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第225節
他的目光落在徐氏發黃的臉上,道:“你月底會去鎮上賣草藥,是不是?” “是。你想吃什么?我去買來?!?/br> “我要你幫我傳一封信?!?/br> 徐氏正為他擦嘴的動作一頓,低著頭靜了一息,輕聲道:“你要聯系家里人走了嗎?” 這十余日來,山下來了那么多官兵,水邊一遍又一遍搜人,拿著畫像的官兵甚至找到了村子里。 徐氏就是再天真,也明白她救的不是什么遇了賊人的富商。 她救的,說不定是朝廷的要犯。 謝鈞露出溫柔無害的笑容,道:“等我回去之后,一定重重報答你?!?/br> 徐氏抬眸看他一眼——他笑起來可真好看。 她這輩子已經是這樣的,并不想再找個男人??墒谴遄永锬腔椟S的茅草屋里,一到了晚上就靜得嚇人,沒有一絲生氣兒,哪怕她就坐在那屋子里。她有時候甚至會被自己的呼吸聲嚇到。在她一個人的院子里,時間仿佛是靜止的,活著跟**好像也沒什么區別。村頭有個獨居的老婦,沒有子女,連路上的狗都欺負她。徐氏想到自己一個人老去,也覺得害怕,可是她又不想把自己再嫁一回。她想,她應該有個孩子。 誰知道就像人家講的故事一樣,她上山采藥,救了一個絕美的郎君。 她跑了兩座山,從未見過這樣美貌的郎君。哪怕他只剩了頭能動,她甚至也愿意伺候他一輩子。 更何況他的談吐是那么不凡,跟山里的男人全然不同。 雖然他說了太多好聽的話,說以后會怎樣報答她,但徐氏打從心底里清楚,她跟這位貌美的郎君就像是凡人跟神仙一樣。 故事里的神仙一旦飛上天去,便再不會回來了。 她想,她救了他一命,至少應該留下一個孩子。 謝鈞在徐氏的目光下,忽然感到一陣濃重的不安。 “我不要什么報答?!毙焓习l黃的臉上涌上一陣紅暈,她盯著謝鈞,“我想要個孩子?!?/br> 謝鈞愣住。 徐氏伸手向他腰間。 謝鈞終于明白過來,“不——我、我已經這個樣子了……”他最初的態度當然是驚恐嫌惡的,但很快他意識到自己在徐氏的掌控下,如果這村婦動了壞心,把他交出去也是容易的。 他勉強堆出笑臉來,柔聲哄騙道:“實不相瞞,我原本也正有此意。只是因為我已經殘疾,生怕委屈了你,因此一直沒敢提起。待我回去之后,調理好了身體,一定明媒正娶將你娶進門去?!?/br> 徐氏愣住,望著他,臉上紅暈更盛,不敢置信道:“當真?” “自然是真的!”謝鈞用力點頭。 “可是我……”徐氏猶豫道:“我配不上你……” “胡說?!敝x鈞嗔怒道:“若不是你,我早已做了孤魂野鬼,家里人要給我收尸都不知該往哪里走。你救了我的性命,還有什么配不配得上?我腰間有一塊玉佩,你拿著便是信物。這是父親留給我,要我送給未來妻子的?!?/br> 徐氏手指輕顫,托住了那塊玉佩。 謝鈞忙道:“待你往鎮上去,便捎信給我家中的人……” 徐氏卻仍是握著那玉佩出神,神色激動,像是完全沒聽到他后面的話。忽然她手指又動,仍是往謝鈞腰間去。 謝鈞大驚道:“你、你……待到明媒正娶之后……” 徐氏卻是爽朗一笑道:“我是村婦,又嫁過兩回人了,原不在乎這些?!彼袷撬闪丝跉?,道:“真好。我原本還擔心你不愿意,既然你也愿意,那還等什么?孩子若是像你,一定好看極了?!?/br> 謝鈞拒絕不得,他雖然脖子以下動不得,卻還有知覺。 徐氏于男女之事已經精通,很快便一切就緒。 山中無人,連屋門都不必掩上。 事畢,徐氏起身擦拭,謝鈞躺在床板上,面如死灰。 徐氏渾然不覺,笑問道:“你明日想吃什么?我給你帶來?!?/br> 第207章 皇宮,夜晚。 雖然太上皇已經移居長秋宮,但穆明珠并沒有入住原本的皇帝寢宮。 因事務繁忙,穆明珠命人把思政殿后面的小殿收拾出來,作為安寢之處。 她宿在小殿,仍與在襄陽行宮時一樣,與齊云住在一間。 要處理的朝政很多,每日要看的奏本也很多,但穆明珠反而沒有一味埋頭在政務中。 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眼下這些只是一個小小的開始。 這是一場馬拉松,如果她錯當成是百米沖刺,身體垮了,那么一切都不必再提。 所以她很注重勞逸結合,并沒有把自己變成一個工作狂。 在她身為皇帝的使命之外,她本身的生命亦是寶貴的。 哪怕是最繁忙的日子里,她也總記得要走出殿外,曬一曬太陽,看一看藍天白云。 點燈時分,穆明珠擱下手上的奏本,揉了揉發脹的眼眶,拉了一旁正在整理jian細供詞的齊云,往外面的小院而去。 櫻紅與碧鳶見狀,已露出笑容來。 宮變之后,穆明珠便派人接了公主府的舊人入宮。 櫻紅與碧鳶見了落發后的穆明珠,自然先哭了一場,原本還要剪了自己的頭發給她,被穆明珠阻止了。 后來兩姝見穆明珠絲毫不以為意,倒是也慢慢放了心。 這幾日,穆明珠政務之余,總是拉著齊云做些古怪的運動,在院子里又是轉脖子、又是扭腰。 穆明珠毫不在意宮人的反應,什么動作都做得理直氣壯。 倒是齊云頗有幾分放不開,與敵人交手時利落有效的身手,此時卻全然顯露不出來了,只按照穆明珠的口令,一板一眼學著她的動作,不管做了幾日,仍是一般紅了臉。 這么折騰了一盞茶時分,穆明珠舒緩了身體,又跑回殿內看奏本。 齊云卻是額上沁汗,連頭皮都紅了。 櫻紅上來給穆明珠添茶,笑道:“陛下也真是促狹,知曉駙馬爺的性子,偏要拉著駙馬爺一起?!?/br> 穆明珠笑道:“自然要一起?!?/br> 齊云擦了汗,正走進來,聞言垂眸笑了。 穆明珠笑道:“你們都得謝謝駙馬,要不然朕要拉著你們一起呢!” 她雖然做了皇帝,但身邊人對于齊云的稱呼還是雜亂的。 有的人稱呼為“齊都督”,有的人按照舊時例稱呼為“駙馬爺”。 因為她跟齊云到底未曾成婚,皇帝的未婚夫婿應該怎么稱呼? 此前從未有過這樣的例子。 這底下還有旁的問題,皇帝的后宮應該怎么安排?若穆明珠是個男的,那么現下立后選妃都應該提上議程了。 但穆明珠是個女的。 女皇帝的后宮,應該有幾個人?應該是什么制式?這里面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權力巔峰,永遠不缺追逐者。哪怕朝中三分之一的官員對于穆明珠繼位嗤之以鼻,病休在家。但另外三分之二的官員,卻未必沒有動心思的。正如從前的官員把女兒送到宮中為妃,現下似乎也可以把兒郎送到皇帝身邊去。 這跟太上皇當初的情況不同。 禮部的人愁白了頭發,但并不敢在這個節骨眼鬧出事兒來。 大鴻臚高廉是堅定的新君派,一切看穆明珠的意思行動。既然穆明珠未曾提起,他也就全當不存在這樣的問題。 小殿內外,都跟著穆明珠稱呼齊云為“駙馬”,好像兩人還在舊時公主府中、并且已經成婚了一般。 此時齊云聽穆明珠對櫻紅稱呼他為“駙馬”,輕輕一笑,仍舊坐下來,看那份jian細的供詞。 櫻紅添茶之后退下。 穆明珠湊上來,笑道:“你方才偷笑,我都看到了?!?/br> 齊云耳根一紅,道:“臣沒有?!?/br> “哦?還敢欺君了?” 齊云低垂了眉眼,輕聲道:“臣不敢?!?/br> 穆明珠忍俊不禁,在他腦門上親了一口,道:“我現下放心了。你以后禿了也好看?!?/br> 齊云抿唇,似乎忍耐了一瞬,悶聲道:“臣……不禿?!?/br> 兩人正湊在一處說話,忽然櫻紅通報,“陛下,李少府來了?!?/br> 她口中的李少府,便是李思清。 呈送皇帝的密信,仍是由李思清處理。 現下李思清夜晚趕來,一定是又出了事兒。 穆明珠面色凝重起來,要李思清入內,接了密匣一看,卻是鄧玦發來的。 難道是西府兵終于忍不住動手了?謝鈞找到了? 她打開了鄧玦的密信,看完之后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齊云望著她的面色,擔心起來,試探著握了她的手。 穆明珠回過神來,將鄧玦的密信遞給他,輕聲道:“梁國皇帝要舉兵南下了?!?/br> 這是她推演過的無數種可能中,最糟糕的一種情況。 當她登基之初,在大周內部硝煙四起的時候,內亂中的大周仿佛在誘惑著大梁動手。 雖然有拓跋長日在烏桓拖住大梁的兵馬,但其能量太小,也不能持久。 鄧玦投誠穆明珠的身份,在梁國皇帝處還沒有暴露。在梁國皇帝看來,鄧玦仍舊是他的自己人?,F在梁國皇帝密令鄧玦做好準備,梁國兵馬將于三日內南下、要鄧玦在荊州領兵作為內應。 既然梁國皇帝這次的計劃中,不惜要暴露鄧玦的身份,那說明他這次來勢洶洶,是打定了主意要趁著大周之亂、一舉拿下大周。 上一次梁國皇帝拓跋弘毅發兵攻打大周,是令手下大將吐谷渾雄領三十萬大軍,挺進長安鎮,直抵上庸郡。 若不是彼時梁國內部趙太后與小皇子吸引了拓跋弘毅的視線,逼得拓跋弘毅收兵回援,說不得那一次梁國兵馬能破了上庸郡。 對大周來說,現在的情況,比當初更惡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