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藍玉，拜見陛下！”

    藍玉見到朱元璋，直接跪在地上，重重磕頭落地，額頭與地面碰撞，嘭嘭作響。

    “起來！”

    老朱望向藍玉，深吸一口氣，沉聲開口。

    “罪臣知罪，無顏起身！”

    藍玉并沒有起身，依舊跪在地上，卻不再磕頭。不過就剛才磕了幾個頭，他的額頭已經有血絲滲出，破了皮。

    “藍玉，我們都老了??！”

    此時的藍玉，因為近一年的牢獄之災，頭發已經白了不少。

    “罪臣……”

    “起來吧！”老朱的語氣不再那么冷，“馮遠，給涼國公賜座！”

    “陛下，老臣站著就好！”

    “坐吧，我們說會兒話！”

    作為帝王，老朱是孤獨的。沒有幾個人能了解老朱心里真正在想什么，就算是沈少廉這個忘年交，對老朱的心思，多數情況下，也是猜不透的。

    老朱之所以能對沈少廉另眼相看，更多的還是沈少廉并沒有將他當成皇帝看待，而只是將他看成了一個長輩，再加上沈少廉的一些奇思妙想，讓老朱感覺新奇。這種情況，就像阿拉伯傳說故事里，那個講述一千零一夜故事的女主角。

    藍玉見老朱并無怪責他的意思，便坐了半個屁股，依舊是十分恭敬謙卑。曾經的他，就是因為不知道收斂，這才被皇帝忌憚。

    如今，他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只要出了京城，回到軍中，他才算是真正地從這些驚嚇中解脫出來。

    他是猛虎，唯有虎歸山林才是真正的獸王。而被囚于牢籠的猛虎，只是一只大貓，而且是被剪去了爪牙的病貓。

    此時此刻，藍玉才算是真正地有了反心。

    他對大明朝一片赤誠，不過就是做了一些算不上事的雞毛蒜皮的事情，就被皇帝這么忌憚。而在他被囚禁的時間里，一向跟他交好的太子，居然也不曾為他求情。這讓藍玉更加心生寒意，他為大明朝征戰半生，到頭來，居然就是那待宰的羔羊，五人憐惜。

    他的心，寒了！

    “藍玉，朕的四兒沒了！”

    “怎么可能？！”

    藍玉驚得一下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燕王朱棣，在皇帝的這些兒子中，絕對是最出色的一個，甚至比太子朱標都要出類拔萃。藍玉跟朱棣的關系并不好，只因他覺得朱棣是個有野心的家伙，曾多次提醒太子要小心朱棣。

    為此，朱棣沒少在皇帝面前給他上眼藥。

    原本，藍玉想要謀反，心里還是諸多忌憚，其中之一就是四皇子，燕王朱棣?？扇缃?，朱棣居然死了，這，簡直就是老天要他成事！

    “天妒我兒，天妒我兒??！”朱元璋望向藍玉，“朕要為老四報仇！藍玉，朕要你前往北平府，即刻整軍，蒙元余孽，斬盡殺絕！”

    “老臣領命！”

    藍玉當即跪地，毫不謙虛地接下了這份差事。

    “起來！”

    老朱輕嘆一聲，“不要動不動就跪，咱們當年的老兄弟，已經沒多少了。不是朕容不下他們，而是他們的心太大了。藍玉，你別讓朕失望！”

    “陛下，老臣知曉自己往日大錯特錯。此次陛下懲治老臣，老臣是真的想通了！”

    只要離開京城，只要回到軍中，就可天高任鳥飛。

    藍玉如今很穩，很謙卑。

    對于這個樣子的藍玉，老朱也很滿意。

    兩人很是憶苦思甜了一番，這才依依惜別。

    “陛下，您要保重身體，燕王殿下的仇，老臣一定為他報了！”

    “朕在京里等你凱旋！”

    老朱命馮遠親自送了藍玉出宮，這才召見宋國公、魏國公、曹國公等一眾勛貴進宮。勛貴，出自軍旅，此次調動大軍，老朱依舊要勛貴統軍。

    藍玉鎮守北平府，領軍北伐。并不意味著老朱就全然信任藍玉，他本就是個多疑的人。不說藍玉才被他丟在牢里折騰了近一年，就算是藍玉不曾被他這么折騰，他也不會將大軍完全交給藍玉統領。

    “陛下，老奴以為，涼國公不妥！”

    馮遠送了藍玉出宮回轉，當即在老朱的身前跪下，將他的感覺講了出來。

    “你是說，藍玉會反？”

    “有這種可能！”馮遠沉聲開口，“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涼國公被關了一年，就像是換了個性子一樣，老奴并不認為涼國公是真的改了。而是，他在隱忍！”

    “區區一頭老了的病貓，若干伸爪子，朕就滅了他九族！”

    老朱冷哼一聲，藍玉可能會給他撂挑子，但他不認為藍玉真的敢造反。此次，他可是做了多手準備，區區一個藍玉，哼，他還真的沒有看在眼里。

    “陛下，不可不防??！”

    “朕明白！”

    老朱揮手，話題就此終止。

    ……

    走出皇宮，藍玉的心徹底放松了下來，頭頂陽光刺眼，但他卻很癡迷地看著。被關在牢房的這些日子里，他每天只有半個時辰的放風時間。他從未覺得能活在陽光下是這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朱重八，再見面，就是不死不休了！”

    藍玉貪婪地呼吸著自由的空氣，他不想再把自己的生死交到別人的手上。哪怕是他這樣做的結果是死，是九族盡滅，他也是認了！

    失去自由的感覺，他不想再體驗第二次。

    藍玉慢慢走著，向著涼國公府的方向走去。

    此時的他，垂垂老矣，與街上的老翁并無區別。甚至，還不如街頭曬太陽的老翁，他雖然已經沐浴更衣，但他卻始終感覺不舒服。

    在大牢的一年時間，他沐浴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每天無所事事，他甚至干起了從身上捉虱子吃的腌臜事。而這種事情，早在他從軍之后，便不曾做過，卻不想，成了大明朝尊貴的國公，居然有了這樣的機會。

    “憑什么你就是天子？這江山，可是我們一起打下的！”

    “老兄弟們的心大了？”

    “朱重八，我藍玉已經不再是從前的莽夫。不過是睡了元帝的一個妃子，你便這般耿耿于懷，待來日，我藍玉踏破這京城，定要嘗嘗你的妃子，又是個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