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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言之,叔叔一直住在非本地戶籍的嬸嬸陪嫁的家里,成為了嬸嬸在“謝”這個姓前面最大的底氣。 這層底氣是張諾從來不曾擁有的,所以她至死不肯出江浙滬。 第一次踏入這座四合院時,謝冬芽就明白了一件事——母親這輩子到最后,都只能把故鄉是大城市作為她的終極背書。 很滑稽,也很悲涼。 在嬸嬸的大廚房里,謝冬芽沒有客氣,收了嬸嬸的海參、蟲草和燕窩。她從小不吃這些,自然也不會弄,但范文軒肯定會料理。 嬸嬸拉著她的手,“冬芽,謝家只有你一個女孩子?!?/br> 謝家還只有謝逢春一個男孩子呢?謝冬芽想。 “你就這么草率地嫁了,我們從小把你看長大的,眼里看看也是不舒服的,不要說你mama了。她心氣那么高,肯定想要你嫁得好一點。在你媽面前,我有些話也不敢直說,怕她聽了又要多心。你叔叔和我都是把你當女兒的,我們都看不得你委屈。范有中博士快畢業了對吧?他這個樣子,肯定留校發展是最好的,以后要提拔什么的,你盡管來找我們,他們那個學校,你叔叔還是能說得上話的?!?/br> 大名鼎鼎的謝教授在南藝自然是說得上話的,不然在南藝混了四年,不寫劇本不拍片的謝逢春是怎么考進去混到畢業的? 自然,這句話謝冬芽爛在肚子里都不會跟叔叔嬸嬸說出一個字來。她也明白自己當初報考藝術院校,叔叔直接點明要她考南藝,也是有福澤均分的意思在的。 謝冬芽聽完了嬸嬸說的一番話,先是想了想。 話說在她這里,自然都是好話。但是對話題里提到的另一個人,就不是了。 最后,她到底是沒有忍住。 “陳校長挺喜歡范有中的,倒不是他人老實,他學術真的挺不錯的,幫陳校長和孫副校長一起編了戲劇教材,寫了三個電影劇本,有一個也拿獎了。應該不用麻煩叔叔?!?/br> 嬸嬸握緊她的手,眉眼帶著過來人的善意的暗示,“你年輕,又是我們這種家庭出身的,以后啊,生活會讓你懂的?!?/br> 謝冬芽忍了忍,沒有再反駁嬸嬸。 她提著一袋子補品走出廚房,路過四合院第一進的門屋,這間屋是謝逢春專用的書房。 屋門開著,有兩個眼熟且都頗漂亮的女孩子正圍著一塊白板說話。謝冬芽認得那是給謝逢春寫劇本的師妹。 白板上用記號筆密密麻麻畫著復雜的人物關系圖??磥硎呛苷J真在討論劇本。 這一年有部謝逢春署名的生活劇在衛視播出,收視率居然還不錯。這部劇是王康康和謝教授一起投拍的,謝冬芽知道真正執筆的編劇正是屋里的那兩個妹子。 謝逢春的好命,除了有個為他鋪前程的好爹,還有那些看在他姓的那個“謝”字帶來的各種福利,愿意提供出自己的才華的墊腳石。 其實,范文軒一開始也做過這塊墊腳石。 過了四合院的月亮門,謝冬芽看到范文軒和謝逢春站在游廊上說話。 后院不太大,游廊也不長,謝逢春說什么話,她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厲害是師兄厲害,這就把我那成天孔雀似的勁兒勁兒的嚷嚷不結婚的姐搞定了。嗨,女人嘛,都好口是心非,就要這么辦了她才行。高,還是師兄你高!以后就是咱家罩著的人了。我以前是真沒看出來啊,佩服!佩服!要不怎么老話說還是平時不叫的狗……” 謝冬芽健步沖到了謝逢春的面前,因為挺著五六個月的肚子,腳下一個趔趄。就那么一剎那,范文軒好像腦后生眼睛一樣,明明沒有看向她,卻能在她快倒下前穩穩地扶住她。 那刻的謝冬芽根本不在乎會不會摔這一跤,她像只母老虎一樣,指著謝逢春的鼻子口不擇言地就懟了過去。 “謝逢春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給我閉嘴!” 回學校宿舍的路上,兩人都沒有叫出租車。倒也不用叫,從謝教授的四合院到南藝,走路也不過刻把來鐘。 這天太陽很好,曬得人暖洋洋。 謝冬芽心里頭的火芯子被謝逢春點著了,被太陽一照,更是火上加火,像個火車頭一樣走得那叫一個腳下踩了風火輪。 范文軒先是讓她快走了幾分鐘,然后一把拉住了她。 “冬冬,你走慢點?!?/br> 謝冬芽停了下來,轉頭就對范文軒吼:“謝逢春這么說你都不反擊?你不覺得這是侮辱嗎?他算哪根蔥??????就給他這么說你的機會?” 范文軒溫柔地看著她,“你叔叔在家里。他對你那么好?!?/br> 一句話,謝冬芽全身的火都被撲滅了。 范文軒輕輕抱了抱她,“今天太陽很好,我們散散步吧?!?/br> 火雖然滅了,但是謝冬芽心頭的氣還存著,“太陽一點都不好?!?/br> “我是到了這個城市,才體會到陽光照在身上,溫暖的感覺?!狈段能幬兆×酥x冬芽的手,“感覺很好,時間久了,就想把這種感覺永遠據為己有。但是陽光是握不住的,我只能在原地等著它照到我身上?!?/br> 范文軒一手握著謝冬芽的手,一手撫摸上她隆起的肚子。然后他蹲了下來,像是對謝冬芽說,也像是對她肚子里的范亦可說。 “謝謝你,愿意讓陽光在我身上留得久一點?!?/br> 那日之后,范文軒在明面上,和謝逢春再沒有任何交往了。謝教授去世之后,應該就更不可能有什么交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