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
他跟路西恩的雇傭契約只到路西恩抵達維爾維德為止,雖然路西恩非常愿意高價跟他續約,但霍爾族可沒有三過家門而不入的優良傳統,金錢攻勢再猛烈,貴族貓貓再怎么貌美好擼惹人憐愛,也終究挽留不住一個霍爾已經插著翅膀飛回故鄉的心。 唉。 沒了漂亮娃娃的路西恩只能孤獨寂寞地裹緊自己的小毯子,對著慘淡的領地數據勉強振作。 今天應該算是他這個領主正式上任的第三天,除去信使送來一波不痛不癢的祝賀問候外,維爾維德的新一天風平浪靜。 一個新上任的領主可不應該這么清閑。 路西恩叫來了忙碌的管家先生。 勞倫斯可比他忙得多,大批路西恩從帝都帶來的金錢物資需要他歸置入庫,侍從女仆奴隸怎么安排也要他來cao心,同時還得小心處理自己跟安娜威廉姆等路西恩嫡系的關系,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 勞倫斯走進房間時毫無戒心,誰讓暖爐前的領主老爺沒有半點攻擊性,被女仆送上的甜點心哄得半瞇起眼,像只可以隨意rua毛的奶貓。 這些點心用了羅勒斯蜜調味,吃起來會有特殊的花香味。勞倫斯用點心打開話題,羅勒斯蜜比普通蜂蜜更甜一些,稍稍加熱就會變成漂亮的金色。 啊,我以前在宴會上吃過。路西恩興致勃勃地接話,是叫甜蜜的黃金對吧? 勞倫斯點頭,又補充道:不過甜金通常特指一種由叫做雪格蜂的蜂形魔獸釀造出的蜜。雪格蜂棲息在穆恩山脈深處,攻擊性很強又非常護巢,采集的失敗率很高,所以價格才會漲到差不多同等重量的黃金。前一任執政官把這種蜜作為貢品獻給過帝都,您吃過的應該就是那一批。 不過普通的羅勒斯蜜就會便宜很多,年景好的時候即使是農民也能買一點做祭祀。 當然,勞倫斯對著路西恩眨眨眼,頗為自豪道,您的莊園出產整個北行省最好的羅勒斯蜜,您可以嘗嘗看,味道絕對不會輸給甜金。 路西恩正拿著一塊餅干小口小口地咬,餅干酥松入口即化,厚重的奶味和甜味在舌尖流淌,又有一股淡淡的花香縈繞,回味悠長。 好吃。 路西恩評價道,臉頰在溫暖的室內暖起一點血色,對這個話題頗感興趣地追問道:那我們一年能產多少蜜?莊園里有多少人生產?稅是怎么計算的?還會往外賣嗎? 勞倫斯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堵了一下,想了想回答道:您吃的這種蜜品質最好,一年只能產二十斤不到,一般不對外售賣。 而市面上流通的【羅勒斯莊園生產】的蜜是村里農民的出產,養蜂的成本由蜂農自己負擔,我們允許他們的蜂在莊園的花田采蜜,收取四成出產作為花蜜稅,再用莊園的名義賣出去那樣價格能抬高兩成左右。 或者蜂農也可以多支付一筆費用,把蜜放在我們這里一起出售,賺得會少一點,但不會滯銷。 這樣啊路西恩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勞倫斯,像個還停留在十萬個為什么階段的好奇寶寶,那農民會附近村子里種糧食嗎?是村子里的自耕田? 我尊貴的老爺。勞倫斯耐心地回答他的問題,維爾維德可沒有給農民的閑田。 見路西恩似乎還醞釀著許許多多的問題要問,勞倫斯果斷先發制人,您若是不嫌在下啰嗦維爾維德的一些情況,在下可以給您稍作敘述。 收到盧瑟斯殿下的指示前就開始為應付新主人做準備果然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勞倫斯隱隱預感如果這次表現得好,他不僅能保住工作,還極有可能得到這位年輕公爵的青睞。 你說說看?路西恩仿佛正在興頭上,身體不自覺向后靠了靠勞倫斯這才注意到公爵從他進來一直坐得筆直。 同樣坐在休息室里軟得快陷進去的靠椅里,他非常清楚那樣正襟危坐會有多累。 勞倫斯猶豫了一下,還是先站起身繞過茶幾走到路西恩身邊,年輕的公爵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仰著頭看他,厚實潔白的絨毯把他裹得像只需要照顧的幼崽,睫毛顫動著眼睛一眨一眨,似乎對外人毫無戒心。 失禮了。勞倫斯輕聲道,屈膝半跪拿起靠椅旁的軟枕,塞在了路西恩腰后。 他或許是有些多管閑事了。勞倫斯又忍不住這么想,公爵因為被他戳穿了坐得腰酸的事實惱得耳朵燒紅,一腳踢在他的小腿上。 是踢吧? 勞倫斯明智地不去深究這一腳過于沒有力道,公爵老爺那雙毛絨絨的軟鞋更是減弱殺傷力的絕佳緩沖,等他感覺到時只有不疼不癢,有點像被奶貓rou墊踩了一套貓貓拳。 自然了,諸如以上腦內活動勞倫斯沒有表現出半分端倪,表面上他順著這一腳往后踉蹌的演技渾然天成,要不是路西恩知道自己有多少力氣,大概真以為自己身體好到能踢動成年男人了。 算了,饒你一次。路西恩靠在軟枕上,放棄拗造型似的又拽了個軟枕抱進懷里,也沒說讓勞倫斯站起來,你接著說。 他沒讓勞倫斯站起來,但也睜只眼閉只眼地沒管勞倫斯偷偷調整了個跪著不那么累的姿勢。 既然剛剛提到了農田,勞倫斯說道,那在下就從農田繼續吧。 正如剛剛所說,維爾維德沒有自耕田,所有的田地都屬于莊園,農民只能租種莊園主的田地。雖然也會有人自己開墾荒地,但您知道的,沒有開墾許可的土地出產全部屬于帝國,被發現了還要交額外的罰款。 所以維爾維德的農民并不多,負責耕種的更多是莊園里的農奴勞倫斯頓了頓,看了眼幼崽般不諳世事的公爵,又道,田地的租稅比糧稅更高,農民交不起的時候,就只能把自己或者家人賣給莊園主抵債。 莊園收稅不同于國家或者教會征稅,欠了國家的稅最多沒收家產,而要是欠了莊園主的稅,淪為奴隸家破人亡都是常有的事。 羅勒斯莊園的四成花蜜稅屬于莊園農牧稅的平均偏低價位,諾伯子爵他們的莊園甚至有時會征收到七成稅。 不過等到農牧官統計上報的時候,七成稅就變成了十稅三或十稅四,中間差額的部分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在了數據記錄里。 要不然維爾維德這塊地方,怎么能窮到在整個帝國都獨樹一幟呢。 勞倫斯說得婉轉,又暗示得頗為直白,路西恩瞬間領會了他的話中有話,所以說,年輕的公爵笑道,我的領地里都是些有錢的老爺們? 是的。勞倫斯回答,那可都是些有錢又好心的老爺。 一個賽一個的rou厚髓肥,可榨出不知道多少油水。 第15章 聊完了坐擁大片田地的莊園主們,下一個話題自然而然就到了跟諾伯子爵水火不容的安達西大法師,以及他所領導的冒險者工會。 勞倫斯:雖然安達西法師也是法師工會的會長,但維爾維德的法師實在是不怎么拿得出手。優秀的法師有天賦更要有錢才能堆出來,維爾維德這樣偏僻貧窮的土壤里,很難長出茁壯的法師苗子。 但冒險者就不一樣了,背靠著穆恩山脈這樣的天然掘金場,維爾維德冒險者工會每年的納稅額甚至能占據維爾維德總收入的一半以上。 而且我們這邊的雇傭兵工會也一直由冒險者工會兼管,勞倫斯說,畢竟維爾維德夠資格的雇傭兵都是霍爾嘛。 這個世界沒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可的的確確有著此類偏見,并且在上層中尤其嚴重,一個出身異族的工會長反而會使得此處的雇傭兵工會遭遇更多困擾麻煩。 任務委托可能會減少,領主可能會抽取更高的傭兵稅,更要命的在于領主豁免權可能會因此被限制甚至收回。一般來說,考慮到雇傭兵和冒險者的工作不少都踩在法律邊緣,領主會給予雇傭兵和冒險者一定的特殊許可,允許他們在工作時便宜行事,就是所謂的領主豁免權了。 當然,僅限于工作。 所以執行任務或者外出探險前,冒險者和雇傭兵必須要在對應的工會登記,獲得附加領主豁免權的工作證明,才能保證自己的工作不會把他們送上斷頭臺。 外人不愿意霍爾傭兵上位,霍爾傭兵也早就把這一套看得透透的,索性從一開始就不摻和這攤子事,默認維爾維德的雇傭兵工會也歸安達西大法師管,以安達西大法師的性格,他們拿不到好處但也不會有壞處。 從勞倫斯一個外人的角度來看,冒險者工會會選擇安達西大法師擔任維爾維德的冒險者工會會長,或許正是看中了他的平民出身和剛硬性格,實力也足夠鎮場子,能保證穆恩山脈這個掘金場現有的穩定局面。 至于會跟諾伯子爵頂上那是預料外的事情,好在不管矛盾再怎么激烈,安達西大法師都是正面跟諾伯子爵對剛,沒有仗著自己的實力背地里下什么黑手。 諾伯子爵可就是個低階武者,真打起來還不夠安達西大法師一只手削的。 啊似乎是位很厲害的法術先生呢。路西恩把下巴靠在抱枕上,語氣里充滿了少年人對強者的憧憬。 是的,安達西大法師非常強大。勞倫斯完全能理解少年此刻閃閃發亮的眼神,他曾經是帝國最優秀的冒險者,擊敗過獅鷲,斬下過水龍蛇的頭顱,那顆腦袋現在還放在冒險者工會的大廳。 而且他還是法師工會的常議員,對雷火系魔法的研究非常精深,聽說如果不是被邀請成為工會會長,他會被邀請成為芬里維德爾學院的魔法教授。 芬里威德爾是皇室的姓氏,芬里威德爾學院顧名思義是皇室贊助成立的學院,在魔法研究方面尤其出名。 路西恩的眼睛更亮,期待地問道:我可以見見他嗎? 勞倫斯失笑,哄孩子般說道:您不必著急,他會來拜訪您的。 不論如何,作為冒險者工會會長的安達西大法師必然要親自來拜見路西恩這個新任領主,讓路西恩在領主豁免權文書上敲下維爾維德領主的家徽。 對,就是路西恩隊伍里處處可見的獅鷲與白玫瑰的徽記,不出意外也會是未來維爾維德家族的家徽雛形。 鑒于這個徽記是路西恩便宜父親親自給他選的,其中獅鷲是皇室的象征,路西恩第一次看到時合理懷疑了白玫瑰是否代表了便宜父親愛過的那位。 嘖,希望不是。 不然實在浪漫得叫人惡心。 但路西恩是真的、真的對安達西大法師非常感興趣。 不僅他感興趣,他腦袋里的熊孩子更是對新鮮玩具充滿了好奇心。 于是路西恩抓著勞倫斯多了解了一番這位法師先生,知道了那位法師先生出身北行省一個偏僻村子的鐵匠家庭,靠著當地領主的贊助才磕磕絆絆走上法師的道路。 他還知道了安達西大法師曾經窮困潦倒,一個優秀的法師都是無數金錢堆出來的,安達西大法師做冒險者的赫赫戰功,皆是為了賺足錢財供給自己練習魔法的資源。 沒什么家底的天賦者往往如此,不想為了資源成為附庸從此仰人鼻息的話,成為冒險者或雇傭兵是他們獲取資源最快最正當的途徑。 當然不管是武者還是法師,修煉的龐大需求需要他們拼了命地完成任務深入險境才能勉強支應,如果像安達西大法師那樣還額外有個研究魔法的燒錢愛好,現實會壓榨出他全部可能的潛力。 這些都是這個世界未來強者的生力軍,甚至很多貴族出身的天賦者也會給自己注冊個冒險者的身份,刻意把自己逼迫到更加窘迫艱難的境地,以求在實戰中磨礪自己。 有人倒在了中途。 也有人看到了曙光。 再強調一遍,安達西是一位法師。 一位強大的,完全可以稱之為為天才的法師。 一個在路西恩原本的世界,被定義為不存在白日做夢的法師。 路西恩恍惚能聽見熊孩子趴在耳邊對他絮絮耳語,誘惑力之強僅次于他第一次見到伊西。 有哪個男孩子沒夢想過勇者斗惡龍,水管工救公主,再怎么不受管教的小朋友,蘇醒時也期待了一下自己能吹個豪火球術。 可惜現實總是無比骨感。 在被確認了沒有任何天賦后,路西恩能接觸到最近的法師就是便宜大哥,其次是威廉姆手底下的護衛這兩者的身份優先級都要高于新鮮玩具,叫熊孩子只能蔫噠噠地咬著手指流口水。 但是沒有見過的大法師先生就不一樣了,即將自己送上門的新鮮玩具,喚起了小朋友記得牢牢的傷心往事。 新鮮玩具要怎么玩? 熊孩子才不會抱著洋娃娃玩過家家。 他只想拆掉手腳,打開肚腹,看看每一根血管如何與心臟相連,看看那被判定他絕對不可能擁有的魔法,究竟以何種形式流淌在guntang的血液里。 不。 不。 這樣不對。 路西恩一把薅住了腦袋里蔓延扎根的瘋狂念頭,不聽話的熊孩子該打還是得打,上輩子怎么翻得船他銘記于心。 對一個大法師級別的強者心懷惡意危險性過高,哪怕這事拼死一搏不是沒有完成的可能性,他也沒有任何理由付出莫大代價去滿足腦袋里的無理取鬧。 所以大棒舉起讓熊孩子閉嘴就好。 路西恩依舊裹著他的厚毯子,迎接被邀請來羅勒斯莊園做客的伊萊諾主祭。 他正病著,對熊孩子動手無異于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熊孩子閉嘴了他也因為見鬼的思慮過度開始生病,又是咳嗽又是發燒的七暈八素,倒是正好有現成理由去請教會的主祭上門祈禱。 他這個領主抵達維爾維德的第一個周,終于請來了第一個客人。 伊萊諾主祭用溫熱的油膏擦拭路西恩的手背和額頭,為他頌唱祈禱健康的禱詞,柔和的白光在他指尖亮起,輕輕拂在路西恩燒紅的臉頰。 愿光明護佑您。他說道,身披純白的祭袍,表情慈和眼神悲憫,叫人不自覺想要依賴傾訴,以換取一絲慰藉。 年輕的公爵似乎也對這偉光正的一套毫無抵抗力,不自覺拽著伊萊諾主祭的衣袖,眼神朦朧宛如迷途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