屋里的其他人不介意,在事情進一步激化之前,稷蘇以新掌門的口吻吩咐,先治好身體,其他的以后再說,強拉著湯圓出了茅屋。 “你看出來了吧?”稷蘇接過湯圓還回來的匕首,他不知何時手上又攥上了那張被折的整整齊齊的紙條?!半y怪他會選中你?!?/br> 稷蘇背靠樹上,雙手環抱,一只腿彎曲著在樹上蹭來蹭去,想找出一種說法來表達自己并沒有因此而用怪異的眼光看待他與木之風,抬眸見著湯圓坦蕩的樣子,心中豁然開朗,不怪異就是不怪異,何須解釋不怪異呢?她也坦蕩的看著他,瞬間明白了木之風讓自己帶著有字條的匕首來找他的良苦用心,“他讓我帶著字條來找你,用意你應該清楚,既然你不允許旁人破壞他的一生所愿,你為何又要.....” “對啊,就只準我來逆了他的愿,他失望也好,愿望也好就都只有一個人了,不再是暮山弟子,不再是蕓蕓眾生,只有我一個人了?!?/br> 湯圓原本是一只因長相怪異而被同類嫌棄的孔雀蛋,一日,被外出降妖的木之風帶回,日日放于臥房,孵出人形,細心照料至今。其實,孔雀天生神鳥哪需旁人照顧,他不過享受這種感覺罷了,日子久了,他開始煩悶,不滿足于只得到同暮山其他弟子一樣的照顧,曾多次故意走丟甚至逃走,終是舍不下眷戀,一次次回到他的身邊,甘做那么多人中的一人。 “你見過呆子嗎?”湯圓說這話時,臉上是帶著笑的,笑意直達眼底,“他cao心所有人,卻沒有任何人cao心他,等到有一天終于有人cao心他了,他卻還不知道就為了那些人命都沒了,你說他是不是傻?” 稷蘇腦海中浮現出,重華滿身血漬,眼含笑意的樣子,心里莫名揪的慌,點頭回應,示意湯圓繼續。 “報仇是我能為他也為我自己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睖珗A起身輕拍塵土離開,進屋前,感嘆道,“怎么就只有報仇這一件事情可做了呢?!?/br> 幾日的治療之后,所有人情況已有好轉,兵分兩路行動,一路前往附近一處安全小鎮觀察暮山動靜,若有人再來無論何方人士皆不能出手,匯報稷蘇做為尋找真正仇人的線索,另一路少數幾名弟子和湯圓同稷蘇前往云逸山,就湯圓手中線索與稷蘇根據云袖身邊突然出現的高手推測,云逸山有無參與尚不可知,但必定知情。 桃坪令兩百年一次,乃仙門盛事,昆侖即使再怎么出世脫俗,畢竟是承辦之地,又重禮儀免不了是忙碌的一年。節并、丹朱二人送完全部請帖重回書院已是三月之后,一連數日不見稷蘇蹤影,糾結著要不要找重華問問當日情況,這一糾結又幾日,他們這才發現與稷蘇一同消失的還有勤于政務的重華師尊。 “難道稷蘇當日借故將咱們師尊給拐走了?”重華在女弟子心中是高高在上的男神,在男弟子丹朱的眼里卻是個刻板、不解風情的師尊,他實在納悶,稷蘇如此跳脫愛玩又不受約束的人怎么會和他扯上關系的。 “別胡說!”節并雖然疑惑,到底是大師兄比丹朱穩重的多,身體卻很誠實,快步追上匆匆而過鳶七,意圖問個究竟,“鳶七師叔?!?/br> “稷蘇去哪了?” 趁著兩人行禮,攔住鳶七,搶了話頭的正是一襲紅衣的離落,下巴輕揚,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反倒與自身氣質完美貼合。 “蘇蘇她......”鳶七同重華一起見過離落多次自然認得,本欲如實相告,話到了嘴邊察覺兩個師侄還在眼前巴巴的望著弟子,告訴行蹤勢必暴露稷蘇身份,將話的后半段生生咽了下去。 “她怎么了?”三人原本只是好奇,她只一咽,反倒讓三人擔憂起來,更要問個清楚明白。 “她......她沒事!”在無憂殿生活了幾百年的鳶七頭一次坡里說謊,像害怕別人看不出自己在說謊似的,再次加大聲音強調,“對,她沒事!” “帶我去見重華!”看這小丫頭反應,小東西怕是真的遇到什么解決不了的難題了,說著衣袖一揮大步就要往無憂殿去,身后的兩人對視之后,低頭默默跟上,意圖弄個清楚。 “停!”鳶七的制止自然只對兩個昆侖弟子有用,待人二人停下,整了整衣衫,擺出師叔的架子道,“師尊的住處也是你們能隨便亂闖的?回去!不認真上課練功,打算在桃坪令上給昆侖丟臉嗎?” 離落進了無憂殿一通亂找,半個人影也沒找到,正預備用仙術四處搜尋時,鳶七總算匆匆趕到。 “離落上神?!兵S七提裙跨入無憂殿,信步到離落身邊,如實相告道,“蘇蘇不在昆侖,前些日子確實受傷了,所幸被師尊所救,此時應該已無大礙,您可放心?!?/br> “我放心?人不在昆侖,還受了傷,他承諾的好生照顧,就是這樣照顧的么,你告訴我,我該如何放心?”受傷二字讓離落氣血上涌,智慧邏輯全丟到一邊,只剩下恐懼之后的憤怒,根本無暇顧忌眼前的小丫頭在此事中所扮演的角色身份。 “用半條命成全你的承諾,我以為夠了?!?/br> 老人白衫銀發白須,信步邁入殿內,目光如炬,即使離落也不敢造次,正是已獲仙籍,假借閉關四處云游,在昆侖掛號的上華師尊,準確來說是上華星君,離落的長輩。 另一邊節并、丹朱兩人被鳶七趕走,心中仍舊不放心,在橋頭蹲守想等離落出來找機會問個究竟,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坐立難安,雙雙來回踱步。 “大師兄、丹朱,你們怎么在這里呀?” “嗯,我們等人,你剛采的花?”送完帖子回來,丹朱雖在書院匆匆見過白梨幾面,卻始終沒說上話,今日說上了話,卻又時間、地點、話題都不對,一時懊惱,摸著后腦勺陌陌上退到了一邊。 “稷蘇素與你交好,你可知她去了哪里?”節并并未察覺到白梨臉上的失望之色,將讓自己心緒不安的問題和盤問出。 “她可能怕你們難過所以沒有同你們講?!卑桌孀笫只@子里的帶著露水的花朵散發出靜幽的芬芳,卻沒能安撫在場三顆裝滿心事的心,“她不是昆侖弟子,只是在此養傷,傷大好之后,不忍道別讓你們難過,才借著跟你們一起送帖子的機會離開的?!?/br> “我就說嘛,昆侖怎么會有這么不守規矩不懂禮數還愛惡作劇的弟子?!逼痰牡靡庵?,丹朱突然驚恐道,“那她怎么進的書院?!” 雅馴書院非本門弟子不得入,非心中大愛者不得入,非可造之才不得入,鐵一樣條令,昆侖無人不知,稷蘇無一滿足條令,卻仍舊出現在了書院,其中原因三人心知肚明,卻同時默契的選擇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