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喜歡這樣的你(六周年修訂版) 第41節
沈木星此刻的心情,不是失戀不是難過。 她佛禪入定一樣坐在那里,目光無神的散落在桌面上,雙眼失去了焦距。 一個沉穩的腳步聲從鄰桌走過來,他拽開一張椅子,在她的身旁坐下來。 沈木星感受到他目光的溫度,可是她沒有看他,只是拿出一只手在桌上的塑料杯墊上畫著道。 “木星……” “有火嗎?” 嚴熙光一愣,沒懂她的意思。 她這樣說完,突然瞄見桌上的蠟燭杯在黯然閃動,于是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趕緊用眼睛緊盯著那茍延殘喘的火苗,手上去翻包,動作慌忙紊亂,生怕一個趕不上那火苗就會滅了一樣。 從包里翻出一盒煙,把那細弱的香煙架到火苗上去,她匆促地瞥了他一眼,他深邃的目光里的那份心疼太濃太濃,沈木星趕緊又把目光收了回去,顧不得眼前是誰,頭向前一探,雙唇吸住煙嘴,猛地吸了一口,這柔弱的香煙才霎時間裊裊明媚起來。 煙霧吸進鼻腔,過了肺,沈木星才覺得放松了許多。 后悔,悔透了!她能肆無忌憚地在小鄭面前抽煙,卻在嚴熙光面前犯了幾次煙癮都不敢掏出火,如果不是因為這份該死的顧慮,她早就該掏出一根,那樣的話,她或許能從容些,不至于這么難堪。 一雙寬厚溫暖的手掌伸過來,覆蓋住了她冰涼的手,攥住,握緊。 他沒有說話,就這么靜默哀傷的望著她,陪著她,而她也沒有抽回手,眼里霧氣彌漫。 “木星,我們重新在一起好嗎?給我個機會?!?/br> 沈木星低眉頜首,眼里瞬間蓄滿了淚水。 她的嘴唇顫抖,眼淚撲簌簌一直滾到他的手上。她仰頭,無聲地吸了口煙,想把這該死的情緒通通送回身體。 嚴熙光的喉嚨吞咽了一聲,寬厚的手掌在她的手背上摸了摸:“是我不好?!?/br> 她搖了搖頭,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為什么他說出“重新在一起”的是時候,語氣能那么自然,就像他當初說要走一樣。 在他那里,好像他們在一起,就像日升月會落,春去秋會來。 沈木星哭著哭著,忽然笑了,煙頭泯滅在水碟里。 “您好?!眹牢豕饨辛艘宦暦諉T,卻還攥著她的那只手。 服務員走過來:“先生有什么吩咐?” “我女朋友餓了,點餐?!?/br> 沈木星斜睨著他,不動聲色。 服務員把餐牌拿過來,嚴熙光餐牌遞到她眼下去,聲音溫柔得可以滴出水來。 “看看,想吃什么?吵了一架是不是餓了?” 沈木星沒吭聲,喉嚨發緊。 “不是想吃鵝肝?鵝肝想吃么?”他問。 她吸了吸鼻子,不說想,也不說不想。 “我們要一份法式鵝肝?!?/br> “好的先生,還要別的嗎?” “還想吃什么?”他又問。 沈木星伸手,在菜譜上隨便點了兩下。 “她還要俄式……燜罐牛rou?!?/br> “好的先生?!?/br> 嚴熙光又看看菜單,似乎對這里面的菜品很失望的樣子,而后抬頭對服務員說:“她點的都給我來一份?!?/br> “好的先生,還有別的嗎?” “紅酒給我撤了?!?/br> “不好意思先生,紅酒已經開了是不可以退的?!?/br> “幫我倒掉,謝謝?!?/br> 第39章 眼前這個男人 119 一頓無聲的七夕晚餐, 全程被嚴熙光握著一只手,讓沈木星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一時分不清她和眼前這個人到底發生過什么, 而后又要發生什么, 她只覺得舌尖的滋味很復雜, 胃里像個無底洞,怎么填都覺得空,胸口悶得厲害, 不得不一邊咀嚼一邊做深呼吸。嚴熙光見她竟有胃口,就又多加了幾道菜,她也不客氣,眼見著服務生一道一道地往上端, 就每一道都嘗一口。 吃完飯嚴熙光已經把她的那只手握得出了汗,沈木星幾次想抽回,可都沒他力氣大。一方面是滿心疲憊, 加之不想拉拉扯扯弄得太難看,便由著他。二人牽手進了電梯,嚴熙光按下負2層,沈木星按了1層, 可他又把1層的按鈕按滅, 對她說:“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br> 沈木星面無波瀾地說:“有什么不放心,又不是沒失戀過?!?/br> 嚴熙光的唇動了動,想辯白,卻終究不置一詞。 一上了嚴熙光的車,沈木星就接到了阿敏的電話,讓她馬上看群。打開工作群,有個實習生@她, 將她工作上的失誤發到了大群里,群里有很多大領導,大家都看著,誰也沒表態。小實習生剛來的時候,領教了幾次沈木星的不近人情,時間一久,品出來沈木星是個悶葫蘆軟柿子,就踩著她想表現一把。 同事領導沒有一個幫沈木星說話的,眼見著一個小實習生上躥下跳,只看熱鬧,此刻的沈木星才意識到,原來她的人緣這么差。 今天真是個倒霉日子。 本可以置之不理,但沈木星還是硬著頭皮在群里也@那個小實習生,回了句:“多謝批評指正?!?/br> 處理完工作上的爛事,她將手機丟進包里,嚴熙光看她的臉色,眼觀鼻鼻觀心,攥了攥她的手:“怎么了?” 沈木星疲倦地扶額:“沒什么,胸悶?!?/br> 車子駛入濱海大道,窗外月朗星稀,公路平整寬闊,茂密的樹木后面是平靜的海,沈木星放下車窗,海風鉆入鼻腔,清醒了許多。 她已經懶得問,他要帶她去哪兒了,反正這個世界,總不會順著她的意來的。 車子開進一個車庫就熄了火,車庫門重新關上,司機下了車直接從旁側一個小門離開了,閉塞的空間里,只剩下他和她兩個人。 “還氣嗎?”他拉了拉她的手。 “還好?!币幌氲絼偛诺膱鼍?,估計往后的很多年想起,都會感到陣陣惡寒。 他轉頭摸了摸她的頭發,說:“三本大學畢業,靠父母關系,找到一份月薪4500的工作,因為分手矛盾曾和準岳母大打出手,鬧到公安局,和你交往期間,在微博上給美女點贊?!?/br> 他停下,等她反應。 他調查過小鄭?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看他手眼通天,掌控全局。 可是瞅著瞅著,她的眼神變得沮喪。 還以為自己很會看人,那樣檔次的一個男的,輕易就把她弄上了車。還以為自己前途無量,一個小實習生就能讓她丑態百出。 “是不是沒那么難過了?” “不,更難過了?!彼鲱^長嘆。 他見她像個xiele氣的皮球,就把語氣變得柔和萬分:“如果你的擇偶標準,僅僅是‘對你好’的話,那么替代性會不會太強?但如果是其他方面的條件……”他深邃的雙眸極認真,不揣曖昧,大膽地問:“木星,你考慮一下我?!?/br> 沈木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心頭一顫,一雙動蕩的眼將他看了個仔仔細細,車庫里暗黃燈光照在他的面上,像蒙了一層舊電影的濾鏡,他的五官生得極為標致,典雅而不張揚,鼻梁挺直,側頭過來向下看她時,可以看到他鼻子下面那陡峭的海鷗線,這是他最好看的角度。 他的一切都看起來那么完美。 可沈木星的心,此刻卻已經被惡意盤踞,陰陽怪氣地:“你是說,你除了‘對我不好’之外,其他各個方面的條件都是我最好的選擇?” 嚴熙光看了著她眼中的紅血絲,又移開目光,去看窗外,聲線細微,嗓音干燥: “我對你不好?!?/br> “我對你……壞透了?!?/br> 120 從車庫的電梯進到別墅里,沈木星一開始沒想到這會是他的家,以為他牽著她進了一個展廳,或者工作室,直到看到了臥室,才反應過來,這是一座住宅。 他的家是冷清的黑白色調,物品陳設雖然奢華,但都物盡其用,沒有一樣是用來裝點門面的。房子大而空曠,甚至走路都有回響。這棟空堂堂的房子倒像個樣板間,不像有人住的樣子,但冰箱上亮著的的液晶屏卻反駁了這一點。 客廳全景挑高,有種被窗外大海包圍的錯覺,三面落地玻璃窗,海岸線一覽無余。 她顯得十分拘謹,就像是小時候每次跟著母親去特別有錢的親戚家串門的感覺。 他拉著她穿過客廳,走到觀海陽臺上去,松開了她的手,目光望向月光下的那片海。 她放眼眺望,在靠近海岸的地方矗立著一座白色燈塔,海風明月,月色蒼涼,它的光寂寂閃動,仿佛正等待她有一天站到這里,忠貞不渝。 他望著遠方,眼中折射出燈塔的光,臉上有稚氣的笑容蕩漾,他說:“原本也沒想買房,總覺得車啊、房子這些都要你來選才有趣,偶然間碰見了這棟,兩個晚上睡不著,最后跟史磊簽了十年的賣身契?!?/br> 沈木星沉默半晌,才低下頭,不敢再看那燈塔。 “嚴熙光……你買哪里的房,買多少錢的車,和我有什么關系……” 她的話剛說了一半,突然感覺他的氣息從身后環繞上來,他摟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蹭蹭,氣息撲打進在她的耳朵里,嗓音喑啞—— “木星,你忘了?六年前在外公的祖屋里,我們已經做了夫妻……” 斑駁的記憶閃電般擊中了她。 老屋梁上的竹筐隨風晃動,他的頭發在她的頸間廝磨,月亮窺伺著那一晚初嘗人事的她,年華正貌的她在心里說,沈木星,快停下,而另有一個聲音說,別怕,是他…… 可是年輕的她又怎能想到,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 沈木星的臉“唰”地紅到耳根,她猛勁掙脫他,卻被他霸道地抱得更死,無論身子在他懷里怎樣扭轉,他都固執地不放手,熟悉的、強大的氣息包裹住她,他不安分的呼吸聲催動她心臟快跳出喉嚨,最后她知道敵不過了,整個人索性放松下來,任由他抱著,身子卻僵硬挺直,仿佛被豹子刁住卻時刻準備逃脫的野兔。 嚴熙光輕輕地捏住她尖細的下巴,將她的頭往后轉一點,他的唇就緩緩湊上去,他的唇珠飽滿,還記得接吻的時候總是那唇珠最先碰到她的唇,然而這一次剛要觸碰到,她卻疲倦地說:“唉,今天就不要欺負我了……” 聽她說這話,嚴熙光平穩了一下氣息,把頭移開了,沈木星趁他松懈,將他的手臂掰開,朝臥室走去,他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門卻“砰”地關上了,他在門口站了幾分鐘,就在他準備走開的時候,門又開了,沈木星披頭散發地走出來,越過他坐到了沙發上去。 嚴熙光疑惑地往臥室里看,只見床角掛著一件白色蕾絲內衣,它是被主人從身上扯下來后嫌棄地丟在那里的。 腦子里想起她不停抱怨的胸悶,再一回頭,他的臉紅了。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往他這邊走,薄薄的灰色t恤上,直觀地透出兩顆她女性的象征,然而她卻毫不在意,一臉放松地走到酒柜前,拿了一瓶紅酒和醒酒器,又攥著酒瓶,跌跌撞撞地把腳上的鞋子甩飛了,走到冰箱前,把酒瓶夾在腋下,騰出一只手從冰箱里掏出一盒巧克力,隨意地甩上冰箱門,夢游般走到陽臺上去,在無邊泳池旁的小圓桌上坐下來,把東西一股腦堆到桌上去,盤起腿喝起酒來。 嚴熙光站在客廳,隔著玻璃門望著她與大海融為一體的樣子,忽然懂得了她的難過。 原來,那不是失戀的難過,那是她這六年來亂糟糟的人生打了結,梳不開的難過。 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