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像是有人照著上輩子,一點一點地復制了出來一般。 陳棲沒說話,他手上包扎著花束,幾個呼吸后,才淡淡道:好。 到了畫展那天,陳棲背著斜挎包,拿著門票走進了畫展里。 畫展里人不多,他抬眼望過去,都是三三兩兩幾個走在畫展的長廊里。 陳棲不知道的是,從他踏進畫展的第一步開始,整個畫展的所有員工與在場人員全部都打起了十萬分的精神。 背著斜挎包穿著T恤的陳棲停在了長廊前半段的一副畫前,抬頭認真地望著面前的一幅畫。 他身旁不遠處一對看似像是情侶的男女也駐足在面前畫前,女方穿著長裙,抬手別了別耳邊,偏頭朝著身旁的男生低語說了下什么,那男生低頭迅速在手機上發送了條信息。 人已到達A區,請B區人員注意。 男生發完后,便若無其事放下手機。 不遠處一個穿著西裝帶著金絲眼鏡的男人,模樣打扮像是大學老師,男人滑開手機看了消息后,便放進口袋里,不經意地余光注視背著斜挎包的黑發青年。 等到青年走近他面前的畫后,那帶著眼鏡的男人朝他微微禮貌一笑,似乎是不經意對畫說了幾句對畫的見解,那見解一陣見血,讓陳棲微微驚喜起來,愉快地跟男人交談了一會。 之后在接下來的畫展里,陳棲逛得十分愉快,碰見的人對這次畫展的見解非常到位,他甚至駐足在一對藝術氣息濃厚的夫妻身后,好奇地聽著他們對面前的畫的解讀。 而整個畫展人的人群,全都在以陳棲為中心移動,他們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客人,全部都是被雇傭過來的兼職。 這次的畫展表面上對外開放,實際上購買的票全部都已經被預定好,是燕家贊助的一場私人畫展。 整個給畫展,真正的展現的對象,至始至終從頭到尾就只有一個人而已。 這是一場為一個人辦的畫展。 但是那個人永遠都不會知道。 陳棲走到了畫展的正廳中央,意外的人很稀少,他站在一幅上輩子就很喜歡的油畫面前,掏出速記本,正打算認認真真記下一點靈感時,就聽到一句蹩腳的中文道:很喜歡嗎? 陳棲轉頭,卻愣在了原地,他足足愣了兩分鐘,才脫口道:您您 面前的男人大概四十多左右,金發扎在腦后,蓄著胡子,耳邊掛著一個小巧的耳機模樣的東西,此時男人正微笑地望著陳棲。 赫然正是面前油畫的作者高基,是陳棲從上輩子就崇敬的藝術偶像,無論是繪畫風格還是其他,陳棲都深受其影響。 陳棲有些激動,他似乎是語無倫次了一般,磕磕巴巴地換了英語道:您、怎么、來了? 高基微笑帶著點高深莫測,沒有說話,半響才微笑道:因為我的上帝告訴我,我會在這里遇到最優秀的靈魂。 陳棲抓著速寫紙愣了愣,卻看到面前的崇敬的偶像和藹朝他道:你對這副畫是怎么樣理解的? 陳棲下意識直起了背脊,帶著點緊張崇敬道:我的理解是 監控室那頭,帶著耳麥的燕寰靜靜地望著監控里的陳棲既緊張又雀躍激動地跟面前的高基抒發著自己的見解,不知不覺就笑了起來。 青年還是這副模樣笑起來最好看,眼里的雀躍和開心仿佛像是盛滿水的玻璃杯,搖搖晃晃地仿佛要溢出來,明晃晃地也漫到了他心坎上。 燕寰按了按耳麥,對著那頭同樣帶著耳麥的高基用英文強調道:夸他,往死里夸他。 高基微笑不變,他背著手,聽著耳麥里傳來那位大雇主的命令,等面前的青年開口說完后他便驚喜道:天,上帝,我竟然沒有想到,竟然能在這里遇到如此與我靈魂相通的人 陳棲緊緊抱著速寫本,來自崇敬偶像的大力夸贊簡直讓他有些暈乎乎,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的偶像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并對自己的見解充滿贊賞。 高基一邊看著面前的青年眼里帶著驚喜,一邊松了松口氣。 天知道他不久前突然被人用一大筆錢請過來是什么感受!他耳麥那頭的大雇主似乎像是瘋了一樣,開出的各種誘人條件足以讓高基甘愿聽從那位大雇主的吩咐。 那位大雇主也是十分奇怪,他看得出來那位雇主對繪畫這一方面并不感興趣,甚至可以說是毫無天賦,但依舊是花大價錢請求他指導他畫了一副畫。 不僅如此,還讓他帶著耳麥演一場戲。 四十多歲的高基眼里帶著無奈,他聽著耳麥那頭的男人帶著點嫌棄道:繼續夸。 夸得還沒有他會夸,燕寰按著耳麥,只恨不得親自上場。 高基只能微笑莫測地繼續夸著面前的青年,他敢發誓!他就連年輕時候追鄰居家的小甜心都沒有說過那么多贊美rou麻的話! 陳棲越聽越有些惶恐,他只能鞠躬磕磕巴巴用英文道:不、不您才是我的偶像 高斯聽著耳麥那頭聽著男人喊了停,才笑容僵硬地停止了夸贊,再夸下去,他面前的青年恐怕都要變成了他的偶像了! 燕寰對著耳麥那頭帶著點認真道:還有他那畫啊,我告訴你,他那個線畫得特別特別好看,別人都畫不出那么好看的。 顏色也特別好看,我看別人都畫的顏色都沒有他畫得好看。 你夸怎么都不夸到點子上? 待會你要記住我說的話,再夸。 高基: 半個小時后,陳棲暈乎乎地目送著偶像離開,背著斜挎包的青年抓著速寫本,臉龐上激動后紅暈還尚未褪去,他望著高基離開的背影,暈暈乎乎對系統遲疑道:我怎么感覺前輩走得有些踉蹌呢? 系統也懵了道:不、不知道啊。 陳棲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但是他低頭望著速寫本上的簽名,激動道:我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 那頭離開的高基摘下耳麥,對著急忙上前的助理,他雙目無神用英文道:我也覺得我像是在做夢一樣。 太可怕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線條畫得直也能在大雇主那里夸出花來! 當陳棲逛到畫廊的盡頭時,意外發現了一處偏僻拐角,他慢慢走了進去,才發現是放置畫的偏僻處竟有一個小展廳。 小展廳里燈光柔和明亮,只放置了兩幅畫。 陳棲一抬頭,就愣在了原地,那幅畫,筆觸溫柔細膩,小心地被人保存了起來,靜靜立在了燈光下。 是他在醫院時畫的那幅畫。 跟那幅畫放在一起的,是一幅筆觸略微潦草粗糙,看得出畫的人水平不高的油畫,那幅畫顏色跟他的那幅稱得上是相得益彰,仿佛是溫柔深海包裹著海浪。 陳棲微微凝目一看,看到那幅略微潦草的油畫下的名字,是用鋼筆一筆一畫認認真真寫上去的。 那幅畫的名字叫做白晝月亮。 這個偏僻的不為人知的小展廳,沒有對任何人有過提示。如果這個小展廳沒有被這次畫展唯一的一個觀眾發現,那么它將繼續沉默地帶著某些東西安安靜靜地在這個小展廳里。 它沒有任何使命,唯一存在的意義便是兩幅畫能夠安安靜靜放置在一起,便足夠了。 就在這時,微微凝目的陳棲手機彈出幾條短信,他低頭掏出手機,發現是梁志發來的信息,大意是感謝他答應燕總的最后一個請求,如今燕總已經上了飛機。 而畫展的監控室里,輪椅上的燕寰慢條斯理地摘下耳麥,懶懶對著身后的梁志道:陳棲回什么了嗎? 梁志只沉默地搖了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 燕狗:好狗不傻第二次 嗚嗚嗚還是繼續汪汪汪汪汪汪(落淚) 感謝在2021040223:42:44~2021040323:42: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卿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懶貓20瓶;菜比微笑。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0章 梁志沉默地搖了搖頭后,才發現面前輪椅上的男人目光壓根就沒有從屏幕上移開,他開口道:陳先生沒說什么。 梁志本以為燕寰真的會出國治療,但是誰都沒有想到,確確實實是有人登了機出了國,圈子里也有燕寰出國的風聲,但是出國的那人壓根就不是燕寰本人。 不過是燕家人廢了一點功夫找了一個身形跟燕寰有幾分相像的人送出國罷了。 燕寰靜靜望著面前監控室里正轉身出小展廳的陳棲,眼神柔和了下來。 上輩子他一輩子都沒能陪陳棲去看一次畫展,也從來不知道陳棲欣賞畫的滿足模樣會叫他心都軟成一片。 那種是純粹的沉浸與雀躍,混雜在陳棲微冷清的氣質里,看上去分外動人,青年還會悄悄駐足在一對夫妻身后,彎著唇地聽聞著聽那對夫妻的見解。 那滿足的模樣讓燕寰的心仿佛是放在陽光下的一塊冰,一眨眼就化成了一片,只想好好地、千依百順地雙手捧上所有能讓青年雀躍的作品。 陳棲背著斜挎包走出畫展時,聽到了腦海中的系統告訴他燕寰并沒有出國離開,陳棲腳步一頓,皺起了眉頭。 系統沉默了一下,語氣帶著點滄桑道:他找了個跟他有幾分相像的人出了國,現在他人還在國內。 陳棲: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當初燕寰為了讓他相信,已經在圈子里放出了消息,如今不僅不能出席公眾場合,行事也要小心,而兜兜轉轉一大圈就為了他的幾句話? 系統嘆了一口氣道:不過你別擔心,上面的說你不用再協助維修了。 系統頓了頓,帶著點嚴肅道:上面的人已經親自著手處理了。 陳棲站在公交站,抬頭望著向他行駛過來的公交車,想到了燕寰兜兜轉轉繞了一大圈,最后依舊還是沒能如愿。 他看著公交車緩緩在他面前停下,沒說話,只是在上車時,微微嘆息。 接下來的日子里,陳棲裝作一副不知道燕寰沒出國的樣子,他按照往常一樣,上課,去做兼職,跟秦恒培養感情。 秦恒會接送他上下班,他們一起去看電影,一起逛超市,一起買食材做飯,像所有正常的情侶那樣似乎感情越來越好。 在電影院時,秦恒在昏暗中偏頭看向身側的人,微微俯身想吻上時,卻停在了半空中,只輕輕吻了吻陳棲的額發,笑著寵溺道:我會等我大哥心甘情愿的。 他面前的陳棲只微微笑了起來,對著他道:好。 某天,在花店里,秦恒來接陳棲下班,有著桃花眸的男人心甘情愿地彎著腰洗著抹布,幫著陳棲收拾花店里的東西,男人微微一抬頭,便能看到圍著圍裙的陳棲在低頭收拾著東西。 傍晚六月底的晚霞大片大片地鋪進落地窗,低頭收拾東西的黑發青年背影清瘦,秦恒眸子就不自覺溢滿了寵溺。 他將抹布擰干后,懶洋洋叫了一聲陳棲的名字,陳棲抬頭,見到秦恒手上拿著一塊皺巴巴的抹布向他晃了晃,似乎是帶著點調笑道:夸夸我嘛。 陳棲失笑,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認認真真地想了想道:學長厲害。 秦恒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半天才笑道:好了別說了。 他們此刻就像是最普通的情侶一樣,仿佛彼此都相互喜歡,都小心翼翼把彼此放在了心坎上。 秦恒折好抹布,抬頭望著正背著他蹲在地上仔細處理花卉的陳棲,望著陳棲清瘦的背影,他面上的笑收斂了下來。 他抬頭望了望落地窗外的大片晚霞,不知想著什么,伸手從兜里拿了一只煙,不點,只含在嘴里。 花店玻璃門外的風鈴被晚風吹動,秦恒沉默地含著煙蒂,想著那么天來他跟陳棲相處的一點一滴。 他們的感情看上去好像是越來越好,但是只有秦恒自己知道,在這段感情里,只有他在逐漸淪陷,陳棲望向他的眼神還是跟最初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他卻開始時不時出神想著陳棲,開始期盼著見到陳棲每一分每一秒,開始把陳棲放在心上,似乎是只有在跟陳棲在一起后,他秦恒才知道原來人還能這樣有滋有味活著。 但他卻知道,陳棲不喜歡他。 這個念頭比以前更甚地折磨著他秦恒,讓他幾乎無法自控的恐慌起來。 秦恒甚至都沒有意識到,他仿佛正在慢慢變成他以前交往過的對象,像那些以往交往的小情人一樣開始對著愛人患得患失,他既沉浸在與陳棲交往的快樂中,又在內心深處有著無法自控的些許恐慌。 他害怕有一天陳棲會離開他,害怕有一天陳棲會跟以前的他一樣,感到無趣后,便頭也不回地就離開。 早在前不久,陳棲就跟他坦白了他答應了燕寰的要求,告訴了秦恒如果他去看一次畫展,燕寰便出國治療。而秦恒不知怎么地聽著聽著,心中仿佛隱隱約約有個兔死狐悲的預感。 他看得出來燕寰有多愛陳棲,那個倨傲、喜怒無常的男人,心甘情愿地被折騰得一身狼狽,也只希望能得到陳棲回頭看他一眼。 可陳棲從來都沒有回頭看過燕寰一眼,無論那個男人被折磨得有多慘,都沒能得到陳棲一個眼神。 秦恒沒法想象,如果有一天,陳棲跟他分手了,他能不能挽回陳棲。 想著想著,他面前背著斜挎包的陳棲抬手在他面前搖了搖手,才讓他回過神來,秦恒摘下煙,懶懶對著面前的陳棲道:走了? 陳棲笑著點了點頭,秦恒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微微俯身認真道:陳棲。 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好嗎? 陳棲微微怔住,以為秦恒是說在秦邵,便淺淺笑道:沒關系的,我會一直陪在學長身邊的。 可面前的秦恒像是并沒有被他的話安慰到了一樣,眸子深處依舊帶著極細微的恐慌。 秦恒看著面前陳棲說出這句話時,腦海中仿佛乍然看到了從前的自己,看到了以前的他站在不同的人面前,眼里帶著笑意懶懶重復道:我會一直陪你身邊。 但以前說出這句話時,秦恒內心很清楚,不過是漫不經心哄騙人罷了。 秦恒喉結動了動,沒說話,也沒告訴陳棲,他說的再給他一點時間對他秦恒意味著什么。 他靜靜躺在兜里的手機彈出幾條微信,是秦邵發過來的,告訴他心理醫生已經找好了,并詢問真的是否考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