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趙釋眉頭皺得更緊道:為了周祿? 梁志苦笑了一下道:為了周祿還好 趙釋愣了愣,聽著梁志跟他簡單地說了一些來龍去脈。 幾分鐘后,趙釋神色復雜地推開病房門,看著病床上閉著眼的男人,似乎像是怕刺激到男人一樣,試探小心道:阿寰啊,現在人還沒走遠。 你要不去追追? 靠在病床頭的男人閉著眼,深刻的眉骨上垂著幾縷發,唇色寡淡干裂,搭在被子上的手背滿是結痂的傷痕。 燕寰喉嚨輕輕動了動,沒睜眼,而是慢慢沙啞道:護士說,那些顏料他一點都沒有動。 他嗓音又慢又輕,像是怕碰碎了什么一樣。 可是有些東西本來就已經碎了,早在上輩子,就已經碎得了一塌糊涂了。 趙釋絞盡腦汁,忽然像是想到了門外梁志跟他說過的什么一樣,帶著些篤定道:那護士不是說那男生給你留了一幅畫嗎? 男人唇無意識蠕了幾下,慢慢睜開眼,蒼白的面容上帶著點茫然,似乎是不敢相信喃喃道:留給我的?畫? 趙釋看到病床上僵硬的男人動了動,知道有了作用,繼續篤定道:你想,那男生不會無緣無故給你留畫的對不對? 燕寰怔怔,想起了上輩子燕宅空蕩蕩的畫室里,他瘋了一樣找遍畫室,都沒有找到陳棲的任何一幅畫。 全部被臨走前的陳棲燒掉了,一幅畫都沒有留給他。 肯定是心灰意冷到了極致,才會燒掉所有的畫。 他抓緊了被子,喃喃道:對,陳棲不會無緣無故留給我畫 趙釋心下松了口氣,他試探道:阿寰,你看我們先休息一下,然后養好了精神,然后問問那個男生。 你看行不行? 燕寰抓緊著被子,神經質重復道:可是秦恒 喃喃了好幾遍,男人忽然胸膛重重起伏了好幾下,怔怔道:對要問他 梁志看著病床上的燕寰情緒逐漸穩定下來,松了松口氣。 下午花店里,因為下雨,花店內基本沒有什么生意,陳棲圍著圍裙,靜靜地坐在在前臺上撐著下巴望著外頭落著的大雨。 看著淅淅瀝瀝的雨珠爬滿花店玻璃門,陳棲想起了留在病房里的那幅畫,略有點心虛。 雖然那顏料盒是定制的盒子,他猜不出是什么牌子,但他根據上輩子的經驗敢肯定,那顏料一定不便宜。 想到這,陳棲就有點發愁,這輩子燕寰跟他半毛錢關系都沒有,他白蹭了那么多顏料,難免心虛得很。 上輩子離開燕寰臨走前,陳棲也心虛得很,那時的他對著以前的畫,不數不知道,一數嚇一跳,他竟畫了那么多畫,霍霍了那么多畫具。 上輩子臨走時的陳棲越想越心虛,怕燕寰真的跟他一五一十算起賬來,于是就悄悄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那些畫都給燒了,才安安心心收拾好包袱奔向了南方某個偏僻落后的醫院。 但這輩子他就在病房住了幾天,白蹭了多少顏料,只要留心幾下,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于是陳棲就只能心虛地將畫留在了病房里。 也不敢燒掉毀尸滅跡。 權當抵做顏料費了。 外頭的雨落得越來越大,風夾著雨絲碰得門把手的風鈴不斷搖晃著,叮當作響。 陳棲抬頭看了一眼時間,估摸了也快到了下班時間,他手機微信上也彈出了店長的消息,告訴他可以早點關門下班了,晚上接班的人請了假,來不了。 陳棲回了個好,便收拾好花店內的東西,拿了把傘,彎腰彎起褲腳,準備把外頭的一些東西也搬進來。 他正拿著傘,走到玻璃門前,手剛搭在玻璃把手上,便驀然聽到風鈴碰撞得更厲害的聲音,他抬起頭,愣住了。 玻璃門前,一個穿著黑色襯衫的男人撐著把傘,頭發濕漉漉,身上的襯衫也被雨水濺濕,一只手正拉開玻璃門。 風夾著雨絲吹得傘面輕微搖晃,男人桃花眸里沒了笑意,面色蒼白,撐著傘站在了玻璃門外,只拉開了一條道。 陳棲遲疑道:學長? 秦恒搭在玻璃把手上的手微微顫了顫,雨水順著指尖一滴一滴砸下,他抬頭,嗓音帶著點沙啞道:陳棲。 陳棲抬手用力拉開玻璃門,刮起的風夾雜著雨絲吹拂起他的額發,混雜的雨滴砸濕了他被風吹鼓起的T恤。 陳棲抬起頭,一雙眸子望著面前的男人,彎了彎,便伸手將楞住的秦恒拉了進來,然后用力關上門,將外頭的風雨嚴嚴實實遮在門外。 秦恒抓著傘柄的手猛然收緊,回過神來時,便已經在了花店內,陳棲伸手接過他的傘,笑著道:學長怎么來了? 秦恒臉色帶著點蒼白,他垂下眸子,沉默了一下,然后輕輕道:學長也不知道,就這樣走來了。 陳棲手下動作頓住,錯愕道:走過來的? 秦恒也仿佛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的荒唐,抬起一只手,捋了捋濕漉漉的頭發低低道:嗯。 陳棲抓著滴著水的傘,抬眼望了望他,沉默了一下笑著道:學長跟我在這里等一下雨停吧。 秦恒垂眸,沒說話,只站在原地。 與此同時,一路平穩行駛的黑色車上,燕寰偏頭看了看車窗不斷掠過的雨霧,手指緩緩緊了緊。 半晌,他拆開一個奶糖,慢慢放進嘴里,牙齒神經質地咬著嘴里那塊軟糖。 仿佛要硬生生摁下什么情緒一樣。 梁志在副駕駛,沉默著沒有說話。 車窗外的雨下得越來越大,黑車緩緩停駛在路邊時,道路兩旁幾乎沒有什么人。 燕寰從車上下來,坐在了輪椅上,身后的梁志撐著傘站在了他身后,飄斜的雨絲沾濕了褲腳與襯衫。 豆大的雨滴狠狠砸在雨傘上霹靂作響,燕寰慢慢抬眼望著不遠處那家花店,心臟一點一點收緊,他艱澀地動了動喉嚨,偏頭朝梁志沙啞道:傘給我。 正掏出手機撥打陳棲電話,打算詢問陳棲放不方便的梁志愣了愣,便默默將傘遞給了男人。 車內的司機舉起傘,匆匆朝梁志趕去。 燕寰死死抿著唇,朝著梁志沙啞道:把電話給我,我跟他說。 你回車上。 梁志將手機遞給男人,便隨著司機一同回到車上。 整個落著瓢潑大雨的街道空蕩蕩,只剩下了一輛黑色車子靜靜停在路邊和不遠處坐著輪椅撐著黑色的男人。 燕寰抓緊了傘柄,垂著眸子,他想起那天深夜,陳棲站在他面前說的話,舉著手機的手指僵硬冰冷。 傘面上的雨滴不斷淌下,連成斷續的線,濺在地上水洼里,燕寰硬生生停在了原地,不敢轉動輪椅上前一步。 他聽著手機里機械的撥號聲,心臟一下比一下跳得重,抓著輪椅的手漸漸摁得指骨泛白。 接通后,那頭傳來陳棲聲音輕輕道:您好,請問您是? 燕寰握著手機,沙啞道:是我,陳棲。 那頭沉默了下來,沒了聲響。 輪椅上的男人胸膛起伏了幾下,嗓音繃得像條線,發著顫道:你留的畫,我看到了。 他喉嚨微不察覺地哽咽了幾下,然后嘶啞道:陳棲,我不喜歡周祿的。 雨劈里啪啦狠狠砸在傘上,傘內的男人眼眶紅了起來,惶惶語無倫次道:你不是他你和他不一樣 陳棲和周祿是不一樣的。 他從來都沒有把他們當成是一個人。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似乎想要掛斷。 你別掛,我求你了就一下求你了你別掛燕寰握著手機發抖地弓著背脊哽咽道。 我以后都會乖乖的,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他媽我他媽 男人不出聲哭著從喉嚨嗚咽一聲又一聲,弓著的身子發著抖:陳棲我求你了別掛 嘟 那話那頭被人徹底掛斷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敢保證,這章的雨絕對要比依萍問她爸要錢的那晚還要大哈哈哈哈哈哈(扭扭屁股) 感謝在2021032123:42:25~2021032223:20: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癡呆啊瑤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pe、free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每天都想30幣37瓶;多看書少睡覺20瓶;山竹、走馬觀花。10瓶;咸魚怪、佛系微笑7瓶;kjy、木子小窗、某不知名起名廢5瓶;111%、莊臺其人3瓶;烤鴨真香~、青山如有思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9章 花店里,陳棲強裝鎮定掛斷電話,看到了秦恒正望著他,他略帶心虛地移開眼睛,含糊道:詐騙電話。 說罷,陳棲把手機放進兜里,心虛地瞟了屏幕好幾眼,見到屏幕上沒繼續打來后,迅速地把手機使勁地塞進兜里。 白嫖顏料被正主找上門怎么辦? 當然是要不動聲色地讓雙方冷靜一下了。 默默塞好手機的陳棲強裝鎮定朝著秦恒微笑。 秦恒坐在沙發上,額上的頭發向后捋去,露出的眉眼俊美鋒利,如今正沉默地捏著一次性紙杯,面上收斂了笑意,帶著點倦怠。 他抬眼望了望陳棲后,便垂下眸子,想起今天回秦家吃飯吃,秦母朝他小心翼翼試探說的話。 餐桌上秦家全家人都在,氣氛十分安靜,秦母放下沒動幾口的筷子,朝著秦恒慢慢輕輕道:小恒啊,張醫生說現在可以進行下一個療程了,你看 當時秦恒在飯桌上,筷子頓了頓,沉默了一下,才抬起頭,看向秦母。 秦母穿著墨綠色針織衫,面容秀美溫婉,這會正擔憂地望著向他,一雙溫柔的眸子盛滿了作為一位母親的擔憂。 秦恒的癥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幾乎成為秦家人的心病了。 秦恒還住在秦家情緒崩潰時,沒日沒夜將自己鎖在房間里,秦母也跟著情緒崩潰了好幾次。 秦恒坐在飯桌上,手上慢慢收緊了筷子,面色上不顯,沉默了好一會才抬起頭笑道:好的,mama,我過些日子抽時間就去。 聽到這話的秦母明顯是微微放松了下來,情緒也沒有那么緊繃,她重新拿起筷子,溫柔朝他點了點頭。 而座位上的秦恒卻只感覺一股壓抑的窒息感悄無聲息地扼住了他,他坐在餐桌上,望著琳瑯滿目的菜,只覺得胃里翻騰著惡心。 全家人都在擔憂他的病情。 哪怕秦恒從小就再敏銳地去模樣周圍人的喜怒哀樂,努力想成為一名正常人,但也無濟于事。 他們只會越來越擔憂他。 然而越長越大,放縱的刺激感已經逐漸讓秦恒麻木了,他越來越害怕恐懼自己會徹徹底底地消失對感情的感觸。 秦恒猝然放下筷子,抬眼朝著秦家人沙啞道:我吃飽了。 餐桌上的秦邵也放下筷子,抬眼朝秦恒望去,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淡淡道:你跟我去趟公司。 去秦邵公司的路上,秦恒雙手抱在胸前,微微仰著頭,閉著眼,聽著身邊的秦邵嗓音淡漠跟他說:陳棲不是你感情的容器。 我知道,你現在碰到他,你很高興有個人終于能夠帶給你感情。 所以哪怕是一點,你也拼命想抓住他,留住他。 但是秦恒,陳棲不是你感情容器的來源,他沒有義務為你提供感情。 秦恒喉嚨劇烈動了動,他睜開眼,沒了笑意對著面前的男人道:所以你認為我有病,不配待在他身邊是不是? 秦邵抬手按了按眉頭,嗓音里帶著點無奈道:不是配不配的問題,秦恒。 他轉頭看著沒了笑意的秦恒,慢慢道:你要學會去認真的喜歡一個人,而不是用那些花花腸子的招數。 秦恒,陳棲跟別人不一樣,他對感情也跟別人不一樣。 秦恒帶著些自嘲道:我知道他對待感情不一樣。 那個讓他坐在椅子上,安安靜靜就能感受靜謐柔軟感情的陳棲,眼睛格外漂亮的陳棲。 他對待感情的態度有多認真,秦恒比誰都知道,也知道這樣的感情有多難得。 只可惜從一開始,這樣的感情就是不屬于他秦恒。 無論他再怎么笨拙地舍下一切花招,陳棲也只是將他當成一個朋友,一個亦師亦友的學長。 陳棲一直追隨并且愛慕的,永遠都是秦邵。 他只能站在陳棲身后,看著小心翼翼青澀地追隨者秦邵的腳步。 太難受了。 秦恒剛開始以為能夠馴服那個清清朗朗像春日里一朵云的青年,讓陳棲成為他最完美的馴服品。 但如今他的下場卻是狼狽地看著陳棲依舊一步一步追隨著秦邵的腳步,從來沒有因為他回過頭。 花店外的雨慢慢小了下來,,門把手上搖晃的風鈴也漸漸停息。 陳棲收拾好店里的東西,抓著傘,推開花店的玻璃門,朝他回頭笑道:學長,雨小了,可以走啦。 秦恒放下一次性杯子,抬眼望去站在玻璃門前的陳棲,安靜了一會,然后也笑了起來道嗯,走吧。 給花店的門上完鎖后,背著斜挎包的陳棲將鑰匙放到包里,忽而抬頭,對著撐傘的秦恒道:學長,你傘沒拿? 秦恒撐著傘站在他身旁,假裝聽不懂,挑眉朝著他催促笑著道:快傘里來,待會又要下大雨了。 陳棲只能無奈的微微躬著身子鉆到秦恒傘下,跟秦恒并排走了起來。 傘不大,背著斜挎包的陳棲跟著秦恒肩挨著肩,秦恒偏頭瞧著小心翼翼在傘下躲著雨的青年,不知怎么,就笑了起來。 雨已經淅淅瀝瀝停下了,整個空蕩蕩的大街也漸漸重新滿人了,擺賣各種食物的小攤小販也從避雨的地方出來,撐起了遮陽傘,遮擋著稀稀疏疏的雨滴。 馬路上車輛也一輛接著一輛停在著不動,密密麻麻停著不動,時不時傳來幾聲鳴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