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3)
他扯著嘴朝著他努力露出慈父的微笑,露出那口由于水煙而發黑的牙齒,臉上的皺褶擠做一塊,猙獰又骯臟。 少了一根指頭的手搭上他的肩膀,衣服上的泥污沾上了他干凈的襯衫袖子,他向自己要錢,要不著他便去找舒曼。 絕對不可以。 舒曼的生活才漸漸好起來,她不用每天吃藥了,也不像從前那樣總是窩在家里看書,她會拉上自己去看畫展,一起做小點心送到公司給自己的丈夫,眼中的陰郁都融在了幸福里面。 可這個人,舒曼只消見一面便會再次回到地獄,他不能讓這惡臭的污泥沾染舒曼糖水一般的生活。 喉嚨干澀得不像話,他聲音泛啞,心臟疼得似乎要炸裂開來,他渾身發冷,但五臟六腑又像是著火一般灼痛。 舒逸 是他在說話嗎?不能告訴他的,他知道自己那位所謂的父親是什么人,他不能不能再躲在別人身后了。 那個名字到了嘴邊卻婉轉消弭,舒逸什么都沒聽清,曲笛將自己推倒在了沙發上,嗜血一般急切地吻了他,他下意識將人推開,可下一秒曲笛便再次獻上自己。 那掛在眼角的淚,攜著月光而來,深海中鮫人能化作珍珠的淚也不過如此。 你抱抱我。 好。 風越發大膽,白色的長簾高高飄起,月色投到那糾纏的軀體上,柔美令人沉醉,膩人的喘息和那綿綿的水滴聲此起彼伏。 第一天上班,主要是認識一下主要交接人,之后便可以回家工作了。 和他一起進來的還有另外兩個人,都是今年畢業的學生,只簽了三個月的實習合同,時間一到就要離開,不過也不排除做得好長期合作的可能。 因此兩位年輕人很主動積極地認識公司的人,女孩還買了蛋糕做下午茶,曲笛只是靜靜地跟著負責人,適當的時候握手微笑,也不多說些什么。 行了,你們兩個到那邊找張姐吧。接著語氣恭敬地對曲笛說道:曲先生跟我來吧。 兩個實習生看著他們進了電梯,一邊往張姐的位置走去,一邊小聲討論著。 曲笛看著嫩,他們以為是一樣的畢業生,可負責人對他的恭敬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出來了,他們很難不聯想到關系戶。 進了電梯,負責人才把一份文件給他:這是《清風霽月》的梗概和一些基本信息,您先拿著吧。 曲笛翻了幾頁,電梯到了頂樓,踩著高跟鞋的秘書迎上來,負責人點了點頭便把人交給她下去了。 曲笛回頭看了負責人一眼,電梯門已然關閉,秘書禮貌地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唐總在辦公室。 曲笛卻轉身想走。 我今天只是來見負責人和拿文件,就不耽誤唐總的時間了。 他最近的情況不太好,他怕唐朝白看出點什么來,唐朝白看著面冷,不太好接近,但上心了便是最心細的人,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讓他隨時識破。 秘書很頭疼,又不敢上手去拉,只虛虛地攔著不讓人走,道:您要不去,倒霉的就是我了,曲先生,您行行好吧。 紙張邊緣都被捏變形了,曲笛躊躇不前,秘書兩面為難之際,唐總大大方方打開門拉著人家的手把人帶進去了,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秘書松了口氣,心中默默把他劃作了總裁夫人。 一進門,曲笛就抽出自己的手,側著身子,語氣有些責備:這里是公司! 這里的確是公司,我和手底下的員工商討新劇本有什么問題嗎? 一個總裁哪用得著cao心這些小事,曲笛不想說話,唐朝白卻把桌上的飲料塞到他手里,順便拿走那鄒鄒巴巴的紙,隨手放到桌上。 應該是剛到的,涼的很,水珠濕了一手,卻有種莫名的舒適感。 我不要。他口是心非道。 唐朝白像是沒聽到,自顧自道:年輕人好像都愛喝這個,公司樓下新開了一家。 他沒說他看到年輕人都喜歡捧著奶茶,上次見他逛商場回來也拿著一杯,慢悠悠地喝著,被凍的瞇著眼睛,嘴上讓他別喝太冷的,私下卻聯系人在公司樓下也開一家。 是百香果和蜂蜜,醫生說你出奶最好別喝咖啡。 你曲笛被那兩個字弄紅了臉,窘迫地想要伸手捂他的嘴。 最后他還是端著那杯果香濃郁的飲料坐在了沙發上。 他含糊不清道:喝完我就走了。 好。 唐朝白盯著水位快速下降的透明塑料杯子,在最后一滴也入了口之后,他走過去把人困在了那一隅之地。 我們多久沒見了。他問。 曲笛只愣愣地看著他黝黑的雙眼,試圖從里面讀出些什么來,但他失敗了,商人,最擅長的就是隱藏心思。 因著手上的熱度,滴下來的水暈濕了他的褲子,唐朝白忽然道:最近我聽說舒逸似乎老是離組。 他只是在一次酒會上聽那部戲的投資商說了一嘴,往常不會注意藝人私事的他卻找人去查了,他沒想到給曲笛工作前的假期居然讓舒逸鉆了空子。 昨晚他也在你家過夜吧? 曲笛徒然被他結霜一般的語氣嚇到了,身體后仰,想要離他遠一點。 除了一開始那段時間,唐朝白沒和他生過氣,沒和他說過重話。 他給自己的感覺像是朝夕相伴的家人,或許是因為這個,比起其他人,他更愿意和他親近。 我們只只是他不會說謊,特別是對著一臉了然的唐朝白,總覺得還沒說話,自己的謊言就會被他戳破。 唐朝白還是心疼他的,只看他害怕的表情就立刻收了氣勢,聲音都放緩了不少,不知在心里做了多久的斗爭。 你說,我就信。 他一愣,反而什么都說不出來,他無法欺騙這樣的唐朝白,他雙手捧著那空了的杯子,低頭不去看他。 唐朝白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我們兩周沒見了,之前看你情緒不對,想著給你放個假。他自嘲一笑。沒想到把你給推出去了。 聽到這話,他心臟一抽,應聲反駁:不是的。 他的反應讓唐朝白心里舒服了一些,他把曲笛手中的杯子拿過來放到一邊,扯了幾張紙巾細細地幫他擦去手心的水漬。 就像是從前一樣。 他的手干燥而帶著些粗糙,某些關節還有繭,在家里見過他練鋼筆字,或許就是這樣磨出來的。 我沒怪你。 曲笛更覺得心虛,就是因為唐朝白總能洞悉一切,他才不敢聯系他的。 這兩周我都在等你找我,哪怕是一次。他拉起那雙干凈白皙的手,輕吻。 我希望能有哪怕一秒,你能主動想起我。 有的,他遇到那個人的第一時間,除了擔心舒曼,便是下意識想要找唐朝白幫忙,但他沒有,或許是對那樣的父親還殘存一點留念,他不想讓唐朝白插手。 我我有想你的。他不太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耳朵有些發紅,眼睛也不敢看他。 唐朝白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說這樣類似于情話的話,一時間被打懵了,傻傻地盯著人看。 實在是太羞人了,他還記得自己當初信誓旦旦地拒絕唐朝白的告白,他縮回手,蹭地一下站起來。 我我要走了。 唐朝白快他一步,將人拉了回來,口沫交融間,曲笛的手主動環上他的脖子,檀香味的信息素逐漸被他這個beta察覺到。 兩人好不容易分開,唐朝白眼色一暗:你ying了。 秘書到了吃飯時間也沒敢去敲門,直到下午,唐總才給他內線電話讓他去買吃的回來,而那個曲先生,一直到傍晚才跟著唐總從辦公室出來。 xing癮? 是的,按照你所描述的情況,他很可能是壓力過大,所以將發泄口放在了xing這件事上,如果可以,我建議你帶他來做個心理評估。 舒逸皺眉接過他給的名片,心里疑問越發大,好端端的,怎么會? 會不會是因為帶孩子太辛苦了? 也不排除這種可能,單親家長的確有人會出現一定的心理問題,我還是那句話吧,沒有對他本人進行評估,我不好下定論。 作者有話說: 來了來了!滑軌道歉!沒有借口,我的錯!不過倉鼠已經好多啦!不愧我親自照顧!今天終于上線抽了下卡,新式神依舊沒有,我氣死了,快棄坑了也不挽留一下嗎嗚嗚嗚 第144章 舒逸藏好醫生的名片,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曲笛住的地方,按了門鈴之后等了好久都沒人開門,正想給曲笛打個電話,卻忽然想起來他今天好像去了棠藝。 他靠在門邊,呼出一口濁氣,可心里沉悶的感覺一點都沒有緩解,盯著手機看了好一會兒,直起身子打了個電話,讓人先把放在齊善家的糖糖接回來。 曲笛睡到了月上樹梢,繁星相映,他迷糊中下床推開門,暖黃色的燈光下是滿心放到工作上的唐朝白,眉頭微蹙,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難題,手上光滑流暢的鋼筆寒光熠熠,隨著他的動作在紙上劃過。 唐朝白停下手上的動作,從一堆工作中抬起頭來,語調還帶著些饜食后的慵懶:醒了? 嗯。他扯了扯自己身上及膝的襯衫,問:我的衣服呢? 他站起來拿起沙發上的袋子,遞給他:那件穿不了了,我讓人買新的了。 紐扣崩開四散的情景還歷歷在目,看起來冷漠淡定的唐朝白在這種事情上怎么那么魯莽著急,他偏過眼接過他手上的東西,反手就把門關上了。 唐朝白寵溺地笑了笑,打電話吩咐定好的餐廳可以準備了。 曲笛工作逐漸上了正軌,進公司后第一部 作品也在創作中,由人氣小說IP改編,加上他一共三個編劇,帶頭的是也業內小有名氣的編劇周詳,擅長的就是小說改編。 可這次的劇本對于周詳來說也是小有難度,是他從未嘗試過的末世題材,三個人花了一段時間查閱資料,盡量先把書中所描述的世界觀做一個大概的構想。 忙了起來,他反而沒那么多時間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了,舒逸暗中觀察了一段時間,曲笛找他的次數有所減少,心中默默松了一口氣,心里抱著他能不藥而愈的僥幸。 至于造成曲笛患上這種癥狀的原因,時越汐也查出來了,就是他那個禽獸不如的親生父親,時越汐連夜趕回了Y市,讓手下的人全市搜人。 其實舒逸根本沒猜到是這個原因,曲笛父親分明被判了終身監禁,按理說是出不來的,他能查到也不過是有人暗中疏通,至于是誰,沒人能給他一個確切的答案。 這種不見得光的事情,他心安理得地交給了時越汐處理。 至于時越汐,他還記著自己走之前曲笛面對他那一臉害怕,至今不敢光明正大去見他,只能偷偷摸摸找人送東西到他家,自己躲得遠遠地看一眼。 小哥,又有花收啦! 曲笛看著門前那堆水果和一束花,有些無奈,他拿出兩個大橙子:阿姨,給珊珊吃。 這段時間每天都有人送東西過來,也快一個月了,曲笛分了不少給他們家的小丫頭,阿姨不推辭,接過道:要是忙,告訴阿姨,把糖糖送過來給我帶吧,別請什么保姆了,珊珊老想著糖糖呢。 糖糖可愛又乖巧,珊珊是獨生女,家里從小就她一個小孩,對這個弟弟喜愛得緊,恨不得抱回家當做自己的親生弟弟養。 謝謝阿姨,不過我最近都在家,就不麻煩你了,珊珊要是想過來就讓她過來玩。 時間不早,廖阿姨收起兩個橙子,趕著去接讀幼兒園的孫女放學。 保姆正哄睡了孩子,在廚房做飯,看見曲笛回來干脆利落地炒完最后一個菜,和他打過招呼之后回家去了,走的時候曲笛也送了她一小袋水果。 保姆手藝不錯,他這段時間加班但卻看著好像胖了點,他把碗筷放進洗碗機,擦干手走到了窗邊,果不其然,那個熟悉的身影站在樹下,茂密的枝丫投下陰影,看不清他的面目,但挺拔修長的身材還是引得一些路人駐足,不過很快被他不善的表情嚇跑了。 時越汐回來得悄無聲息,即使他每天遣人送一堆水果干貨營養品,偶爾帶上一束花,寫上膩歪的情話,他也以為是遠在A市的人找人做的。 可某一天忽然看到一個人站在路燈下往上看,雖然他看見拉開的窗簾便很快跑開了,但曲笛還是看清了他的樣子。 那天以后,他就改成躲在陰影的庇護下,偷偷往上瞧。 【別送東西來了?!?/br> 這句話他每天都給他發,可回答一直都是一樣的。 【給糖糖?!?/br> 喝奶的小朋友嚼得動花膠,吃得了燕窩嗎? 【你想噎死他還是撐死我?!?/br> 微微掀開窗簾,樓下果然有微弱的藍光映在那人臉上。 【你不想見我,可是我擔心你?!?/br> 話中是nongnong的委屈和小心翼翼。 時越汐等了兩分鐘沒等到回答,用袖子擦了擦手機屏幕,像是怕那一點臟污延遲了曲笛的回復,他大膽往上看了一眼,熄燈了。 他氣得想找人打架,誰告訴他死纏爛打管用的,還要他不僭越,保持距離,偶爾表現出委屈但不忍打擾的樣子。 可他的伴侶簡直就是鐵石心腸,別說見一面了,他吹了那么些天的冷風,一句關心都沒有。 可是能怎么辦呢,他做錯事了,只能這么耗著了。 唉。 他來這里守著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他那個便宜jiejie死之前還要坑他一把,那家伙就是她找人弄出來的,他到現在都沒找到人,或許是怕被人發現,連用曲笛卡了的錢都不敢了。 一日沒找到人,他就不能掉以輕心。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真冷。 翌日,唐朝白一大早就出現在了曲笛家門口,帶著冒熱氣的早餐,輕車熟路地拿出鑰匙開門,進廚房,調好糖糖的早餐奶,接著去房間抱孩子。 小心翼翼不去打擾還埋在被子里的人,走向旁邊的嬰兒床。 他果然醒了,抱著小魚玩偶在蹬腳,作為一個半歲多的孩子,糖糖乖巧過頭了,哭鬧的次數越來越少,只有半夜餓醒了才哼唧哭幾聲,平時就自己和自己玩一陣,玩累了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