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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全都穿著傳統服飾,載歌載舞,即便是只有四五歲的小孩,也在跳舞。 斯野第一次接觸這樣的風俗,雀躍道:“靳哥,你會跳嗎?” 靳重山揭穿他的用意,“想讓我教你就直說?!?/br> 斯野偷偷聳起眉骨,被吐瑪克壓趴的金發已經被風吹得蓬松。 他說得勁兒勁兒的,像頭威風的獅子。 “這又不難,我觀察學習過了,我會?!?/br> “嗯,那我就不教了?!?/br> “靳哥!”斯野一秒認慫,“要教的!” 靳重山輕輕哼笑,唇角的溫度被風卷起,悄悄掠過斯野耳際。 提親正式開始。 卻不是斯野想象中的,類似漢族婚禮的正式。 塔吉克族所有儀式都融合在吃與舞中。 斯野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塞了滿滿一盤羊骨rou。 而靳重山吹起鷹笛,阿西木他們拉開架勢,在院子里起舞。 不久,女方親友也加入。 提親儀式頓時成為大型斗舞現場。 斯野端著羊骨rou,很想加入,又怕自己跳不好。 靳重山來到他身邊,“知道為什么你有羊骨rou,我們沒有嗎?” 斯野想了想,“因為我看起來比較瘦?” “因為你是我們尊貴的客人?!?/br> 靳重山道:“塔吉克族好客,就算你只是路過,如果恰好有婚禮,我們也會邀請你來參加?!?/br> 斯野被這純粹的熱情感動,低聲道:“謝謝?!?/br> 靳重山話鋒一轉,“而且你不會跳舞?!?/br> “……”這個就必特意挑出來了吧! “主人家怕你站著尷尬,所以提前請你吃羊骨rou?!?/br> 這時,樂聲暫歇,女方親友將大家招呼到鋪著繡花桌布的長桌前。 那里擺著一盤盤羊骨rou。 這兒的羊都是牧民們自己養的,rou質鮮美,但要吃這么大一份,對斯野來說還是太勉強了。 不過扔掉絕對不可能。 他無法原諒自己辜負善良牧民們的心意。 見靳重山要去拿rou,他趕緊將人抓住。 “嗯?” “靳哥……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吃這一份?” 靳重山灰藍色的眼里蕩出些逗弄的情緒,“我不給你剔rou?!?/br> 斯野馬上拿出小刀,“我給你剔,我給你剔!” “那好?!?/br> 于是他們席地而坐,在同一個大盤子里分rou吃。 主人家又上了加奶油的咸奶茶、切成大塊的西瓜、黃燦燦的杏子、一杯杯暗紅色的鮮榨石榴汁。 斯野每樣都嘗。 起初還有點不好意思,后來放開了,左手拿著羊骨rou,右手端著石榴汁。 美其名曰:解油膩。 樂聲再起,阿西木他們又跳起來。 斯野說:“靳哥,我早就想問了,你們跳的這叫什么舞???” “鷹舞?!苯厣秸酒?,“模擬雄鷹翱翔時的姿勢?!?/br> “??!難怪那么颯!” 靳重山俯視他,眼睛逆著光,更加深邃神秘。 “現在要學嗎?” 斯野當然想,卻有些怯場。 鷹舞看上去很簡單,但他知道眼睛學會了身體沒學會的道理。 靳重山向他伸出手,“不用怕,我們從不嘲笑愿意了解我們文化的人?!?/br> 斯野看看眼前的手。 它很大,有些粗糙,掌紋分明,像是深深扎入這片土地的樹根。 “嗯?!彼p輕應答,然后握住,被一個強勁的力道拉起來。 樂聲浪漫,在人群的邊緣,靳重山將鷹舞的每一個動作教與斯野。 斯野跳得尚且生疏,時不時回頭看看靳重山。 在他基本動作都搞錯時,靳重山會握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卡住他的手臂,將他糾正過來。 每每這時,他的心臟就會不聽使喚地加速跳動。 胸膛的熱度蔓延到臉上,所幸額頭已經出汗,臉紅了也可以解釋為太熱。 他知道自己不對勁。 這種不對勁從他將陽光和水霧幻想成頭紗時就開始了。 或者更早,在他悄悄靠在靳重山的背上時。 或者更更早,在說出“重山是曠野的心跳”時。 靳重山在他耳邊說著什么,氣息將癢從耳尖傳到心尖。 是樂聲太響亮,是心跳太吵鬧,他什么都沒聽清。 他的眼睛變得很潮,紛繁的欲望和彷徨像小石子投入水中,在眼底激起漣漪。 他知道自己跳錯了,知道靳重山正在耐心糾正他,可他無法靜心去學。 他甚至不敢看靳重山。 他已經許多次體會過靳重山洞悉一切的能力。 生怕下一場對視,靳重山就會窺見他眼中的秘密。 他太好懂了。 越來越多的牧民向他們這邊看來。 如靳重山所說,塔吉克族確實不會嘲笑愿意接近自己文化的人。 他們笑容滿面,正踩著樂點,為他鼓掌。 斯野突然為自己的拙劣舞姿汗顏,不敢看靳重山,視線轉向另一邊,倉促跟著轉圈的牧民,學來另一種舞姿。 沒有人糾正他,歡呼更加響亮。 他自認為學得不錯,而靳重山也放開了他的手臂和腰,圍著他起舞。 他轉得更加起勁,直至樂聲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