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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寒側著身子給他讓開路。 浴室的霧氣上升,照到鏡子里也是模糊的一片, 他貼著手掌擦去一大塊地方, 鏡中的人也望著他。 浴室的熱氣似乎滲進了他的眸子, 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時卻像是含著霧氣,眼尾有著如同胭脂一般的色彩, 殷言聲迅速地別開眼去,他被自己臊得慌。 出來后發現席寒房間里, 他身上穿著一件浴袍,也是剛洗完澡, 發上還帶著水意,那股清寒的感覺淡去不少,只是帶著一種無可言說的澀。 殷言聲覺得自己內心有一種難言的感覺, 像是小時候偷偷嘗酒的心情,明知道是禁.忌卻有一種抑制不住的怡悅。 殷言聲慢吞吞地走過去,自己俯下身去親吻他,可就在這時,他看見了垃圾桶里的東西,一個方形的、邊緣還帶著鋸齒的東西。 現在還能看出內側稍稍鼓起,里面可能是裝著一枚用過的橡膠制品。 殷言聲的動作慢了下來,像是一團水澆到了火焰上,現在只有青煙在上面飄浮著,熏得人心里發酸。 他幾乎是僵硬地躺在了床上,哪怕面上落下的是柔柔的吻。 用理智去思考,這種事情其實無可厚非,席寒已經成年,哪怕曾經有過經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他就是難受,說不上來是一種什么感覺,心里悶悶的,也是酸澀得厲害。 沒辦法,他就是在意。 席寒的動作頓住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身下的人,殷言聲面上沒有什么歡愉或者是享受的神情,他把眼睛閉上,像是極力逃避著什么,神情中有著幾分委屈。 小朋友是因為這種事情真的委屈了。 席寒有點自嘲地笑笑,讓一個直男接受這種事情真的挺不容易。 他慢慢地用被子將人擁起來,將他密不透風地裹住,兩人身體上拉開了一些距離。 殷言聲睫毛顫了顫,下一瞬有細密的吻落到他臉頰上,身側的人聲音溫柔得像是唯恐驚了窗外的月,帶著些安撫和誘哄:“小朋友,別難過,我們不做了?!?/br> 他的嗓音都是溫柔的。 殷言聲閉了閉眼睛,幾乎要落下淚了。 他能經歷一切苦楚和辛苦,唯獨最受不了的就是一個輕柔到極致的吻和帶著寵溺與縱容的語氣。 他在成長之中似乎太過早熟,小時候不用哄著就能讓他去做一些事情、想做什么被拒絕了也不會哭鬧,大家似乎都已經習慣了他是一個懂事的孩子,以至于已經……很久很久沒人這樣和他說話。 也就從這個時候他們在一起了。 此后的三年里,兩人時常相聚。 席寒的頻率很固定,基本上兩人是半月見一次面。 如果說有什么意外的話,那是結婚前的最后一次見面。 那次席寒很久沒有來安城。 算起來大約有將近一個月,彼時殷言聲已經大四,他們這段關系已經持續了三年。 某天他從學校出來時路旁有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司機說接他去酒店。 那間套房他們住了三年,早就熟門熟路了,這次他進去的時候一眼就看到站在窗前的席寒。 他臉龐有明顯的消瘦,下頷線分明,穿著一身的黑,身后的夜色幾乎要將人吞沒。 見他來了,只輕聲道:“我讓人送了餐,你先吃點去休息?!?/br> 等到暮色四起時席寒都沒有吃上一口東西。 窗外是衍著墨藍的夜色,有一種極致的憂郁,燈火未明,只余遠處高架橋的線條,平時那么熱鬧喧囂的地,現在看起來有一種死一般的寂靜。 平穩的線條伸進越發濃稠的夜色中,像是將墨水傾倒在水盆中再去勾畫,窗前的人香煙一根接一根地燃著,指間的星火亮上一瞬,復而又重新歸于黑暗。 靛青色的煙霧將他面容包裹起來,只余一個背影便將悲傷體現的淋漓盡致。 緘默、寂寥、以及有一種nongnong的自棄。 殷言聲輕輕地走到他身后,他手臂抬起細微的弧度又放下,又抬起,停頓了很久之后將人從身后摟住。 他把臉貼在他肩側,鼻尖都是煙草清苦的味道。 殷言聲輕輕開口:“席寒,你不要難過了?!敝苌頍煵莸奈兜涝桨l的濃郁起來,他閉目嗅了幾口,聲音只有兩人才能聽清:“你難過我也會難過的?!?/br> 一直以來,殷言聲都覺得席寒是一個很完美的人。 這種完美可能是因為對方有出色的容顏和極其體面的社會地位,他像是雪下之松,高大而蕭肅,可以俯視著一眾花草。 可如今,他才發現這個人也會……這么,這么的難受。 他會生病,會因為長時間的飛行頭疼,會因為一件事身上滿是孤寒與自棄,會緘默地站在窗前懲罰自己似的不吃也不喝。 身前的人頓了頓,把頭埋在他脖頸上。 頸側似乎有溫熱的液體落下,滑過一條濕痕跌落在他衣襟里,殷言聲瞥見他指間的香煙,伸手從他手中拿走,接著在窗前摁滅只留下一團焦黃的痕跡。 他流淚時也是無聲的,要不是濕痕作證,仿佛是一場幻覺。 這個夜晚只有他們兩個,天地一片靜悄悄。 翌日早上,殷言聲醒來時就看到席寒撐著頭側看著他,唇角微微勾著,是最熟悉的那個表情。 昨夜的難過與那些自棄已經消失不見,那仿佛是他臆想出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