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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單已經被換了下去,進來的仆人全程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出。沉默原本想幫忙被一把按住,于是只能站在一旁。 顧遠云已經自行拉了個椅子在旁邊坐下,脊背挺直如松,鴉色的濃密眼睫垂下看著自己膝蓋上的指尖,唇邊笑意溫柔。 等她們收拾好了景陽斐往后一靠,漫不經心道:“有事?”抬目看著站在旁邊的沉默,語氣帶著明顯的惡意,“削個果?!?/br> 沉默轉身去了旁邊的待客區柜臺,這反而讓景陽斐無端升起一股郁氣。 “還以為你傷得有多嚴重,”顧遠云笑了一下,精致如畫的眉目微彎,“看來還是很快活?!?/br> 快活? 一聽到他說的話景陽斐不由得想起剛才,那股快感和無法控制的恐懼感突然從身體處升起,讓他臉紅了又白。而且后面含著的軟膏在一點點融化,黏黏糊糊像液體一樣仿佛要流出來感覺讓他渾身說不出的難受,還有難堪羞恥。 “如果沒有事你可以回去了?!睕]好氣的斜了他一眼,景陽斐開始趕人。 顧遠云溫柔的神色不變,微點頭,“那我走了?!?/br> 景陽斐:“……”所以你就真的是來看一眼嗎。 關上門前,顧遠云側頭看了一眼背對著他沉默,目光幽深。 沉默切好果盤端過來頓了一下,“顧遠云走了?” 剛躺下的景陽斐倏然睜開眼睛,“顧遠云?” “你什么時候和他那么親密了?”他一雙狹長的眼眸微咪起,其中的眸光變得深邃、危險。 沉默:“……”嗯? “你是我的人了,如果讓我發現你做了什么事……”景陽斐沉聲警告,“你會后悔的?!?/br> 比如和別的男人有牽扯什么的。 想到這景陽斐內心那股郁氣越發沉悶,一雙眼眸凜冽的盯著沉默,似乎想逼出什么話來。 沉默默了一會,平靜的將手里果盤放了回去。 景陽斐:“……”那不是我讓你削的?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似乎打定主意讓她不離半步。午餐午點都有人送來,但沉默要是開門想離開,門口保鏢就會直接攔下她。 景陽斐似乎消耗了不少體力,所以一個下午都在睡覺。沉默去了隔壁的房間,閑著無聊摸出了手機。 她之前的手機已經碎屏了,雖然她個人認為修修還能用,但是景陽斐一臉輕蔑給了她一部新的,說是“不能丟他的臉?!?/br> 池亦清和冷夜穆姜漠離都給她發來了,沉默也了解到關于陳境希的處置。 他的所作所為已經全部公開,外界也有媒體報道,這事引起了廣泛的關注。最后官方藝術界取消了他一直以來參加比賽展會的所有獎項名譽,將他納入黑名單中。 而且這件事影響極大,陳境希已經被官方逮捕,等待法律的制裁。不過有姜漠離、冷夜悅和一些看他不順眼的人在其中,恐怕結局不是很好。 而陳家一直以來的名望也是一落千丈,據說還牽扯出一些事來,總之結果不會太好。 而銀原自然,撤銷了他美術社副社的職位,進行退學處置,并將他那些作品所獲得的名譽爭取還給了真正屬于它的人——夏可。而且關于她母親的病情,銀原和外界都會進行援助。 整個過程一切算是完美,除了陳境希被找到時有些慘不忍睹,和整個事件過程中絲毫沒有提及其他人……比如喬伶。 沉默正思考著,突然聽到隔壁傳來聲音,走回去一看,景陽斐半個身子幾乎摔到地上,撐著床頭的柜子臉色蒼白。 他看到沉默渾身一松,導致直接摔到地上,還滾了一圈。 沉默:“……” 景陽斐:“……” 走過去費力的將他重新扶回床上,問“怎么了?” 景陽斐靠在床頭,看著她的臉不說話,半響別過頭去,淡淡道,“沒什么?!?/br> 只是薄被下手抓緊了被單,仿佛要將柔軟的布料撕裂一樣。 他又夢見了…… 她踩著他的腹部俯視著他,本該如小鹿一般清澈的眼眸中,暗得像無邊無際的深淵。 “景陽斐?!?/br> 她輕喚著他的名字,但看著他的目光空無一物,毫不在意。 那樣的目光讓他不由得難受起來,就像被一塊厚重的石頭壓在胸口,無法呼吸。 為什么呢……大概是因為,從來沒有人敢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吧。 沉默手腕被抓住,剛皺眉不解的看著他,景陽斐一個用力,直接將她拽到自己身上。 為了不壓到他沉默迫不得已轉了個姿勢,但整個人還是幾乎倒在他懷中。 下一刻下巴被用力鉗住抬起,對上他如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眸。 她的眼眸中倒映出了他的樣子,臉色蒼白有些狼狽的樣子。 景陽斐突然推開了她,別過頭,墨發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臉龐。 他沉聲道,“出去!” 沉默:“……” 景陽斐的行為莫名其妙好多回了,所以沉默并不在意。 這回出去后保鏢依舊攔住她,沉默往里示意了一下。 保鏢遲疑了,看向景陽斐,“少爺,這……” 景陽斐一言不發,沉默便直接走出去了。保鏢看見他沒有說話也無可奈何,任由著沉默走了,只是在后面俏俏跟了兩個。 沉默想著散散心,剛走到一層卻碰到了夏可。她抱著一幅畫,眼眶紅紅的,旁邊幾個護士和醫生圍著她似乎在安慰。 有人看到了她,便和旁邊的人示意了一下,夏可看過來,見到沉默后立馬低下頭抹了一下眼角,隨后走過來。 “安云同學?!?/br> 沉默“嗯”了一聲,看了看后面的那幾個護士和醫生,“這是……” “我mama……” 夏可低聲說了前半段,沉默就明白了過來,默了一會,輕聲道。 “別哭,會好的?!?/br> 夏可張了張唇,眼淚卻落了下來,她一邊抹一邊啞聲道:“嗯……” 等她哭了好一會平復下心情,沉默抽出紙巾遞過去。 夏可不好意思的接過,“謝謝……” “對了安云同學,這幅畫送給你?!?/br> 沉默看著她把懷里的那副畫轉過來,不由得驚訝了一下。 “這個?” 正是那副原本應該掛在學院大廳的《塵埃之花》。 夏可點頭,“其實,原本你就是我作這幅畫的靈感?!彼D了一下,慢慢道,“你入學第一年,開學典禮作為新生代表上臺講話的時候?!?/br> 那時候她已經在銀原呆了一年,她已經接受了免費生的身份,接受了這個帶著歧意的稱呼,畢竟他們這些人,無權無勢在這里能做什么?安分的做好自己的事,待滿時間就好了…… “下面有請新生代表——安云上臺講話!” 董事長激昂的聲音并沒有得到多少回應。 底下黑壓壓的一群人,只有稀稀拉拉的幾下掌聲,更多的是議論聲。 “安云?哪來的平民?!” “怎么不是景少爺!不是吧!” “那個第一免費生?這下有好戲可以看了?!?/br> “真可憐啊,董事長想樹立學院形象,于是拉了這么個人出來,怕是之后她……” “……” 那些聲音越來越大,甚至有的根本沒有掩飾毫不客氣的說出來。 夏可原本只是安安靜靜的低頭當烏龜,也不由得抬起頭來看過去。 那個女孩從側邊走出來。 議論紛紛的聲音沒有停止,反而越發大聲。無數的話語仿佛變成有形的字一樣像她涌去,她的身形卻絲毫未變,脊背挺直,沒有一絲彎曲。她一步步走到臺上,站在中間。 她背后是紅色的幕布,燈光從上面打下,就仿佛變成了實質性的流動的光,從她的發梢、眉眼、肩膀處流下,匯成一道道耀眼的光。 她清秀的臉龐上神色堅定,眼眸中是比身上的光還要漂亮的……絢爛。 “我是安云?!?/br> 下面再怎么大聲的話語、詆毀、嘲笑、質疑,也蓋不住她的聲音。 那一幕在夏可記憶里永遠那么鮮活,永遠不會褪色。隨后她就畫了這幅畫。 其實她自從來到銀原后再也沒有畫畫過了,已經一年沒有拿起畫筆,但下筆時她沒有一絲迷茫、猶豫。 而畫這幅畫時,被還不是美術社副社的陳境??匆娏?,后來產生了一系列事。 “這幅畫因為之前被陳境希署名過,所以學院方思考后還是取了下來,說等我下一次的作品?!毕目蓳P起一抹笑,“而這是以你來畫的,所以我想送給你?!?/br> 沉默看著那副畫安靜了很久,突然露出一個笑,一個清淺的,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無奈,又惆悵的笑,“謝謝?!?/br> 夏可愣了一下,“沒,沒關系?!?/br> 抱著畫回去路上沉默腦海中似乎閃過很多畫面,又似乎什么都沒有。只是回過神來她已經站在門口了。 守著的保鏢看著她不說話,沉默站了一會,轉身離開去把畫放好才回來。 一打開門,景陽斐瞬間睜開眼睛,看著她臉色難看,“你去哪了?!?/br> 沉默臉色平靜的關上門,“走了走?!?/br> “呵?!?/br> “我想起,你該上藥了?!?/br> 景陽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