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會憐惜一個妖鬼 第10節
告訴爹娘,她沒有過得不好,一直很幸福。她的夫君是經天緯地的君主,保兩界安泰,庇佑了無數生靈。 其實琉雙才認識晏潮生不久時,給晏潮生提起過蒼藍湖,晏潮生漫不經心:“哦?什么地方?” “你忘了嗎,你去過的!” 兩百年前,晏潮生與仙界一場大戰重傷,陰差陽錯落入蒼藍湖仙境內,鮮血染紅了一片土地。 彼時琉雙神識初開,以為即將遭受滅頂之災,她嚇了一跳,想求一旁的老樹救救她。 晏潮生的鮮血霸道地融入她的莖脈,滂沱的靈氣幾乎一瞬間把她喂飽。琉雙還沒反應過來,仙草的本能就把人家的靈氣吞了。 琉雙急忙想分出靈力還給他,不等小仙草分完靈氣,晏潮生單手支撐著站起來,滿不在乎擦擦唇角鮮血,化作玄色流光消失。 那之后,她才得以化形,后來又被凡人爹娘撿到。 她一切鮮活的記憶,是從晏潮生開始的,盡管他什么都不知道。 其后每十年,蒼藍湖逢孽火,晏潮生都派一群妖將隨琉雙回去,平定孽火,庇佑同族。 琉雙揣著半成品信出門,想讓青鸞幫忙送信,若是青鸞的速度,想必很快就能飛知道來回。才出門,看見神色不太好的長歡。 “長歡,怎么了?” “娘娘,青鸞不見了!” “什么!”琉雙一聽,很是吃驚。 “今日奴婢喚青鸞,許久都不見青鸞來,讓鬼修們去找,也無任何人看見它。青鸞是忠心的妖獸,若召喚不來,肯定出了事?!?/br> 長歡的未盡之言琉雙一聽就明白,青鸞召喚不見,只有兩種情況,要么它重傷到已經飛不起來,要么它身死魂滅。 不論是哪一種情況,都讓人心中一沉。 “妖君回來了嗎?” “還沒有?!?/br> 琉雙努力鎮定:“那赤鳶在不在,妖君出鬼域,可曾帶了赤鳶?” “赤鳶也隨妖君一同出去了?!?/br> 這下就難辦了,能輕易感知青鸞位置的晏潮生和赤鳶都不在。琉雙怕青鸞出事,果決做了決定,道:“青鸞不可能擅自飛出鬼域,我寑殿有妖君手諭,調動閑暇的鬼修們,去找青鸞!” “是!” 沒一會兒,數十個鬼將出動,身影穿梭在鬼域,尋找青鸞。 長歡安慰道:“娘娘別急,青鸞那么厲害,不會輕易出事的?!?/br> 琉雙點點頭,顧不得和長歡說什么,親自去青鸞平日喜歡去的地方找。 青鸞跟了琉雙百年,性子傲嬌,她親自給它青鸞梳理羽毛,又為它動手做窩,還時常做小點心投喂,青鸞才慢慢認了她為主。 認她為主以后,極其喜歡黏著她,有一次琉雙險些遇到危險,青鸞以身作擋。 在鬼域的時光,除了長歡陪琉雙最久,就是青鸞了。 如今琉雙心中隱隱覺得不安,很擔心青鸞出了事。她鉆進青鸞和赤鳶憩息的松檀石,里面除了幾片掉落的羽毛,什么都沒有。 琉雙很失望,如今宿倫大人都不在,她沒辦法去鬼域其他地方尋找青鸞。 晚些時候,鬼將們也回來了,全部都沒有看見青鸞。 外面的鬼鴉叫了兩聲,琉雙坐在寑殿,青鸞出了事,她根本不可能睡得著,亮著琉璃燈,在紙上一一列舉青鸞可能飛去的地方,打算讓鬼將們繼續去找。 鬼鴉鳴叫第三聲時,琉雙突然聽見一聲凄婉的長鳴。 是青鸞求救的聲音! 琉雙連一件抵御寒冷的披風都來不及系上,拎著琉璃燈往外走:“長歡!” 長歡不見人影,去尋找青鸞的鬼將也不在。想必他們這個點仍舊在盡職盡責找青鸞。 空中長長哀鳴一聲,琉雙再也顧不得,拎著裙擺循聲跑去。 經歷過鬼雨的事,她知道自己靈力低微,告訴自己,若青鸞在鬼域宮殿之外,她不能一個人冒冒失失跑出去,否則救不回青鸞,還搭上自己。 可是沒跑幾步,發現青鸞竟然就在宮殿中。 奇怪,琉雙心想,既然就在宮殿,怎么會找不到青鸞? 此處空曠,有一汪血池,血池中央,朝是一座涼亭。 夜半,這個平日算得上雅致的地方陰森森的。 琉雙謹慎地蹲在石山后面,朝涼亭中看。 一個背對她的白須老頭,正在用巨大的鼎煉制著什么。而青鸞的嘶鳴,就是從鼎中發出的。 琉雙瞳孔緊縮,老頭竟然在用青鸞煉丹!青鸞是上古妖獸,若是用它煉丹,服下修為確實可以暴漲。 不知道誰膽子這么大,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了青鸞身上! 琉雙暗暗握緊手中用來防身的匕首,盯著老頭的背影,棄了琉璃燈盞,朝老頭走過去。 少幽曾經說過,煉丹如同入定,丹爐不開,煉丹之人沒法蘇醒。 果然,她都走到老頭身后了,那人依舊無知無覺。鼎中青鸞似乎感受到她的靠近,哀鳴更加凄切。 眼看青鸞就要煉化,琉雙再顧不上任何事,眸光一厲,朝著老頭后背心臟處扎去。 匕首帶了晏潮生的靈力,竟然輕易就扎入了老頭身體,他噴出一大口血來,緩緩倒下。 琉雙連忙去丹爐旁,要放出青鸞。 可是剛碰到丹爐,身后發出一聲詭異的笑,琉雙回頭,身后倒下的老頭,不知什么時候站了起來,正朝她古怪地笑著。 她心知不妙,正要放出青鸞,和它一同對敵,可是掌下丹爐不知何時不見了。 亭中老頭的容顏,慢慢發生改變。 從一個鶴發老翁,慢慢變成一個風華絕代的年輕女子。 鬼鴉齊聲叫著,那女子不再沖琉雙笑,虛弱地滑落在地,捂著腹部傷口,面色慘白。 而看清女子面容的那一刻,琉雙腦海里似乎晴天霹靂,那是一張最熟悉不過的臉。 幾乎每日對鏡梳妝,她都能看見一張與之八分相似的容顏。她與琉雙竟然長得非常相似! 女子也一身仙靈之氣,若不是琉雙著青衣,女子著白衣,在鬼域血霧的籠罩下,幾乎辨不清兩人。 女子捂著傷口,也不知怎么回事,原本在她心臟處的傷口到了腹部。女子踉蹌一步,一個玄色身影瞬息而至,扶住她:“宓楚,你怎么樣?” 宓楚嘴角溢出鮮血,靠在晏潮生懷里,忍住疼痛搖了搖頭:“我沒事?!?/br> 宓楚看向琉雙,語調凄然:“娘娘,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是宓楚不好,來了鬼域貿然叨擾?!?/br> 宓楚的話讓琉雙明白過來,一切都是一個陰謀,詭異的涼亭,她看見的老頭,還有煉化青鸞的爐子,全是這位天妃設的圈套。 琉雙看向晏潮生。 晏潮生冷笑道:“為何傷她?” 琉雙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生疏冰冷的眼神,仿佛看她只是看一個陌生人。這一刻他相信誰。一眼分明。 看著那張與自己八分相似的容顏,琉雙只覺得全身發冷。 宓楚天妃,原來這就是宓楚天妃。 才被反復淬煉過的心微微泛出疼。她抿緊了唇,遠遠看著他們。原本心中模糊的影子,在此刻全被串聯起來,讓她幾乎連牙齒都發著顫。 琉雙彎唇笑了笑,笑容卻蒼白無比:“晏潮生,你娶我,是因為她嗎?” 百年相守,原來都是因為,她和宓楚,生了相似的臉嗎? 第10章 解靈 鬼鴉凄厲地叫了五聲,琉雙嫁給晏潮生整整一百年,向來都甜甜地喊他夫君,這是第一次,帶著慘然的笑,喚他晏潮生。 她問,晏潮生,你娶我,都是因為宓楚嗎? 晏潮生看著琉雙,神色都沒變半分,他淡聲說:“來人,娘娘舉止無度,罰去煉血海思過?!?/br> “晏潮生……”琉雙低低地喚。 涼亭的罡風吹起琉雙單薄的衣衫,她站在孤冷風中,看著她愛了百年的夫君,為了另一個女子,罰她去煉血海。 琉雙說不清那一刻自己是什么感覺,是傷心多幾分還是荒誕多幾分。她像是做了一場漫長的美夢,當她沉溺于夢中當了真,卻發現一切都是假的。 她幾近執著地重復一遍:“我要一個答案,你娶我,是因為我與宓楚天妃的容貌相似嗎?” 琉雙死死盯著晏潮生,希望他告訴自己,并不是這樣的??墒顷坛鄙粗缮蠝I意,尚且帶著最后一分希冀的眼睛,冷酷地道:“你不是都看見了嗎,何必再問?!?/br> 琉雙眼中希冀碎裂,左眼一滴淚掉下來,掉落在鬼域地面,帶著淺淺的白色光華。 晏潮生盯著她那一滴淚,習以為常。 彼時他并不知道,后來這成了他記憶里,琉雙為他流的最后一滴淚。 其實這百年,琉雙為他流過不少淚水,她本性稚嫩柔弱,有時候在晏潮生看來,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他征戰歸來身上一道血痕,也能讓琉雙哭得死去活來。 哭得多了,有時候他還能惡劣到饒有興致看她嚶嚶掉淚。 那時候他年歲尚淺,并不知女子流下的每一滴淚,都帶了所有的愛意,彌足珍貴。 而愛意終究是會被消耗的。 晏潮生說:“本君的命令沒人聽見么,送娘娘去煉血海?!?/br> 八個鬼將出現在琉雙面前,欲動手來束琉雙。琉雙避開他們手:“我自己去!” 琉雙袖中雙魚佩掉落出來,徹底裂成兩半。琉雙看著那兩尾徹底被分開的魚,笑得比哭還難看。 原來有些事情,真是命中注定。 從前她不信命,她只信晏潮生,可是百年深愛,換來的是他不信她,她被關去煉血海。 琉雙蹲下,在所有人目光中撿起碎裂成兩半的玉。這是少幽留給她的東西,縱然她的愛只是一場笑話,也不能讓它們埋在鬼域的泥土下。 琉雙把它們收起來,走向宓楚天妃。 “你說我傷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