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哄 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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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江野扼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張大嘴巴。 石子猛地塞進王虎的嘴里,他慌亂地想張開嘴吐出來,可江野的手指卻死死地摁住他的嘴。 骨節分明的手指加了幾分力道,連同聲音也硬邦邦的,帶著寒冽的冷意。 “滋味好受嗎?” 王虎撥浪鼓般搖頭。 江野歪了歪頭,黑眸中泛起不羈與狠戾。 王虎對上他的目光,忙不迭地點頭。 “那就行,別吐出來?!苯盁┰甑厮砷_摁著他的嘴,嫌惡地擦了把手,旋即狠狠踹了下他的屁股。 “都給老子滾!” 語畢,眾人如釋重負,趕緊作鳥獸散。 頃刻間,巷子又恢復成一片靜謐。 江野走向林知幼,他微微彎下腰,眼睫淡淡地掀起,和坐在輪椅上的她平視。 他懶洋洋地扯起嘴角,朝她道:“小孩,沒事了?!?/br> 熹微的日光灑在他的身上,像是抖落一層金粉。 整個人不啻陽光,宛如神祇,耀眼得迷了她的眼。 — 當晚,林嵐喝得醉醺醺才回到家。 家里沒有開燈,瑩白的月光落進屋內,林嵐瞇著眼對焦了一會兒,才發現林知幼靜靜地坐在沙發上。 她抱著懷里的小白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幼,你怎么還沒睡?” “我想等你回來?!?/br> 林嵐的心里溢出苦澀,她知道林知幼是擔心她,想等她回家再去睡覺。 這孩子年紀小,但心事重。每次都想著別人。 “mama沒事,你快去睡吧?!?/br> 林嵐腳步虛浮地向前走,剛邁開一步,林知幼就叫住她:“媽,你能不能辭掉酒吧那份工作?” 林嵐怔忡。她知道自從她去酒吧賣酒后,巷子里關于她的閑言碎語就沒停過。 林嵐坐到林知幼的身旁,半晌才道:“不行?!?/br> “為什么?”林知幼攥起拳頭,臉上帶著滿滿不解。 “這份工作可以賺很多錢,我可以給你攢學費,還有醫療費,我們母子倆需要這份工作來……” “那我爸爸呢?!”林知幼截住她的話,冷不丁地丟出這句話,林嵐整個人霎時僵住。 “你每天早出晚歸,我們活得那么辛苦,那我爸爸在哪兒?” “我不想聊這件事?!绷謲棺谏嘲l上,深深地垂下頭。 林知幼挪著身子靠近她,目光灼灼地問:“我爸爸究竟是誰?他這么多年對我們不聞不問,到底是為什么?我們就不配擁有一個溫馨美滿的家嗎?” “你沒有爸爸!”林嵐驀地抬頭,目光篤定又決絕,“林知幼你記住,在這個世界上你沒有爸爸,只有我!” 林知幼的心被刺痛了下,即便這些年來她旁敲側擊問了許多遍,可林嵐始終不肯告訴她,她爸爸的存在。 “你就當你爸早就死了吧?!绷謲剐幕乙饫涞卣f。 那一刻,林知幼覺得自己的心好似也死了。 — 幾天后。 林嵐帶林知幼去骨科醫院復診。 林知幼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旁邊的辦公室門敞開著,她時不時地聽見醫生和她mama的對話傳了過來。 “她的腿傷恢復得很不錯,只要積極復健,恢復正常的行動能力后,還是有機會可以繼續滑冰的?!?/br> 林知幼三歲開始學習滑冰,她上小學那會兒,已經奪得國內幾個少年組花滑比賽的冠軍。 那時所有人都認為,她是花樣滑冰的天才少女。 然而世事無常。 林知幼在一次花滑比賽的賽前熱身中,和同場的賽手意外相撞。對方的冰刀劃傷了她的腿,差點切到她的動脈。 即便沒有致命傷,但她的右腳關節外側韌帶斷裂,右腓骨肌腱也遭到損傷。 經過一系列的治療,林知幼如今已經可以逐漸擺脫輪椅,嘗試用拐杖行路。 醫生深諳她的情況,考慮再三后,朝林嵐說:“我見她最近有些氣餒,都不愛笑了。其實只要堅持科學康復訓練,她以后還是可以重回冰場?!?/br> “她說她不滑了?!绷謲沟痛寡鄄€,“她應該是被嚇到了,再加上我們家這種情況,我確實也很難再繼續支撐她學習滑冰?!?/br> 林嵐曾是一名業余花滑選手,她以前經常陪林知幼一起滑冰。 那時她知道女兒在花滑上有天賦,便給她報培訓班,帶她參加考級和各種比賽。 她努力用雙手托起她的夢想,但最終,一切摔得粉碎。 這也許就是命運吧。 林嵐長嘆了一口氣。 醫生也搖搖頭:“實在是太可惜了?!?/br> 那么有天賦的一個孩子,猶如流星般剎那閃耀,就此隕落。 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忍不住感嘆一聲。 林知幼的眼眶微紅,她掏出兜里的耳機塞進耳朵里,將那些對話全都屏蔽在外。 仿佛只要這么做,她就可以將自己包裹起來,不再受到任何傷害。 從醫院回到鹿鳴巷。 林嵐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焦急地說:“小幼,我上班快來不及了。你自己回家可以嗎?” 林知幼望向巷子,蜿蜒漫長的小巷一眼仿佛看不到頭,但其實也沒有很遠。 此時她早已坐回輪椅上,她朝林嵐點點頭:“我可以?!?/br> 林嵐摸摸她的腦袋,轉身趕去上班。 林知幼雙手搭在手推圈上,轉動輪椅前行。 輪椅的輪子軋過石板路,留下淺淺的痕跡。 半晌,前方傳來一陣嬉鬧聲。 女生穿著輪滑鞋徑直滑行,朝不遠處的少年笑道:“小橙子,你這滑得不行啊,就比烏龜快那么一點點!” 思桃伸出兩根手指,比出一厘米的距離,氣得周澄宙罵罵咧咧。 “你一個學花滑的跟我比輪滑,這不公平!” “這兩者能一樣嗎?”思桃笑道。 “行!”周澄宙擼起袖子,“你給我等著,我很快就能追上你!” 兩人你追我趕,須臾,思桃的輪滑鞋磕到一塊硬物。 她猝然轉身,只見自己的鞋子撞上了一把輪椅的踏板。 思桃的視線往上移,少女白皙素凈的臉蛋映入她的眼簾。 她的鹿眼清澈明潤,唇瓣似櫻桃般晶瑩透紅,整個人看起來清純又乖軟。 “你好啊,小仙女!”思桃下意識地揮手跟她打招呼。 林知幼愣怔。思桃揚起嘴角,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我剛剛沒注意看路,撞到你了,實在抱歉!” “不過都是因為他,影響我的滑行?!彼继抑赶蛑艹沃?,“讓他請我們吃冰棍吧,當作賠禮道歉!” “欸,肥桃。你這話說得有意思,明明是你撞了人,干嘛要我請……” 話音未落,思桃伸出手肘捅了他一下:“有沒有點紳士風度?” 周澄宙露出一副受內傷的表情:“行行行,我請!” 他家就在鹿鳴巷里開便利店,冰棍飲料任君挑選。 周澄宙擺擺手,剛想招呼她們,卻聽女生清甜的嗓音響起:“不用了,我沒事?!?/br> 林知幼淡淡地說:“你們不用賠禮道歉?!?/br> 她說完,推著輪椅走遠了。 思桃望著她纖細的背影,眨眨水亮的眼睛說:“人美心善,真是小天使??!” 周澄宙拉了拉她:“行了,別看了,咱倆再比一場!” “來??!” 他倆又嬉笑玩鬧了起來,林知幼推著輪椅,不由得剎住車輪。 她轉過頭,望著他倆恣意滑向遠方的身影。 她突然想起以前在冰場上馳騁的自己。 林知幼的心里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挫敗感與哀傷蔓延開來。 她回過頭,推著輪椅緩緩地回到家。 這一天,她終于從柜子里拿出了以前陪伴自己度過日日夜夜的那雙冰鞋。 冰鞋的鞋面變得舊舊的,花刀也生了銹。 刀齒前端布滿了淺淺的劃痕,那是她曾經的“戰績”。 而如今,她再也不能穿上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