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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言聲從他微微退開了一小步,緊接著在水泥澆筑的路上行走,在一個朱紅色大門面前停下,用力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席寒看著他進去,點了一支煙,直到燃盡之后才重新登上直升機。 他垂目看著地上的一切,殷言聲進的那家朱紅色大門門牌上是‘耕讀世家’四個大字,其下貼著描著石榴的白瓷磚。 席寒的眸色帶著一抹幽深,只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戒指。 喪葬之事,都是鬧人心煩的,許久未歸家的孩子貿然帶著一個男人回家,還是在老人日落西山之時,怎么都不合適。 這小朋友有孝心,看看祖父,他們最多也就是分離幾天,實在沒必要這個時候還黏在一起。 駕駛員回頭:“席先生?” 席寒道:“就去方才的小區里?!?/br> 沉悶的大門別推開,房間里人很多,李阿姨眼睛有些紅,也不知道這段時間哭過多少次了,看見殷言聲進門時有些愣:“小聲,你這么快就回來了?” 殷言聲只點了點頭。 殷父如今也五十左右,頭上也有了白發,見了兒子一眼沒有吭聲。 祖父母一輩子只有殷父一個兒子,現在這個房間里子孫輩的都是殷父的孩子,大兒子殷言聲亡妻所生,后來又和李文娟生了一子一女,兒子殷子成今年剛成年,女兒殷朵才九歲。 房間內氛圍透著一種悲愴而又肅穆,老人今年已經年近八十,形容枯槁藥石無醫,唇上泛著一種青紫色。 現在又精神了些,氣息微弱,一雙眼睛渾濁地似沾了土的玻璃珠,看著殷言聲虛弱開口:“你……是?” 殷奶奶淚眼婆娑,握著老伴的手道:“這是殷言聲,大孫子?!?/br> 她伸手抹去淚,唇角不住地哆嗦著:“老頭子,他的名字還是你起的?!?/br> 老人低低地嘆氣,他呼出來的氣多吸進去的氣少,手掌猶如老樹皮一般失去了光澤:“言聲吶言聲,”他已經沒有太多力氣去說話,像是每說一個字都費勁似的:“你現在……會不會說話???” 殷言聲眼眶全部紅了,他握住老人的手,澀然開口:“爺爺,我……會了?!?/br> “那就……好,好?!?/br> 他唇顫了顫,就不說話了。 這是人生最短暫的幾個小時,殷言聲能感受到溫度一點點地變涼,隨著墻上鐘表的聲音滴答作響,最后的一口氣被吐出來,老人安詳地閉上眼睛。 房中有哭聲響起,自此之后他只存在于記憶之中。 第43章 尋找 他獨自去找他的貓。 …… 門上掛起了白布, 寒風中蕭瑟而又冷冽,有低微的哭嚎聲起,接著就是停靈守夜, 忙了幾日后入土安葬。 都是村里的,這個時候自然會幫忙, 流水席擺開,用來感謝那些愿意幫助的鄉親。 李文娟這幾日忙壞了,她是兒媳,家中大小之事都cao勞著,家里家外待客忙活的一個都不能少。 如今正稍微歇了下來, 就聽到鄰居開口, 臉上有笑:“文娟,你那個繼子現在在干什么?” 李文娟性子內斂, 平時不愛說話,對于這種話術一律道:“我也不太清楚?!?/br> 她嫁過來時殷言聲已經可以上小學了,沒過多久就離開了殷父和姥姥一起過了, 在她印象中只記得一個漂亮孩子, 眼睛黑黑沉沉的, 在家的多數情況下抱著一只白貓,很少說話也很少笑。 鄰居嘖了一聲:“他現在可了不得了, 回來的時候直接坐著直升飛機,我那天剛好看到了, 那么大的一個飛機就停在廣場上?!编従訃K嘖稱奇,眼里有艷羨:“他現在是干大事的人了?!?/br> 李文娟一愣:“不會吧?直升飛機?” 鄰居以為李文娟不相信他的話:“就是直升飛機, 我親眼看見的還能騙你不成?” 他轉頭對著身側的人說:“大娘,你說說那天停在廣場上的是不是飛機?” “嗯嗯,是, 就是飛機?!?/br> 鄰居這才轉過頭來望著李文娟:“聽見了吧,就是飛機?!?/br> 這些年國家政策越來越好,村里有錢的人也越來越多,開著好車回來不是什么新鮮事,但坐著直升機回來還是頭一遭。 李文娟這才點了點頭:“那孩子不容易,現在才好了?!?/br> 她沒有嫉妒或是眼紅,單不咸不淡四兩撥千斤的一句話堵住別人的嘴,仿若面團捏成的一個人,不見多余的心思。 鄰居訕訕住口,自己無趣轉移了話題。 回到家中剛好是開飯時間,殷奶奶加上兩個孩子圍在桌上,殷言聲坐在奶奶旁邊,殷父不知道在哪。 李文娟調整了一下神情,坐在座位上,對著老太太道:“媽,您餓了先吃點?!?/br> 冬日菜容易涼,又剛過了一場大事,傷心之下胃口都不好。 殷奶奶點了點頭,她也七十多歲,頭頂白發叢生,面上是歲月留下的痕跡。她看了一眼孫子們道:“我不餓,你們先吃?!?/br> 殷言聲端了一碗粥放到奶奶面前,接著自己喝了一口,碩大的桌子上只有他一個人吃飯。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靜,奶奶溫和地看著小孫女:“朵朵啊,天氣冷,快吃點東西?!?/br> 殷朵有些不安:“可是……爸爸還沒來啊?!?/br> 細看她時才會發現,她眼中并不是對父親的孺慕,而是一種類似與對強權的一種畏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