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錦衣校尉們在沈少廉的潛移默化下，行事作風跟從前可是大不一樣。往日里，他們也會跟這些衙差一樣，將自己的不爽發泄到這些倒霉蛋兒身上?？扇缃?，用沈少廉的話來講，欺負這些弱雞，有成就感嗎？

    要欺負，就欺負那些平日里他們惹不起的主兒，那樣，才有成就感！

    像這種欺凌弱小，純粹就是兩個字，犯賤！

    “不準動手，老實點兒！”

    錦衣校尉們動作干凈利索，直接就將這倆衙差給摁在了地上。

    倆衙差有些發懵，這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啊。他們是官差，代表著官府，這幫人居然敢打他們？這是想造反嗎？

    “你們想造反嗎？快放了大爺！”

    衙差們都是典型的頭腦簡單，想到什么就說什么。至于錦衣校尉們為什么敢這么直接收拾他們的原因，他們根本就沒去想。

    事實上，這也不能怪他們腦袋簡單。在迎河集這種小地方，怎么可能出現什么大人物？

    他們可是縣里正經的衙差，走在地方上，也都是響當當的人物。更何況，此次前來，乃是抓捕逃兵家眷，他們可是辦正事。行的正，坐得直，這幫人敢打他們，就是藐視王法，就是在跟朝廷作對！

    “說說吧，怎么回事？”

    沈少廉在看到那被攔住的男女眾人時，已經判斷出了他們的身份。

    這幾人，有老有少，分明就是一家子。而看那當家的男人，孔武有力，若是想要對付這兩個衙差，根本不是什么事兒。但是，這人卻帶著一家人，在逃。

    若是這人犯了重罪，定然不至于這么狼狽，也不會拖家帶口。

    由此來看，這人當是逃戶！

    老朱搞得戶籍制度，的確是亂世用重拳。但這一刀子切下來，總是會有些人不樂意。于是，各種各樣的逃戶也就出現了！

    逃兵、逃農，逃工……不一而足。

    亂世重典，法度森嚴。老朱的奠定基礎的大明朝，堪稱國朝史上出了名的高壓治國。其結果就是大明朝的后代君主，凡事都喜歡引用老祖宗的做法。殊不知，時代在變遷，而朝廷卻在原地踏步。

    最終的結果只能是國破朝滅，大明朝灰飛煙滅，被一群從白山黑水間走出的蠻子給滅了社稷傳承。

    “……”

    被沈少廉盯著的男人望了沈少廉兩眼，最終一言不發。

    沈少廉笑了笑，知道自己這是不被信任。

    “你們是逃戶吧？逃兵？”

    “你待如何？”

    這當家男人望向沈少廉，眼里都是警惕，身體也做好了防御準備。

    沈少廉微微笑，道：“看你家的情況，應該并不艱難。何以至此？”

    “沒活路啦！”男人哼了一聲，“發不出錢糧，一家子都等著吃飯。難道要看著孩子們餓死？我是爺們，換了是你，你會怎么做？”

    沈少廉嘆了口氣，這個，的確是問題。

    不過，他來鳳陽，不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嗎？

    “兄弟怎么稱呼？”

    沈少廉笑瞇瞇望著對方，依然存了招攬對方的心思。他并沒有詢問這人所謂的發不出錢糧是怎么個情況，也沒有詢問他究竟應該是哪個衛所的軍戶，這些都不是問題。他招攬此人，是因為此人是問題的實際遭遇者，有發言權。

    “雷征！”

    男人沉默了片刻，還是將自己的名字說了出來。

    他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看得出來，沈少廉并不是一般人。一般的人，縱然是大富之家，見到衙差，也會躲著走。但沈少廉非但沒有躲，反而把人打了。

    “喂，你們想干嗎？姓雷的可是武平衛指揮使石大人點名要抓之人，你們別給自己招災惹禍！”

    衙差見沈少廉跟雷征漸漸談得投機，唯恐這事兒黃了，當即急吼吼地將一位大人物捅了出來。

    武平衛指揮使，沈少廉是知曉的。

    石良，被老朱封為武德將軍，授指揮使，鎮守亳州。

    亳州，行政上隸屬鳳陽府，歸中都留守司挾制；但在軍事上，武平衛則是歸河南都司統領。

    老朱施行的是軍政分離的治國之道，而且，這個分離似乎完全的交錯挾制，避免一家獨大，從而滋生禍患?？蛇@種軍政分離之法，卻造成了太多的扯皮。

    皇帝擔心下面的人起來造反，于是制造各種鉗制手段。結果就是把簡單的事情，變得復雜。而下面的人為了撈好處，就把復雜的事情變得更加復雜繁瑣。

    這樣的結果就是，朝廷的官會越來越多，而百姓的負擔，自然也會越來越重。

    只是，這是個長期的事情，短期內，看不出什么異常。

    “你確定這事是石指揮使親自過問的？”

    沈少廉望向說話的衙差。

    石良此人，在史書上的描述并不多?；蛟S在地方志上會有一些。但這人崛起于元末，保境安民，在地方的名聲很好。老朱封他為武德將軍，也是對他德行一種認可。

    雷征拖家帶口當了逃戶，是因為武平衛發不出該有的錢糧。若真的是石良親自過問，要將雷征捉拿，那么，這事情可就不簡單了。

    “當然，當然是真的！”

    衙差哪里知道真假？他們只是聽命辦差，也是碰巧在這迎河集發現了雷征的下落。只要將雷征送回衙門，就能拿到一千貫的賞錢。如果這事兒不是武平衛指揮使親自過問，怎么會有這么豐厚的賞錢？

    這么大一筆錢，就算是他們的縣太爺，也是拿不出來的。

    “那么，你二人可敢去跟石指揮使對質？”

    沈少廉并不認為這兩個衙差能接觸到石良，但還是不妨詐他們一下！

    兩個衙差一聽，立刻蔫了，他們這身份，憑什么能見到石指揮使？

    “回去告訴你家縣太爺，就說，雷征暫且在沈少廉的身邊聽用。若是他還有什么意見，讓他來見我！”

    “您，您是……”

    倆衙差也算是有些見識的人，聽沈少廉這般說話，連他們的縣太爺都不放在眼里，這妥妥的是大人物啊。只是，他們不知道??！

    不過，沈少廉，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

    “照我的吩咐去說，走吧！”

    沈少廉揮揮手，錦衣校尉們旋即將兩個衙差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