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思暮想 第118節
一路無言,又很安心,到家,外婆正招呼簡顏澆花,“回來了?”她抬了下眼,忙著收拾玻璃杯,是一套全新的,她一個個洗好擦干。 趙思睦把包放好:“今晚他留下吃飯?!?/br> 原本都準備好告辭的蔣銘繹驚喜不已,但……不是說他粘人? “打擾了,外婆?!彼氲枚?,奈何沒嘴巴快,“謝謝外婆?!?/br> 外婆把玻璃杯擦完,蔣銘繹順手接過端到客廳,外婆就對趙思睦說:“你爸媽明早到?!?/br> 趙思睦在逗暴美:“這回住幾天?” “沒有說?!?/br> “好吧?!?/br> 半年前身世大爆發,她躲在蘇州,爸媽只有逢年過節會來。 這會兒么…… 趙思睦想到另一個問題,她忍不住去看蔣銘繹。 爸媽都要來,他也在,那要不要見見? 她無意識摸著暴美的狗頭,暴美脾氣好,躺平任揉,還瞇起了眼。 趙思睦糾結,說了會不會顯得太上趕著了?還是發微博在線等? 有點愁人啊。 晚上是趙思睦和蔣銘繹下廚,外婆一直低頭在織毛衣,四個人五道菜一碗湯,有rou有菜,簡顏習慣性挑刺,“能吃嗎?” 她盯著趙思睦做的梅干菜扣rou:“我不會進醫院哇?” 外婆輕拍她手背:“胡說什么?” 簡顏嗷嗷叫:“本來就是么,讓她煮碗面就不錯了,還做大菜?!?/br> 暴美蹲在趙思睦腳邊,腦袋擱在她毛茸茸的拖鞋上,就等著被投食。 蔣銘繹拿起筷子,夾了個蝦仁到她碗里,這是他做的蘆筍炒蝦仁,她直接夾起放嘴巴里。 一抬頭,撞上對面外婆笑吟吟的目光。 怪不好意思的。 那,是不是要禮尚往來? 趙思睦也挑了塊rou放到蔣銘繹碗里,順便對他笑了笑。很奇怪,前兩天的別扭和無形中隔著的那層紗好像被抽走了。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茶樓? 兩個人黏黏糊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簡顏受不了,踢了踢趙思睦的椅子。 【簡顏:能不能別眉來眼去?】 【簡顏:帶壞小孩!】 兩條消息發得飛快,特別流暢。 趙思睦挑釁的看簡顏一眼,剛要懟,碗落地的聲音。 “外婆!”蔣銘繹眼疾手快,一手托住。 外婆已經暈了過去,碗碎了一地。 “外婆?”趙思睦手忙腳亂打120。 簡顏更是手足無措,只顧著喊“外婆”。 誰都沒想到,變故會發生得這么猝不及防,剛才還好好的外婆就這么倒下了。她雙目緊閉,總是帶著笑的臉上蒼白得毫無血色。 趙思睦覺得天塌了。 到醫院掛上水,外婆沒醒,主治醫生要找家屬說病情,蔣銘繹按住她,“你陪著外婆,我去?!?/br> 趙思睦自己都六神無主了,別說是聽病情,“我……”猶豫一瞬,“好?!?/br> 蔣銘繹安撫的摸摸她腦袋,跟醫生出去。 病床上,外婆閉著眼睛,怎么叫都不醒,是半年前剛知道外婆病情時,趙思睦常常被噩夢驚醒的畫面。但這半年來,外婆每天都按時喝中藥,每周去把脈,定期去醫院拍片復查,上個月的片子顯示外婆的腫瘤已經明顯小了。 為什么會突然倒下? 趙思睦跟簡顏一左一右守著外婆,沒有針鋒相對,一人握著一只手。 趙思睦把自己手墊在外婆手下,外婆打著點滴,手冰冰冷。 “外婆?”簡顏感覺到外婆手指動了,激動的指著自己的手,“外婆動了?!?/br> 趙思睦也看過去,又沒了動靜。 簡顏緊張:“剛才明明就是動了?!?/br> 趙思睦放軟聲音:“外婆總會醒的?!彼o外婆掖了掖被角,語氣堅定,“很快就會?!?/br> 簡顏用力點頭,也幫外婆壓了壓被子。 蔣銘繹回來時,面色不是很好看。 “怎么樣?”趙思睦握著外婆的手問。 他到她身旁坐下:“別擔心,醫生說低燒?!彼终f了幾個專業名詞,大致解釋,“他建議外婆出院后回上海再做個檢查?!?/br> 趙思睦點點頭,緊了緊握著外婆的手,其實手小小的顫抖。 蔣銘繹見狀,摟住她肩膀,“別怕,我剛才聯系了專家團隊?!?/br> 安靜的病房里只有他的聲音,很溫柔。 趙思睦又是點頭:“嗯,不怕,外婆都沒怕,我怎么會怕?” 她這模樣落在蔣銘繹眼中,又心疼又無奈,他有心說點什么又覺得不如不說。 時間隨著點滴瓶的液體一點點過去,夜幕降臨,病房里靜悄悄的。 “榕榕?”外婆的聲音。 趙思睦和簡顏幾乎同時撲過去,又怕壓著外婆,只敢圍著,不敢太靠近。 外婆咳了兩下,她睜開眼,眼角的皺紋擠在一塊,是在笑。 “銘繹昨天又來看我了,你不在,他也只敢在門口跟我說話?!蓖馄乓庾R顯然還是迷糊的。 趙思睦一僵,看向蔣銘繹。 外婆眼神是散的:“你別生他氣,這些時候他一直都在,不敢讓你瞧見?!?/br> 這些時候是什么時候?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趙思睦眼底浮現水霧:“外婆,我不生他氣了,不生氣了昂?!?/br> 于是,外婆笑了,笑得很開心,“不生氣就好,外婆好幾次差點忍不住要告訴你,你看,暴美都特別喜歡他,他真的很好?!?/br> 她又咳了,又喘又咳,簡顏趕緊給她順氣。 “榕榕啊,但他再好,也沒有你好?!?/br> 一句話像是打開了開關,趙思睦眼睛里下起了暴雨,嗚嗚哭了起來。 她跪坐在床邊,臉頰貼上外婆的手,“外婆,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的?!?/br> 蔣銘繹腰板挺得筆直,眼眶也悄然泛紅,他輕輕拍著趙思睦的后背,一刻沒停。 “還有,外婆昨天在他走后,又在你的嫁妝里添了件首飾,還有顏顏的,你們姐妹倆一人一件?!?/br> 簡顏別過臉,悄悄抹眼淚。 外婆伸手想摸摸趙思睦,抬起手,眼睛像是失去聚焦,沒找著。 趙思睦趕緊握住,叫“外婆”。 外婆安心了,又笑起來,“榕榕,你別怪你mama,她從小要強,什么都藏在心里頭,你不要怪她?!?/br> 這情形讓趙思睦害怕:“不怪,是我mama呢?!?/br> “程靜就是嘴硬,心是好的,兄弟姐妹里就數她脾氣最硬?!?/br> “沒有的,mama這樣就很好,我可羨慕了?!?/br> “好什么?還是你跟顏顏好,女孩子要軟一些,活潑任性一點也沒事,招人疼?!?/br> “嗯,所以,我跟顏顏最招外婆疼,蔣銘繹也疼我的?!壁w思睦抹著眼淚,一直在笑。 “好好好,疼你們……好……”外婆的聲音漸漸輕了下去。 趙思睦呼吸一緊,顫抖著去摸外婆手腕的脈搏。這半年外婆瘦了很多,皮貼著骨頭,手腕細得她一只手抓住還留了許多。 觸手是溫熱的,在她拇指下跳躍。 幸好。 趙思睦大松口氣,脫力的往后一倒,跌進蔣銘繹懷里。 “外婆沒事的?!彼麚ё∷?,拿了張紙巾給她擦眼淚。 趙思睦用力點頭:“那當然?!?/br> 簡顏先回家收拾外婆的衣物和陪護的行李,趙思睦守著,蔣銘繹去外頭打了幾個電話,每次回來都看她傻愣愣坐著,“休息會兒?我守著?!?/br> 她搖頭:“我想等外婆醒來?!?/br> 蔣銘繹沒轍:“好?!彼隽伺鏊氖直?,手是熱的,他放下心來,“你爸媽在路上了,我去買些吃的,多少吃一些?!?/br> 趙思睦沒說話,他看了眼快打完的點滴,穿上外套去打包吃的。 蔣銘繹拎著打包盒進住院部時,門口遇上登記的趙行之和程靜,“叔叔,阿姨?!彼蛘泻?。 被他這么一叫,趙行之還愣了一下,還是程靜反應快,很冷淡,“你還在?” 蔣銘繹面不改色:“不放心榕榕?!?/br> 趙行之心里著急,勉強笑笑,“你有心了?!?/br> “應該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