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師。顧可馨奇怪：您怎么來了？

    私下沒人，叫我阿姨吧。蕭情走過去，站梳妝臺前說：我來看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顧可馨笑：沒什么需要幫忙的，我就卸個妝。

    我幫你卸吧。蕭情笑的溫和，顧可馨微詫：那其他前輩

    都走了。蕭情接過顧可馨手上的卸妝巾：他們對你今天的表現很滿意，可馨，你真厲害。

    欣欣，你真棒，你好厲害啊。眼前的人和很多年前的重疊，顧可馨有兩秒恍惚，她回過神，看到蕭情已經舉著卸妝巾走過來了。

    屬于蕭情的香水味瞬間籠罩顧可馨。

    反胃，惡心，想吐。

    顧可馨現在只有這個感覺，她以為自己能穩住情緒，平靜面對，她高估自己了，顧可馨狠狠攥著手，指甲戳進掌心的rou里，疼痛讓她恢復一些理智，只是那反胃的酸水快要沖破嗓子口！

    香氣襲來，無孔不入，顧可馨身體緊繃到發抖，她屏息，呼吸不了空氣的她臉漲紅，蕭情正低頭給她擦掉妝，說：皮膚真好。

    顧可馨強忍住翻滾的胃，她一只手狠狠掐腿上，疼痛如電竄過她骨髓，直沖腦門，她短暫的壓下那股反胃，開口說：阿姨的皮膚才是好呢，一點不松弛。

    只是保養得好。蕭情說：不能和你們這些年輕人比。

    眼睛閉上。

    顧可馨仰頭，閉上眼睛，強忍的情緒無從宣泄，在她身體里如蠻牛，橫沖直撞，顧可馨強忍住，眼尾浮上紅暈，蕭情擦了兩次沒擦掉，她擰眉：可馨？

    嗯。顧可馨睜開眼，憋得狠了，淚都憋出來了，她用手撣掉，說：我只是有點感動。

    阿姨，我從小就沒有mama，剛剛你幫我卸妝的樣子，真像我mama。顧可馨咬著舌尖說出這句話，舌尖出血，一股腥甜味，她說：做你的女兒，肯定很幸福。

    我女兒可不這么想。蕭情失笑：她啊，只會抱怨我沒時間陪她，只會任性耍脾氣。

    顧可馨閉了閉眼：那是她不懂事。

    是吧。蕭情說：希望她以后能懂事一點，對了，她就在園園的學校里，下次園園回國，我讓她一起回來，介紹給你認識，可要讓她好好跟你學習。

    顧可馨驀然笑一聲，她看向鏡子里的自己，眼尾通紅，面微白，唇緊閉，舌尖又出血了，她咽下去，說：好啊，我也很想認識呢。

    蕭情說：那她以后回國就交給你和園園了，希望你們好好帶她拍戲。

    顧可馨目光深幽，點頭：會的。

    她一定會教蕭情的女兒，什么是演戲的。

    蕭情沒在意，她給顧可馨卸了妝說：你臉色不太好？

    顧可馨拍拍臉頰：肯定是阿姨給我親自卸妝，我緊張了。

    這有什么緊張的。蕭情看向顧可馨，似乎有話要說，最后只是笑笑：好了，你去換衣服吧。

    顧可馨說：好啊。

    她往更衣室走去，身后蕭情喊：可馨，你等會是不是要去景家？

    顧可馨腳步一頓，轉頭，蕭情笑：昨天聽小禾說的，我也有事要去景家，你捎我一程？

    顧可馨和蕭情對視好幾秒，她說：好啊，那我先換衣服。

    去吧。蕭情低頭將桌面上的化妝品收拾好。

    顧可馨進了更衣室直奔衛生間，打開水龍頭后趴馬桶邊，干嘔好幾聲什么都沒吐出來，她翻身靠馬桶邊，神色頹然，沒一會，水聲滴答打算她思緒，她抬頭看，洗臉池已經放滿了水。

    安靜的環境里，水聲格外明顯，顧可馨起身關掉水龍頭，余光瞄到鏡子里的自己，她定定看，手機倏然滴一聲，顧可馨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看到景園發來的消息。

    景園：可馨，結束了嗎？

    顧可馨盯手機看好一會沒回復，反手將手機扣洗漱臺邊，她低下頭看一池子的水，幾秒后將整張臉埋入水里。

    深一點，更深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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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園：我人呢？

    顧可馨：我手機里呢。

    景園：

    第158章 幫忙

    顧可馨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瀕臨窒息的瞬間了，時間倒退很多年，她掙扎著帶她爸爸從池子里爬出來，她癱在地上，仰頭往上看，陽光刺目，她只覺得冷，身邊的男人沒動靜，她心如死灰，很想喊一聲爸，可她不敢，她怕聽不到回應。

    她就這樣躺在冰涼的地磚上，如茍延殘喘的魚，脫了水，就快要死亡。

    如同現在這般。

    顧可馨倏然抬頭，離開那池水，幻想盡數消失，她抬手抹了把鏡子，里面的人影霎時分裂成無數片，每一片投射出過去，熟悉又陌生。

    她手機滴一聲又響起，顧可馨拿起來看眼，景園又發了兩個字：可馨。

    似能聽到景園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顧可馨情緒穩定不少，她撥弄手機發消息：結束了，馬上過來。

    今天是她不顧景園勸阻也要來的不凡，好像并沒有撒氣的理由，只是這個小meimei

    顧可馨擦掉臉上的水珠，重新洗了把臉，換好衣服后出去，外面只有蘇英在等著，她看到顧可馨出來說：蕭情也要去景家？

    嗯。顧可馨說：她人呢？

    回辦公室了。蘇英說：讓你走之前叫她。

    顧可馨點頭：知道了。

    她們離開更衣室，顧可馨和蘇英上樓，途中遇到公司職員，顧可馨笑的溫和，有幾個蠢蠢欲動想過來要簽名，被其他同事拖走了，顧可馨走上電梯，對蘇英說：李頌的消息查到了嗎？

    查到了。蘇英說：花花公子，女朋友一周一換不帶重樣的，私生活很亂，不過他能力不錯，就是死的早。

    什么時候死的？

    二十幾年前。蘇英說：車禍走的，好像是酒駕。

    蘇英查到的也是片面消息，李頌屬官員，要想查他的消息繞不過政府，況且還有李家壓著，她們的能力滲透不進去，顧可馨說：知道了，你把查到的發給我。

    嗯。蘇英說：不過你查李頌干什么？

    李家不從商，也沒人在娛樂圈，一家上下都是標準的老干部，和她們完全不相干，她還是想不通為什么突然查到李頌身上。

    有事。顧可馨沒多說，蘇英問：不然讓趙部長幫忙？

    趙禾嗎？趙禾也是政府里的，對李頌應該比她了解，但她還不想因為這種消息麻煩趙禾，顧可馨搖頭：再說吧。

    蘇英沒了話，兩人一起上樓等蕭情下班，蕭情剛簽完字，助理說顧可馨到了，她放下筆：等會你開車跟著我們。

    助理低頭：好的，我明白了。

    蕭情交代好助理和保鏢才打開門出去，看到顧可馨笑：工作有點忙，久等了。

    顧可馨說：沒等多久，那我們走吧。

    蕭情跟顧可馨身后上了車，顧可馨的保姆車沒換過，還是按照以前的三線藝人標準，設備都不是很好，音箱里的音樂也隨車震動有些木模糊不清，蕭情光鮮亮麗的坐在里面，還真有兩分格格不入。

    顧可馨坐在她身邊說：蕭老師準備什么時候拍【抗戰】？

    下半年開始。蕭情說：【抗戰】耗時長，怕是一會班半會拍不完。

    最重要的是，基地她還沒談妥，紀云昕油鹽不進，說出口的條件沒有商量的余地，蕭情還是頭次碰到這樣的合作對象，以往圈子里的人看她面子，多少都會給點折扣，這紀云昕倒好，不僅不給她薄面，還變本加厲。

    真難纏，蕭情沒轍，重新布置基地更耗費時間，她等不起，目前來看，除了答應紀云昕，別無他法，至于對付京儀，只能等百年的項目通過再說。

    顧可馨余光看蕭情，見她微攏眉，不由問：阿姨怎么了？是有哪里不順嗎？

    沒有。蕭情說：等基地簽下，就可以開拍了。

    基地，京儀的基地，八成是蕭情在紀云昕手上沒討到好處，正煩悶呢，顧可馨心情好轉一些，她說：那就等阿姨好消息。

    蕭情轉頭沖顧可馨笑笑，說：可馨啊，我有時候覺得我們倆還挺像的。

    蘇英開車的手握住方向盤，下意識看向后車鏡，里面顧可馨和蕭情挨著坐，細看，是有兩分相像，蕭情是不是察覺到什么了？蘇英手心突然出了汗，冷颼颼的。

    顧可馨倒很沉穩，她說：阿姨是說性格嗎？

    是啊。蕭情說：我們性格還真挺像呢，難怪我一直覺得你很親切。

    顧可馨憋著氣，雙手緊攥，她身體在黑暗的車廂里緊繃，聲音壓低說：我怎么敢和阿姨相提并論。

    有什么不敢的。蕭情笑，心情很不錯：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阿姨老了，也該做你們后面的人，推推你們。

    阿姨您可是圈子里的神話。顧可馨說：永遠不會老的。

    說什么胡話。蕭情被她哄的很開心，眉眼彎彎，她單手放在唇邊說：我女兒喜歡園園啊，是因為從小她就一個人，她一直想要個jiejie，所以對園園特別依賴。

    顧可馨呼吸微窒，她忍著情緒問：那您為什么沒給她生個弟弟meimei呢？

    蕭情說：那時候政策不允許，可馨，那時候和現在可不一樣，而且她話鋒一轉，看向顧可馨：我和小禾，我們這樣的家庭，也和別人不同。

    他們上層圈子，要做表率。

    顧可馨突然明白蕭情的意思了，她掩下復雜的情緒，蕭情說：可馨，現在和以前大環境確實不一樣，但是有一點怎么都變不了。

    門第，門當戶對，她配不上景園。

    顧可馨雙手握緊，她低頭說：阿姨說的對。

    阿姨也是為你們好，不過凡事總有解決的辦法，你說是吧？

    合著來景家，不是為了吃晚飯，而是給她做功課，顧可馨突然覺得荒謬至極，二十幾年前，她費盡心思推開的女兒，現在又千方百計拉攏進蕭家。

    真可笑啊。

    顧可馨差點笑出來，她看向窗外，平復心情說：會有解決辦法的。

    話題點到為止，蕭情也不再開口，很快她們到了景家，景園早早就守在門口，看到顧可馨的車剛停下就立馬走到車門旁，顧可馨車門剛打開，還沒走出去，被抱了個滿懷。

    顧可馨心頭一蕩，景園不是善于表達的人，也極少在外人面前表露情緒，現在這般直沖過來抱著她，估摸是因為這兩天的矛盾。

    她也在害怕和擔心，顧可馨積攢的怨氣慢慢散開，她抱著景園說：景園，讓我先下車。

    感情還真好。蕭情的聲音幽幽響起，顧可馨懷里的景園身體一僵，抬頭，看到顧可馨旁邊坐蕭情，她吶吶道：阿姨？

    阿姨怎么過來了？顧可馨怎么沒和她說??？

    顧可馨松開景園，下車后說：剛剛試鏡結束，阿姨一個人吃晚飯，我就邀她一起過來了。

    阿姨？顧可馨怎么也叫阿姨了？景園狐疑的看向顧可馨，滿肚子問題，蕭情說：你們聊吧，我先進去。

    景園拉顧可馨站在花圃旁：怎么回事??？你和阿姨？

    我們只是一起過來。顧可馨說：沒什么其他的事情。

    語氣冷清果斷，景園聽出端倪，岔開話題：你過了嗎？

    過了。顧可馨說：下半年拍。

    她說完景園臉上并沒有高興的神色，反而擰著眉。

    可是你不是還有一部嗎？景園說：你還有那么多宣傳，而且還有廣告，代言，而且

    顧可馨打斷她的話：景園。

    景園抬頭，聲音戛然而止，顧可馨低頭問：你想說什么？

    花圃黑，只有路燈將她們身影拉長，顧可馨秀發散開，遮住側臉，景園看不到她現在什么表情，只覺她一雙眼很明亮，她說：我不想你去。

    景園抿唇：我感覺你會很難受。

    顧可馨心弦被輕輕撥動，她攥住景園的肩膀，低頭和景園額頭抵一起，四目相對，顧可馨說：不用擔心。

    景園下頜繃著，顧可馨輕輕將她攬進懷里，低聲說：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真的沒關系嗎？明明是她母親，卻只能叫阿姨，只能用一個后輩的身份去接觸，景園無法想象顧可馨是什么滋味，反正她很不好受，這一刻她突然惱恨自己沒用，如果她能查到以前的事情，或許就能解開蕭情和顧可馨的癥結。

    顧可馨看她自責的神色沉默兩秒：景園，我們也該進去了。

    景園松開顧可馨，兩人一道往里走，到門口時顧可馨說：吃飯前能不能幫我拖住她？

    嗯？景園一怔，轉頭，顧可馨也看著她，解釋道：我有些話想單獨和你媽說，你能不能幫我拖住她一會。

    景園看看她，又看向坐在沙發上和趙禾聊天的蕭情，不知道兩人聊什么，蕭情笑的很開心，景園定定看好幾分鐘。

    這是她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

    景園默了默，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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