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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關陰沉著臉看著晏瑜推著輪椅出去,不知愣在原地過了多久才慢慢拔腳追了上去。 顧辭川便只是去卡特拉斯的醫務室,他也必須要去滴水不漏地守在那里防止顧辭川出了什么差池。 至于晏瑜這個死女人,反正殷上將說了他們晏家有的是人想把當年這個沒死絕的廢物徹底除去,暫且便讓她囂張幾天吧。 *—————————— 輪椅在長廊上劃過,輪子發出枯燥而單調的摩挲地面的聲音。 “……以后別再為了我和邵關起沖突,”顧辭川低嘆一聲:“我都是這副模樣了,治不治又有什么區別?終究一輩子都背著jian細和罪犯的名頭,翻不了身?!?/br> “你別這么悲觀,都會好起來的?!标惕た匆婎欈o川眉頭緊蹙留下的紋路,心里竟然也有股說不出酸澀,她想安撫他的情緒,可是能說出口的一切安慰都太過蒼白。 晏瑜甚至不能說出一句自己想要保護他的承諾。這實在太過沉重,輕易說不出口。 她躊躇滿志想要復仇,有心拿回原本屬于自己的一切,可她卻只能看著本該榮譽加身的英雄因為小人暗算被欺辱折磨的遭遇而無能無力。 “小黑皮,至少在卡特拉斯,我會盡自己所能一直護著你的?!边@是晏瑜想了半天,斟酌著說出一句話。 她不喜歡輕易承諾,因為以往聽見別人給她許下的承諾都太過蒼白易碎,這讓她討厭一切的誓言。 可她對顧辭川說的每句話,都是真心實意想為他辦到的。 顧辭川聞言眸色一沉,湛藍的眸子波光流動,猶如炫目璨煥的極光綴于深藍的夜幕。 人終究是貪心的。 他本來剛才在晏瑜偏袒保護他之時便已經覺得今生圓滿,可終究那份妄念奢想,忍不住悄悄試探著生個芽尖來,想要把自己那份暗藏于心底多年的心意偷偷地從緊閉的門扉之后露出一個小尾巴,按奈不住地想要蹭一蹭晏瑜。 顧辭川終究忍不住心頭的癢意,啞聲問道:“你待我這樣好,又是為什么?僅僅是因為我們五年前那段倉促短暫的舊交?” 顧辭川這句話問出口,晏瑜愣了愣,竟下意識地松開了推著輪椅的手。 她真的從沒想過,為什么會生出這么一股強烈的想要保護顧辭川的心思。 看見邵關折辱欺侮顧辭川,比她自己遭到辱罵更覺憤恨氣惱。 可這又是為什么?如果說自己想要對顏筠好只是因為她長得像自己的meimei,可自己又是為什么想要對顧辭川好呢? 僅僅是因為同是他鄉淪落人的凄慘,還是因為她突然想起了五年前和他那段短暫的故交,又或者是不忍心他這樣曾在前線浴血奮戰的英雄被無恥之人謀算誣害? 好像不止是這樣的。 她想保護傷痕累累的顧辭川,她想幫他重新奪回本應屬于他的自由和權御,她想逗弄讓他露出稟若冰霜的表面之下碎裂的羞澀與純情。 他是從淤難血泥里開出的花,清冷淡漠的外表里是令人深陷其中的桀驁不屈,驚艷了她早已心跳死寂陷入自我厭棄的人生,只想讓他的美好都只為自己一人綻放。 可晏瑜一時之間說不出來這種感覺。 她雖然和寧瑾有過一段感情,但這段感情是從她懂事開始就和寧瑾自幼訂下的名分,就像是一種宿命的職責一般??伤F在還有些分辨不清對顧辭川的感情,就像嚴冬玻璃籠罩的薄霧霜花,霧蒙蒙地讓她看不清心底所想。 “……我大致也知道你不過是因為同情我,”顧辭川受不了這份可怖的沉默,他突然心底生出無端的慌亂來,暗恨自己平白多事非要捅破這層窗戶紙。 他不想親耳從晏瑜的口中聽到“朋友”二字,這會讓他心底那份奢望和盼頭完全枯萎死去。哪怕自欺欺人,卻也是他最后的慰藉。 顧辭川故作平淡,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默:“雖然謝謝你,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以后有機會的話,我會報償的?!?/br> “我從沒想著要你回報我什么,這樣計較起來,便不覺得生分嗎?”晏瑜語氣帶了幾分惱意,又重新推動起輪椅,坐進了電梯,很快推開了醫務室的大門。 幾名獄醫昨天就被她吩咐過,自發地走了上來,雖然還是有些畏懼顧辭川,但晏瑜一直站在身邊,她的表情沉靜平和,幾名獄醫面面相覷地看了幾眼,還是不敢明面上違逆她的命令,只能推著顧辭川的輪椅進了手術室,盡心給顧辭川的右臂裝好。 裝右臂又必須要脫衣服。 顧辭川清咳一聲,斜睨了眼站在旁邊不動如山的晏瑜:“你還站在這里干什么?” 之前他們獨處的時候顧辭川脫衣服被晏瑜搽藥是一回事,當著外人脫衣服讓晏瑜旁觀又是一回事。 一想到她會站在自己的背后打量自己,這感覺實在令顧辭川倍覺羞恥。 “噢噢?!标惕は袷遣欧磻^來了似的,剛要離開,卻被打頭的獄醫目光懇切又帶著恐懼地望了一眼:“監獄長大人,您要讓我們和他獨處?這,這實在是……” “我不走遠,就在門外等著行了吧?!标惕っ嗣亲?,就不懂這些人怎么這么害怕顧辭川。 明明顧辭川就是看著陰鷙冷厲罷了,實際連她說幾句話就容易讓他臉紅羞赧得不行,像條黑色的大狗勾,可愛得讓人心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