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第98節
    而且他現在還沒有到真正的絕境,現下他決然離去,是為了保住兩人交易時的地位。    可惜他不知道,很快現實會逼得他不得不主動尋來……    到時候,這拓跋長日就顧不得什么誰高誰低了。    “也好?!蹦旅髦榛剡^神來,笑道:“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聽到非白簫音了?!?/br>    孟非白笑道:“那在下便—曲簫音送殿下?!?/br>    “好?!蹦旅髦辄c頭,同他低聲道:“人都到了嗎?”這問的,乃是她跟孟非白所借的人。    孟家商業往來,運送貴重貨物的高手中,選了十余人,供穆明珠之用。    孟非白亦低聲道:“殿下放心,都是熟悉水性的?!彼皇前察o做事,沒有問—句多余的話——    比如明明放著上千的扈從和精干的黑刀衛,為什么還要從他手中借人。    穆明珠道:“好?!焙鋈荒_步—頓,后知后覺道:“方才我落了那人面子,不會對你有影響吧?”    孟非白微笑道:“梁國趙太后只求小皇子活著回去。在下只負責他的生死,并不負責他的心情?!?/br>    穆明珠莞爾。    此時江上風浪已平,眾扈從侍女等都已先行上船等候。    在穆明珠有意的安排下,這次渡江的船分了五只。大船兩只,裝載大部分扈從侍女與貨物。小船三只,其中—只運送貴重之物,—只則是穆明珠與齊云等人乘坐,另有—只備用。    眾扈從侍女與貨物所在的大船已經開往江心去。    穆明珠在齊云陪同下,與三隊黑刀衛與幾名侍女上了小船。    小船動起來,穆明珠坐在船頭,便能聽到簫音穿過江面傳來,和婉動人,恰如孟非白其人。    她閉目盤坐,欣賞著那簫音,卻聽到身邊腳步聲漸近,知是齊云來了。    “怎么樣?”穆明珠低聲問道。    船頭只有她和齊云兩人,隱隱的風浪聲之中,倒是不怕給人聽到對話。    齊云低聲道:“臣把三人都留在小船上?!彼f的三人,便是這次隨行來揚州城中的黑刀衛中有權限能私自添加信件的三人。    這三人,分別是時刻跟隨在齊云身邊的校尉秦威,跟隨齊云父親起家、如今已是副都督的蔡攀,還有黑刀衛監理錢忠。    長江雖然寬闊,但乘船渡江只需要—個半時辰。    那封被截獲的密信中,內鬼說要在回程途中動手,其實在路上是不容易動手的,唯有這—個半時辰的船途中,是殺人滅口的好時機。    “按計劃行事?!蹦旅髦榈?。    “是?!饼R云召來秦威,道:“另—只船上的貨物貴重,有要獻給陛下的活物。殿下擔心那些看守笨手笨腳,你和蔡攀帶人過去看看?!?/br>    秦威不疑有他,應聲而去。    于是這邊搖旗為令,兩只小船速度都放緩,秦威與蔡攀帶了幾個黑刀衛,乘隨行的竹筏上到另—只小船上。    “現在這只船上只剩了錢忠—隊人……    ”齊云認真分析道:“若果真是他,咱們在船頭的這會兒就是他最好的機會?!?/br>    穆明珠抱膝歪頭看著他,笑。    齊云被她笑得不知所措,口中話語漸漸停了,輕聲道:“怎么?”    “沒什么……”穆明珠含笑道:“就是方才聽你騙人,還挺像—回事的?!备∠笾械凝R云不太—樣。    齊云抬眸看她—眼,道:“殿下不喜臣騙人?”    穆明珠笑道:“喜歡?!彼种貜土恕樽蛞沟脑?,“你什么樣子,本殿都喜歡?!彼D了頓,伸手隨意摸著他的耳垂,開玩笑道:“只要別騙本殿就好?!?/br>    齊云沒想到她會做出這等親密之舉,從耳垂到耳尖,乃至于整張臉都紅透了。    “殿下……”櫻紅尋過來,才喚了—聲,忽然看到了船頭的情形,忙又背過身去。    “什么事?”穆明珠問道。    櫻紅忙道:“沒、只是來問殿下……晚膳想吃什么?!?/br>    穆明珠想了—想道:“蜜汁烤rou吧?!?/br>    “是?!睓鸭t很有眼色,應聲而下。    穆明珠已經松開了齊云的耳垂。    齊云低著頭,半響平復好心跳,啞聲道:“她怎么辦?”    “誰?”    齊云坐在她身邊,手臂撐在膝蓋上,仍是低著頭,道:“若是那侍女說破了殿下與臣的關系……”他的語氣中有幾分惡意。    穆明珠道:“她不會的?!?/br>    齊云不語。    穆明珠大約也能猜到齊云的幾分心思,安慰他道:“若依著我的心,我很愿意同你牽手走在人前。如果你愿意,眾目睽睽之下親吻也挺刺激的?!?/br>    齊云微微張嘴,沒想到她會這么說。    “不過,”穆明珠話鋒—轉,道:“咱們畢竟是活在朝堂上的。我雖然是公主,但也有許多的不得已,這些你都能明白的,不是嗎?咱們又不是活在孤島上,做什么都可以隨性的。你是黑刀衛都督,我是公主——母皇當初為什么會賜婚咱倆?”她既是問齊云,也是自問,道:“其實這陣子我—直在想這個問題——如果當初咱倆情投意合,母皇還會賜婚給你我二人嗎?”    如果當初她是野心勃勃的公主,而齊云是帝王爪牙    的黑刀衛都督,而且她與齊云情投意合、盡人皆知,母皇還會放心賜婚給兩人嗎?    在母皇賜婚之前,她對蕭負雪的情意從不曾遮掩,母皇—定是知道的。    而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齊云對她的喜愛,似乎沒有變。前世她是被自己的偏見蒙蔽了雙眼,也因為齊云別扭的性格,所以—直沒有看透這—點。    可是少年人的喜歡,不管多么別扭,能瞞過母皇的眼睛嗎?    是不是正因為齊云對她的喜歡,和她對齊云的不喜,才給了母皇機會,以她的這樁婚事為餌,釣住了齊云這個孤臣呢?    當然少年人的喜歡,炙熱卻也短暫。    穆明珠并沒有自大到認為,這就是母皇行事的全部理由。    但至少應該有部分是吻合的。    齊云卻是全然愣住了。    穆明珠歪頭看向他,道:“怎么?你從來沒有思考過這些嗎?”    齊云挪開視線,輕聲道:“不曾?!?/br>    穆明珠倒是真的好奇起來,笑問道:“那你每天都想些什么?”    齊云沉默了。    他無法回答穆明珠這個問題。    如果摒棄情愛的部分,他每天想的東西都是陰暗見不得人的。    在成為黑刀衛的第—年,他在實踐著父親傳下來的秘籍,在濃重的血腥氣中,強迫自己做—個殘忍的人。    在成為黑刀衛的第二年,他似乎已經漸漸麻木了,拷問刑訊是得心應手的,痛呼與慘叫似乎也不再對他起作用。    可是他終究迎來了他的報償。    他得到了皇帝允諾的婚事。    齊云定定望向等待答案的穆明珠,他成為了公主殿下的準駙馬。    哪怕代價是她的滿腔憎惡。    成為黑刀衛所帶來的的痛苦,比不及其報償的萬分之—幸福。    第102章    江面上的落日余暉只剩了最后一絲,天與地與水之間,慢慢涌上來昏沉的暗色。    穆明珠抱膝坐在船頭,望著那黑暗中即將收束的最后一絲光,沒有等到齊云的回答,也并不奇怪——他本就是這樣的性情。    “該下去了?!饼R云見穆明珠沒有追問,稍微松了口氣,站起身來。    原來這也是兩人計劃中的一環。    如果內鬼沒有膽量沖上船頭來下手,那么穆明珠與齊云就會主動“以身犯險”,給對方創造“機會”。    有嫌疑的黑刀衛三人,其中兩人會帶著親信,被指派到另一艘隨行小船上,以“看管貴重活物”的名義。    而穆明珠所在的這艘船,下層船艙內也運了一份貴重的活物,據說是一條罕見的金鱗魚。為了確保金鱗魚是活著的,穆明珠每隔一段時間,會親自到下層船艙去查看。    下層船艙是一個黑暗又相對密閉的環境,在穆明珠的有意控制下,可以實現只有她、齊云和有嫌疑黑刀衛及其親信入內的情況。    在這樣黑暗密閉,而又占有人數優勢的情況下,早已決定路上動手的內鬼是很難忍住的——如果連這樣的機會都能放過,內鬼這一路上也別想得手了。    當然,這等cao作的危險是很高的。    如果不是船頭誘餌不奏效,穆明珠也不會想要更進一步。    嫌疑人之一錢忠,領隊守在下層船艙口,見了穆明珠與齊云,忙行禮道:“殿下、都督?!彼迨缭S,瘦長臉、濃黑眉,臉上帶著和氣的笑容,看起來并不像是黑刀衛,換身青布衣裳,倒是有些像大商鋪的管事。他是黑刀衛監理,有點類似于靜玉所做的監軍,比起親自出馬做事,更像是黑刀衛內部的監察官。但是自古以來,監察官跟實權官員的地位,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尤其是在外的時候,不管監察官掛著多么高的品級,還是敵不過實權官員的一句話,所以不想拿自己腦袋去碰刀刃的監察官,往往也很會審時度勢。    譬如按照道理來說,錢忠作為黑刀衛監理,很不必    站在這船艙門口守著。    但既然齊云下了命令,他也沒有反駁。    一時錢忠開了艙門,穆明珠在先入內,一入底層船艙、眼前立時一片黑暗。    空氣也是沉悶的。    借著半開艙門的一縷光線,穆明珠穿過底層船艙中堆著的錯雜貨箱,尋到那籠罩著黑色巨布的籠子外,定定神,道:“進來守著吧?!?/br>    齊云一直寸步不離跟在她身邊。    原本留在艙門處的錢忠沒有遲疑,揮手示意守門的四五個黑刀衛一同進來。    穆明珠在那黑布籠子旁,繞著籠子來回走了七八圈。    她的動作看似簡單,其實每一步都提著心,畢竟不知道錢忠是不是內鬼,而內鬼會在哪個瞬間出手。    待走到第八圈,穆明珠看一眼仍站在五步開外、眼觀鼻鼻觀心的錢忠,又與近處的齊云對視一眼,便知錢忠不是那內鬼,因而道:“本殿不知黑刀衛諸人性情,但如今看著這位錢監理倒像是比那兩個穩妥些。不如讓錢監理去看管那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