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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太子常年居于長安,其勢力早已滲入內朝,不少重臣都列于太子之側。 此次兵變,圣人在長安能用到的武將,數來數去,竟然就只有陸時琛了。 陸時琛臨危受命,任天下兵馬大元帥,以平叛亂。 一時間,長安戰火四起,尸殍遍地。 被波及到的難民們紛紛涌往城外,生怕在這無眼的刀劍中淪為亡魂。 值此混亂之際,城門處根本就無法查勘公驗放人進出,只能任由他們一股腦地出城。 陸時琛緊握了韁繩,高坐在馬背上,垂眸俯瞰這一片亂象,深深蹙了眉。 他的視線在慌亂的人群中來回梭巡,目光掃過一張張臟污驚恐的面孔,始終都沒能停留。 如是過了許久。 顧北從另一邊的春明門趕來,隔著涌動的人群,遠遠地,朝他搖了搖頭。 陸時琛稍稍一怔,閉了閉眼,眉間的褶子蹙得愈深。 待他再次睜眼時,目光里多了幾分肅殺。 他下意識握緊了手中韁繩,沉聲道:“走吧?!?/br> 他在這里耽擱的時間,已經夠久了。 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著他。 身下的駿馬在原地踏了幾步,調轉了方向,往皇城馳去。 與他們錯身而過的,是一輛破舊的牛車。 褚寧被喬裝成村婦的模樣,虛弱地坐在車上,捂著嘴,輕聲咳嗽。 馬蹄聲嘚嘚,車輪聲轆轆,分別駛往了不同的方向。 漸行漸遠。 直到犢車踽踽,走到了城門。 褚寧才后知后覺地眨了下眼,如有所感地轉過頭,往身后看去。 可此時,方才和他們錯身而過的那行人,已是鞭馬遠去。 紛沓的疾蹄揚起一片輕塵,將他們的身影籠罩其中。隱約間,似能窺得那人飄在風中的大氅,若展翅雄鷹,氣勢凌云。 褚寧愣愣地望著那人遠去的身影,蠕動了一下唇瓣。 然,未及喉間的話溢出。 一雙手忽地從旁邊伸來,捂住了她的雙唇。 隨之響起在耳畔的話,冰冷似盤旋的毒蛇。 “別看了,他不會回頭,不會認出你來的?!?/br> “要是我的易容術這么輕易地就能被人識破,你覺得,那我還會是商衍嗎?” 褚寧在他的桎梏下,出不了半點聲音。 她只能圓睜了雙眸,含著淚,怒目瞪他。 盈盈的淚光落入商衍的眸底,卻像極了一根無形的刺,刺得他心口發疼。 他抿著唇,又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啞著嗓子出聲:“別這樣看我?!?/br> “你不是被迫嫁給他的嗎?離開他,跟我去劍南,有什么不好?” “你的家不就是在劍南道成都府嗎?留在我身邊,還能離你的爺娘兄長更近一些,不是嗎?” 褚寧無聲搖頭。 ——不,她不想,不想跟他一起離開。 如果陸時琛是未知的前路。 那眼前這個人,就是她看得見的地獄。 他欺騙她,脅迫她,以愛的名義禁錮她。 簡直就是,從煉獄來的修羅,要拽著她,墜入無盡的深淵。 褚寧想起之前,他對她所做過的種種,忽然就背后發涼,驚恐地戰栗起來。 ——“你放開我,放開我!” 感受到懷中人的懼怕,商衍滾了滾喉結,目光漸黯。 他冷嗤一聲,桎梏她的手勁兒,反倒是又緊了幾分。 “不可能?!?/br> “我不可能放你去他身邊?!?/br> “你只能跟著我走?!?/br> 一字一句,都宛若隆冬時節的冰碴,重重砸在了她的心口。 令她如置深淵。 *** 商衍到底是趁著長安的禍亂,悄無聲息地將褚寧帶到了隧王府。 這期間,褚寧不是沒試過逃跑。 但每一次,都會被商衍親自抓回去。 他提著褚寧的領子,將她拽到幽暗的牢獄。 那里邊,關著她最親近的婢女金珠。 “三次,你已經跑了三次了,我愛你,所以我舍不得罰你?!?/br> “但你總該長點記性?!?/br> 商衍扼住她的后頸,迫使她抬頭,去看鐵欄之后,那個形容憔悴的女子。 她眼睜睜看著,看著商衍下令,砍斷了金珠的雙腿。 鮮血如注噴灑,金珠的叫聲尖銳凄厲,幾乎刺穿了她的耳膜。 一時間,褚寧也不知道,她是該內疚,該心疼,還是該懼怕。 她癱軟地倒在牢房之外,顫著雙唇,抖成了篩子。 可是,商衍還是不肯放過她。 他亦隨她的動作俯身,湊到她耳畔,沉聲低語:“可惜她沒有三條腿,不然,將你的阿兄帶來替罪?” “不要,不要!”幾乎是在他出聲的這一瞬間,褚寧便跪在了他腳邊,攥著他的衣擺哀求?!拔仪笄竽?,不然再動我身邊的人了,我答應你,我以后不再亂跑了,好嗎?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商衍用拇指揩去她頰邊的淚水,語氣里帶著令人懼怕的溫柔:“早這樣聽話,該多好?!?/br> 他的指腹格外冰冷,在臉上帶過的觸覺,就像是毒蛇爬過般,陰冷濕膩。 褚寧害怕到了極致,卻根本不敢躲開。 昏暗的燈光下,濃重的血腥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