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何辜？”

    沈少廉重復了一遍夜玲瓏的話，自嘲一笑，“我又何辜？”

    天下人是無辜的，那么他沈少廉就是活該的？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地尚且如此，他沈少廉又能如何？

    世人皆螻蟻，不過掙扎求生?；蜩惨皇?，青史留名，或籍籍無名，人死燈滅，無聲無息。人，生來，終將走向死亡。

    痛苦也好，歡樂也好，不過是在這苦海之中爭渡。

    “你，不可理喻！”

    夜玲瓏氣急，懶得搭理沈少廉。她認識的沈少廉，不是這樣子的。錦衣衛，曾經是讓人談虎色變的存在，但沈少廉搞了錦衣新風之后，錦衣衛簡直就是扶老奶奶過馬路的新時代好青年?？扇缃?，倡導了這一切變革的沈少廉，居然變了！

    沈少廉撇撇嘴，不可理喻嗎？

    好吧，就當他是不可理喻吧！

    夜玲瓏氣沖沖而去，怒視沈少廉，道：“既然你不肯出手，那么，我去，我一定會殺了那個混蛋！”

    “我不會幫你報仇！”

    沈少廉看著夜玲瓏負氣而去的背影，冷冷開口。

    “你……”

    夜玲瓏止住腳步，憤怒地望著沈少廉，她現在是出離憤怒。

    “瓔珞jiejie，云裳師姐，你們也不管他？”

    “怎么管？”

    林瓔珞望向夜玲瓏，道：“天下人無辜，那么，誰又是活該的呢？”

    “但是，這天下之所以大亂，都是因為他啊。若是他不曾讓人殺了燕王，這些事情，根本不會發生！”

    “是嗎？那，燕王又憑什么殺死郝大哥他們？”

    林瓔珞反問夜玲瓏。

    燕王朱棣被殺，是因為他該死。若是因為擔心燕王死了，天下會大亂，就讓燕王逍遙法外。那么，對于死去的郝命等人來講，公道何在？

    而且，當初他們東渡高麗之時，遭遇倭寇伏殺，又差點被大明水師偷襲。若是當時他們死了，那么，這公道又有誰人能給他們主持？

    天下人無辜，他們就是活該的嗎？

    林瓔珞原本也想讓沈少廉早點平息這場干戈，但現在，她的想法也變了。沒有誰的命比誰更高貴，大家都是人，同樣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死了也就死了。

    朱棣是人，他們也是人，郝命也是人，那些死去的錦衣衛也是人！

    “……”

    夜玲瓏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該如何作答。燕王朱棣做了很多的事情，在詐死的中山王徐達的引導下，朱棣在積極地籌備著造反大業。甚至為了成事，他們選擇對太子朱標下手。朱標若死，若是皇帝立朱棣為太子，自然天下太平，但若是立朱棣為太子，必然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這一場大戰，似乎真是無法避免的。

    夜玲瓏對老朱還是很理解的，她清楚，老朱絕不會立朱棣為太子，讓他繼承皇位。因為，朱棣的身世，便是皇帝自己也無法準確判斷。

    否則，朱棣的母妃不會被處以鐵裙之刑。

    這是宮闈絕密，若非夜玲瓏是夜衛的首領，也不可能知道這些事情。

    “但是，你們難道就不會心中不安嗎？”

    “不會！”

    沈少廉大笑幾聲，道：“若是之前，皇帝命人將我斬殺，師姐你告訴我，京城之中，有多少人會為我喊冤？有多少人會記得我？只怕到那時候，無數的臟水都會潑在我身上吧?！?/br>
    墻倒眾人推！

    這個道理，沈少廉可是十分清楚的。

    夜玲瓏依舊無言以對，她也清楚，沈少廉說的是事實。人，就是這么的現實！

    “可是，我，還是覺得……”

    “師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想說的是，即便是我讓人殺掉藍玉，這天下大亂，也已經成了定局。若是我猜的不錯，藍玉肯定聯系了蒙元余孽，只怕用不了多久，蒙元余孽就會舉兵南下！”

    “那你也不管？”

    蒙元****，漢人的地位最低，簡直就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否則，這個龐大的帝國，怎么可能才不足百年就被推翻？

    夜玲瓏急了！

    便是林瓔珞和師云裳的臉色，也是有了變化。

    沈少廉聳聳肩，道：“我倒是想管，但是，我該怎么管呢？即便是皇帝現在派人來請我回去，你們覺得，我能回去嗎？”

    “為什么不能？”

    “因為我不想死！”

    沈少廉喟然長嘆，皇帝要請他回去，就必須先認錯，道歉。唯有如此，才能顯示皇帝的誠意?？墒?，老朱這個人吧，猜忌心重，心眼兒也小，讓他這般拉下面子認錯道歉，一旦沈少廉真的將一切挽回，只怕那時候，他就會成為胡惟庸第二。

    到那時，會有很多人被牽連！

    夜玲瓏卻厲聲開口，道：“不會的！他已經知道你是我娘的弟子，他不敢對你下手的。之前，若是他知道你被我娘收為弟子，他根本就不會拿你做替罪羊！”

    “為什么？”

    沈少廉望向夜玲瓏，感覺她隱瞞了一些東西。

    夜玲瓏抿了抿唇，道：“總之，這些事情，真的是如此！只是，其中的緣由，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等你完成了師叔交待的事情，你會知道的！”

    “既然如此，那么，我不是更該直接去苗地嗎？”

    沈少廉笑了。

    至于這天下如何？有些事情，如果注定要發生，那么，與其等著別人來拯救，為什么不自己拯救自己呢？

    每個人都可以是自己的救世主！

    但同樣的，如果不知道反抗，那么，身為螻蟻，就只能掙扎求生。運氣好，活下去，運氣不好，早死早超脫。

    “可是，蒙古人如果真的重新君臨天下，你就算在苗地，又能如何？”

    夜玲瓏覺得沈少廉現在有些蠢，這個時候，根本就是先顧大局的時候。大局穩定，才適合去做小范圍的修補。苗地的事情，就是小范圍的修補！

    沈少廉輕笑，道：“即便是蒙古人南下，他們也不會君臨天下，藍玉，還沒有這么蠢！若是蒙古人肯聽他的擺布，那么，他們還能一起折騰些時間。不然的話，藍玉能給蒙古人送上一份大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