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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麗巴依做的?!苯厣秸f:“但我沒戴幾回?!?/br> 斯野覺得這帽子更珍貴了,下意識抱在懷里,拍了兩拍。 靳重山目不斜視,“你當它是羊嗎?” 小動作被發現,斯野眨眨眼,“你們的帽子都是自己做嗎?” “嗯,全手工?!?/br> 斯野心想厲害。 那遠處的濤聲仿佛又近了一點。 “看見那座山了嗎?”靳重山突然問。 斯野聞言抬頭,“哪里?” 帕米爾高原上幾乎看不見綠色的山,近處的是褐色,天邊的是白色。 放眼四周,褐色連綿不絕。 “??!盤龍古道!” 斯野看見了,就在車行的這條路上,筆直開到底,一條曲折的公路蜿蜒而上,就像臥在褐色山巒上的巨龍。 斯野在成都長大,小時候跟著斯宇去川西、川北,也不是沒有體會過蜀道難的感覺。 但彎成這樣的公路,印象中著實沒有見過。 靳重山在路邊停下。 斯野不解地扭頭看他,“靳哥,我們不一鼓作氣沖上去?” “這路能沖?” “……不能?!?/br> 靳重山推開車門,指指右邊一塊巨大的牌子,“去拍個照?!?/br> 斯野這才注意到牌子,定睛一看,寫著:今日走過了人生所有的彎路,從此人生盡是坦途。 斯野不肯下車,“我不去?!?/br> 靳重山在車外看他,“嗯?” “那一看就是打卡到此一游的地方!” 有點傻。 靳重山的聲音和干燥的風一同卷進來,帶著灼熱和粗糙的氣息,“來都來了?!?/br> “……” 你們塔吉克族也信這四個字? 斯野不情不愿下車,走了半截路,草草拍一張就想回車上。 靳重山卻扯扯他的后領,指著牌子下,“去合個影?!?/br> 那就真成到此一游了! 靳重山拿過他的手機,又說:“去吧。給你這身留個影?!?/br> 斯野這才想起,自己還穿著塔吉克繡花白襯衣。 他走到牌子下,想了想,張開雙手,仰望天空。 回到車上,靳重山說:“拍了幾張,你自己選?!?/br> 此時已是漫長白天的盡頭,車沿著急彎上行,像坐過山車一樣。 旅客們多是從塔縣直接趕到盤龍古道。 看過之后還要前往下一個目的地,因此上午中午人多。 到了太陽快落山時,古道上幾乎沒有游客了。 車到山頂,斯野跟著靳重山走到一塊高聳的石頭上。 俯瞰整條古道,不禁深深舒了口氣。 剛才在山下,他還對那塊牌子不屑一顧。 來到山上,看著這無窮盡的彎路,心里突然豁然開朗。 險峻的山巒又怎樣? 數不清的彎路又怎樣? 路不是開出來了嗎? 他不是都走過來了嗎? 紅日在西邊緩緩下沉,雪山又被染成金色。 斯野在石塊上坐下,吹著風,許久沒有言語。 出來旅行這件事,只有醫生和斯宇知道,他也一直沒有發過朋友圈。 但此刻,他有種強烈的沖動,想將那張他本以為很俗的到此一游照發上去。 那大約是一個宣告。 他會走出來。 他正在走出來。 圖片已經上傳,但文字突然不知道該寫什么。 斯野盯著手機發呆。 靳重山低頭看了看,“你可以把牌子上的字抄上去,很多游客都這么干?!?/br> 斯野抬頭,望著靳重山笑,“我可是有品位的人?!?/br> 靳重山說:“那就什么都不寫,頂多定個位,裝酷?!?/br> “就像你一樣嗎?”話一出口,斯野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靳重山從頭到尾就沒裝過。 和話多話少沒關系,人家是真酷。 兩人一坐一站,這個高度差倒是很適合揉揉腦袋。 靳重山就像是懲罰他那句“裝酷”,手指插入他的金發,不輕不重地按了兩下。 “揉亂了揉亂了!”斯野笑著哀嚎,“靳哥,你有事沒事折騰我頭發干嘛!” 靳重山收回手,“發吧,隨心?!?/br> 這么一鬧,斯野發朋友圈的沖動被打了個岔。 他站起來,手機揣回去,“嗯,我醞釀一下,晚點再發?!?/br> 回到村里,天快黑了,家家戶戶升起炊煙。 斯野白天吃了不少羊rou,這會兒只想吃點青菜。 靳重山把車?;卦?,領著斯野走進那院子里的一間房。 燈打開,房間不大,但塔吉克民居該有的都有。 石炕上鋪著暗紅色的繡花毯子,繡花被褥整齊疊起來放在石炕角落。 中間放著一張桌子,銅盤和銅壺雖然空著,但很干凈,看得出剛擦洗過。 桌子邊有一個爐子,上面懸著原始的抽煙管。 夜里點上炭火的話,廢氣會被抽出去,以免中毒。 石炕對面放著棕色矮柜,上面是老式電視。 房間還有一個門,打開原來是衛生間。 “我們今晚住這里?”斯野興致勃勃地參觀。 塔縣到底是縣城,酒店里雖有民族風情濃郁的裝飾,但遠不如村里牧民家原汁原味。 “嗯?!苯厣綇耐饷娼觼硪诲佀?,放在爐子上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