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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嗓子微哽,耳朵嗡鳴,眼淚瞬間就掉下來了。 遲鈍地感覺到堵在胸口,這幾個月來一直讓他酸麻、難以喘息的,不是重逢后的愧疚,不是他的病,他只是覺得心疼。 “待會兒雨停了是要下山嗎?”柳鐘達探頭去問路過的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點頭,“是的,柳老師,我們等下開車去檢修設備,有幾臺攝像機出了點問題,而且這邊信號一直不行,想催人來修?!?/br> “那捎我一個吧?!绷娺_說。 他當主持人平常就忙,前段時間還接了臺里的任務,今晚接不著電話,不知道錯過多少事,有點不放心。 江阮擦了把臉,眼睛還是有點紅,他推門出去問,嗓音微啞,“還能捎下我么?” “車上很多空位的?!惫ぷ魅藛T連忙都答應下來。 “誒,”柳鐘達看見他,忽然想起他們還缺個嘉賓,“那謝老師明天還來不來?” “這……”工作人員有點猶豫,最后還是說,“不太確定,謝老師那邊行程本來就緊,導演說想請他,來幾天都行,但這個天氣,在山上挺不舒服的吧,而且上山也費勁……” 姜南聽說古鎮這邊下雨,就不太想讓謝時嶼過去,但她給謝時嶼打電話的時候,謝時嶼早就在路上了。 “簽了合同,”謝時嶼稍微笑了下,叼著煙漫不經心地說,“現在不去,想賠違約金嗎?” 深夜,車窗被雨打濕,眼看道路越來越泥濘,來時還是淅淅瀝瀝的小雨,雨勢漸大的時候,姜南還沒打電話,他們恰好卡在半路。 謝時嶼讓司機在路邊停車,他瞥了一眼屏幕,江阮還是沒找過他,又丟開手機。 “老板,那咱們掉頭回去,還是接著走?”司機試探著問。 雖然現在哪邊路程都差不多,但回去至少能住得舒服一點吧,再上山,又濕又冷,那地方估計連家條件稍微好點的酒店都沒有。 “對面有個賓館,看著還行,”謝時嶼深吸了一口煙,車內昏暗,顯得他輪廓鋒利,“路不好走,你下車,我自己開。過去住吧,明天自己回燕寧,別跟我過去了?!?/br> 司機的路費和住宿都是工作室報銷,他又不敢不聽謝時嶼的,再說謝時嶼駕齡比他還長,就撐著傘下了車。 謝時嶼走到駕駛座,系上安全帶,雨刷劃過車窗,還沒來得及擰鑰匙,又接到節目組的電話,告訴他暫時不要上山。 “……塌了幾個土胚房,嘉賓那邊……”信號很差,一直斷斷續續的。 謝時嶼抬了下眼,只聽到說嘉賓好像沒事,但這幾天可能沒法錄制,路上也沒法走,讓他再等一兩天過來就行,工作人員扯著嗓子又說了幾句,徹底沒信號了,只能掛掉電話。 他重新擰開火。 一路大雨噼里啪啦砸下來,車身悶響,他透過水霧模糊的車窗,好像看見了那個古鎮的影子,又沿著那條山路開了十來分鐘,雨聲漸漸停息。 鎮子上都是很窄的小巷,他把車停在一處空地,拎著外套下車。 遠遠地看到好像有工作人員在搬東西,他走過去,確實是《最佳拍檔》節目組的,見到他還驚訝地打了個招呼,探頭想去看他的司機,結果身后沒人,“謝老師,你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 雪樾他們都去睡了,柳鐘達本來還惦記著怕今晚有急事錯過,但撐了一個小時,雨還是沒停,趴在木桌上不知不覺響起輕鼾。 江阮披著外套坐在臺階上,他把剛才給謝時嶼發過去的消息全都重發了一遍,還是一條都沒發出去,偶爾有雨水冰涼地飛濺到他腳背上,他抬起頭,積水的淺坑反著光,像遍地碎裂的玻璃碴。 他也有點犯困,困得甚至感覺有點發燒,埋頭在膝蓋里,渾身發燙。 不知道等了多久,天色灰沉,雨漸漸停下,他聽見有工作人員說要下山,瞬間清醒過來,站起身才感覺腳已經麻了。 “江老師,稍等一下,我們這邊搬完設備就來叫你?!惫ぷ魅藛T跟他說。 江阮揉了下冰涼的臉頰,點了點頭,“好,謝謝?!?/br> 他懷里抱著那只小羊羔,站在巷子口等車,帆布鞋濕透,白短袖也濕透,脖子上掛著的那條紅繩被洇得顏色變深,臉頰白得透明,眉眼都像淋了雨,鎮子里燈火點點,耳邊寂靜得滲人。 手機突然之間接連不停地震了十幾聲。 江阮懵懂地去摸自己的手機,屏幕亮起,卻沒發現有消息,他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耳根瞬間通紅,差點不敢回頭,感覺有一雙手繞過他身后,借著濃稠夜色緊緊地摟了他一下。 “你抱著的是什么東西?”謝時嶼想摸他的手,一不小心摸到滿手濕漉漉的絨毛,怔了一下,失笑說。 江阮還沒說話。 他已經拿出手機,從上到下翻了一遍消息,湊到他耳邊,噙著壞笑,問他:“小羊羔?” 江阮眼睛一酸,眼淚啪嗒掉到小羊羔的頭頂,他趕緊抬手揉了揉,那一小片才晾干的絨毛又濕起來,打著卷,他轉過身時眼尾還是濕淋淋的,犯傻似的盯著謝時嶼,想哭又不敢出聲。 他說不會再去找他,每次都回了頭,說不值得對他心軟,又每次都心軟。 謝時嶼瞥見小羊羔白毛底下藏著一抹紅,他叼著煙去拉江阮的手,看到他手背被受驚嚇的小羊蹄子蹬破了,還有點滲血,又是一怔,磨了下嘴里的煙蒂,說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