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們迷惘了。

    第145章 帝者

    用杜楠拿出來的燒烤爐，青年們吃了一頓烤魚。

    吃的就是他們之前在海里捕抓的那些，有些魚好吃，有些魚則味道不怎么樣，不過真東界的漢子們從小都是單一口味長大的，對這魚的口味基本不挑。

    填飽自己肚子的同時，他們還給自己的龍烤了好些，混在龍群里，紅娿若吃得津津有味，看它極喜歡的樣子，杜楠索性把自己的那份全烤給它吃了。

    填飽了肚子，之前晾在烤爐旁邊的衣裳也都干的差不多了，他們穿好衣裳，這才重新打量起周圍這片地方來。

    其實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大概就是回家會被打屁股的時間了，可是難得到了這樣一個處處充滿神秘的地方，不探索一下實在說不過去，真東界的人從來不缺膽量，如今這海的每一寸海域都是他們祖祖輩輩探索出來的，如今忽然多了這樣一片他們從不知道的海，青哥兒等人興奮的很！

    幾人中最穩妥的杜楠都沒有說要回去，其他人便更加當做忘了這回事兒似的，騎著龍從柱頂飛下去，近距離接觸這些石柱，他們更是被這些石柱的大小震撼到了。

    “看著簡直就是山??！這柱子到底是什么人立在這里的啊，這得有多少人才能把這么粗的柱子立起來？”饒是向來以氣力自豪的虎哥兒，看到這么粗的石柱，也是覺得這已經遠遠超出他的想象了。

    “這柱子上的痕跡好奇怪?！边@次開口的是青哥兒，他飛的離石柱更近一些，發現石柱上并非光滑的，而是有一道道凹陷痕跡，順著這些痕跡飛過去查看，可以看到這些痕跡是完整的一道，呈螺旋狀盤在石柱上。

    石柱本來就粗，而這些痕跡的寬度亦很驚人，且在這軌跡中，還有一些更深的凹痕，排列的十分整齊，總覺得有點眼熟。

    就在青哥兒等人湊在一起冥思苦想這到底是什么東西留下來的痕跡時，飛得遠遠的杜楠飛回來，開口了——“是龍鱗的痕跡?！?/br>
    青哥兒等人驚訝地轉過頭來，看著杜楠騎在紅龍身上，面容沉靜道：“石柱上的螺旋痕是龍沿柱子向上爬留下的痕跡，而螺旋痕里頭的凹陷則是龍鱗的壓痕?！?/br>
    “之所以會留下這種形態的痕跡……”杜楠往旁邊的石柱看去：“我估計應該是那些龍原本是在石板之上，順著石柱盤旋向上爬，最后再以龍身狠狠纏繞石柱，這才在石柱上留下了自己身體的痕跡?！?/br>
    青哥兒他們驚呆了。

    “怎么可能？！龍……這得多大的龍？！”虎哥兒當時便大叫出聲，大掌一拍身下的白龍，他們當時便連龍帶人飛到了一根石柱上，那白龍也聰明，飛過去的同時順著柱上的痕跡盤過去了，然而，盤、盤不上，相對于柱子，太短了……

    而自己也和白龍一起嵌在石柱凹痕內、虎哥兒看看頭頂腳下甚至可供自己站立的邊痕，臉上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然而實際上，他已經信了。

    這世間怕是再沒人比他們更了解龍，無論是這蜿蜒向上的爬行方式也好，還是上面的鱗片紋路，都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天龍，只不過，要比他們身邊的龍伙伴粗上數十倍甚至百倍……

    不只虎哥兒等人，他們的龍都被震住了似的，懸停在石柱旁，幾個人和龍原地呆愣了好一陣子。

    每一根石柱對應一條龍，雖然石柱大小高低完全統一，然而上面盤過的龍卻大小粗細不一，青哥兒自認為自己在同齡人中對龍的了解算是數一數二的，然而任憑他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這些龍為什么齊刷刷跑到這種地方，還都統一順著石柱往上爬，沒聽說過龍有這個愛好??！

    他本能的看向杜楠，卻見杜楠再又觀摩了幾座石柱之后，忽然飛至石柱林的邊緣，數起這些石柱來，而青哥兒見狀，也和他一同數了起來，方便之后驗核之用。

    “九百九十九?！?“九百九十九！”

    幾乎是同時，兩人報出了石柱的數字。

    杜楠若有所思——而此時此刻，他們也走到中央的石壁前了。

    遠遠看去的時候他們只覺得那是一塊巨大的石壁，稍微離近點之后便覺得那上面似是有一些花紋，而等到他們真正走到石壁前頭了，才發現那是文字，只不過不知是不是時日太久了，上面好些石塊脫落下來。

    “是杜楠你老看的那種，古真東國的文字！”虎哥兒道，緊接著，他又抓起一片掉在地上的石片，越看越眼熟，他抓著石片走到杜楠面前：“你看，像不像我給你帶回去的那片？”

    杜楠拿起石片一看，別說，還真是——雖然上面的文字不一樣，可是材質、字體都和之前青哥兒帶回來的石片一模一樣。

    不過……

    幾眼便將石片上的文字掃完，杜楠發現這上面的內容和他知道的那部分祈愿詞的內容不太一樣了。

    難不成完整版在這里？

    心中一動，杜楠道：“幫我個忙——”根本不用杜楠將話說完，青哥兒等人已經開始收集脫落在地上的石片了。和虎哥兒不同，他是聽杜楠說過那九百九十九頭拉棺的龍的故事的，幾乎就在數出九百九十九這個數字的時候，他就和杜楠一樣意識到了什么。

    他之前一直將杜楠說過的事當故事聽，哪怕自己就住在充滿天龍的海旁邊，他也沒把那個故事和自己的生活聯系起來。

    直到現在。

    看到那些粗壯無比的石柱，又看到上頭那可怕的天龍盤旋過的痕跡，他忽然充滿了好奇。

    第一次，他對古文字有了興趣。

    不止他，現場的每一個人都是這么想的，哪怕沒有聽過杜楠講的故事，然而現場這一幕實在太引人遐思了，這里唯一的線索大概就是中央石壁上的文字了，而此時此刻，他們之間唯一能夠破譯這些文字的人就是杜楠。

    大伙兒立刻忙活起來。

    一部分人留在陸地上，另一部分人則和他們的龍一起去了海里，他們之前找到的那片石片大概就是從海里通過海眼過去他們那邊的，能過去一片，保不齊就有更多片。

    找石片的工作被青哥兒等人包圓了，拼石片的活只能杜楠自己來，將所有石片聚在一起，杜楠騎著紅娿若，以巨大的石壁為底，他開始拼圖了。

    沒有任何線索，只有形狀和文字作為提示，這是一場異常艱難的拼圖，好在杜楠有的是耐心，研究真東國古文字多年，他對這些文字的了解也足夠，而他如今還有力氣←可別小看這種拼圖，青哥兒之前給他的石片算是最小的，還有更大更重的石片，而將這些石片拼到石壁上，除了考驗眼力常識，更是個力氣活兒，也就是杜楠如今力氣不小，才能扛著這些石片輾轉幾個位置，直到找到合適的位置，再使用“五十釘”的方式敲到石壁上。

    由他將石壁上的“圖”拼出了大半，接下來的部分，饒是虎哥兒等人對真東國古文字并不了解，然而他們也可以通過拼湊形狀來幫忙了。

    就這樣，一幫人就這么忘我的拼了一天一夜，看到所有脫落的文字都回到了原本的石壁上，所有人都頗有成就感的站在了石壁前，然后，視線不約而同的落在了杜楠身上。

    騎在紅娿若身上，杜楠從石壁頂上的文字開始破譯，破譯的內容越來越多，他的表情也是變了又變，破譯工作進展到最后的時候，紅娿若已經站在地面上了。

    讀完最后一行文字，杜楠長長吐出一口氣，從紅娿若身上跳下來，他忽然跪在地上，朝石壁的方向恭敬的行了一個大禮。

    這個禮青哥兒知道，因為還是他教杜楠的。

    這可是他所知道的，他們這里最恭敬的禮節了！

    雖然早早就學會了，可是除了教杜楠的時候演練著行過幾次之外，他可著實沒實踐過這么大的禮節！

    據說這個禮節可是古真東國流傳下來的，只給國王或者特別德高望重者行的禮。

    等等——想到學禮節的時候，阿爸對他說的這番話，青哥兒忽然問向杜楠：“大哥，你行這禮……因為這是國王？”

    杜楠先是點點頭，又搖搖頭，半晌道：“是國王，同樣，亦是一名德高望重的義士?！?/br>
    從地上起身，杜楠將石壁上的內容慢慢翻譯給在場的眾人聽——“石壁上記載的是一段祈愿詞，還有一段歷史的記錄?！?/br>
    “祈愿詞是國王寫的，詞藻優美，感情真摯，他在為萬民祈福，為天下祈福，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記錄，看起來和其他任何一段祈愿詞沒什么兩樣?！?/br>
    “然而——”看著石壁的中段，杜楠抿了抿唇：“簡短的祈愿詞之后，便是史官對這段歷史的記錄?！?/br>
    “記錄了天子的祈愿的同時，他亦將祈愿的背景，祈愿的原由，祈愿的……代價說的明明白白?！?/br>
    “業火肆虐，直將富饒繁榮的真東國大陸燒的民不聊生，土壤凋敝，人口零落?！?/br>
    “集宮廷和民間最厲害的武道家之力，亦無法將這業火消滅的情況下?！?/br>
    “國王對上天寫了誠摯的祈愿詞，然后——”“身為囹圄，帝愿以己身為囚牢，鎮壓業火?！?/br>
    “為了王國和百姓的安危，國王決定以自己的rou身為牢，以身殉國?！?/br>
    “傾盡國庫，他建造了巨大的棺材，為的卻不是自己，而是為了囚禁這肆無忌憚燃燒萬物的業火，躺在棺木之中，生怕自己萬一失敗，反為業火cao縱，他又請世間最厲害的劍客們以劍為釘，將他和業火一起死死鎮壓在中央的棺木內?！?/br>
    “再由九百九十九頭天龍拉棺，將他和業火一齊拉離真東國?！?/br>
    “這里不是別處，正是當年九百九十九頭天龍拉棺，帶國王離開古真東國的地方?！?/br>
    “帝身隕處，他的身體因為囚禁業火的原因被拉離故土，然而大臣們卻在這里為他立了石壁，所以這里亦是古真東國國王的衣冠?！?/br>
    杜楠的話沒有說完，旁邊遂響起幾聲悶響，卻是青哥兒等人，故事聽到這里時，他們已經忍不住下跪了。

    對著這面權做古代真東國國王墓碑的石壁，青年們齊齊下跪，和杜楠一樣，他們對著他行了此生第一次最鄭重的大禮。

    為國王，同樣，亦是為了這位以身殉國的大義士！

    第146章 漩渦與水龍

    然而，不等青哥兒等人從地上站起來，天色忽然變了。

    說來也怪，他們來到這個界的時候，他們那邊已經是下午了，經過一番跨界，按理說如今他們那邊已經是晚上，天色應當黑了才是，然而他們進來的時候這邊是陽光燦爛正午的感覺，剛剛還是，藍天白云，海風陣陣，天氣很好，然而——就在他們行完禮，起身的瞬間，天色變黑了。

    驟然白日變黑天的感覺，不止是天色的改變，海上還起風了。

    “不好，這是要有大風浪？”從小在海邊長大，對海上氣候的變化極為敏感，虎哥兒立刻臉色變了。

    青哥兒表情卻更加凝重。

    “不，不只是大風浪，我感覺不好，很不好……”作為村長唯一的后人，也是船老大的獨子，青哥兒自小和長輩學習，他又認真，各種技能在村子里的同齡人中都是頂尖的，他的感覺也更準確一些。

    “我們到上面去?！彼f著，騎上龍就往石壁頂上飛去。

    對于青哥兒的判斷，杜楠也好，虎哥兒等人也好，心里都是極信服的，二話不說，所有人都馭龍向上飛了，停在石柱頂上，大伙再次向海面望去，這一看，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們看到了極不可思議的景象——昏暗的海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老大的漩渦！然而和他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那個漩渦正在內卷，直把周圍的海水全部向下吸卷進去，不是積聚力量的那般卷法，而是徹底吸進去。

    杜楠等人眼瞅著海面的水在迅速降低。

    太不可思議了，這么一大片海呢！海水卻在以如此驚人的速度rou眼可見的降低！

    “那個界門?！倍砰⒖滔氲搅怂麄儊頃r經過的那個門：“是那個界門另一側有漩渦在吸水！我們最早過去時捕到的魚就是這個原因過去的！紅娿若兩次示警說明那個漩渦至少出現了兩次，如今這是第三次！”

    只是……

    這第三次的聲勢實在太過浩大，怎么看都和前面兩次的規模不一樣，能將海水洗入這么多，他們那邊的海怕是都能漲高一截了……

    等等！

    他們那邊的海！

    不約而同想到一處，青年們的臉色登時變了。

    “家里人！”想到界門另一頭的家人，他們第一次后悔貿然進來了。倘若他們沒有進來，現在就在家里，和自己的家里人在一起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站在這里干著急。

    就在他們著急的時候，那昏暗的天空竟也出現了一個旋渦，然后，天空就和破了個口子似的，水從那里傾斜出來，不知水，更有許許多多的魚從天空中掉落，各種大小的魚，杜楠眼瞅著一條似鯨魚、卻比鯨魚大得多的魚從天頂掉落下來，掉入海中，然后迅速被海中的漩渦卷入了漩渦眼，隨即消失不見。

    這一幕其實發生的極快，只是看在眾人眼中卻像是慢動作似的，震撼了每一個人，接下來他們又看到好些更大的、從未見過的深海巨獸從空中跌落，伴隨著空中的水，卷入漩渦了。

    腳下的海是漩渦，天空中則仿佛有一片汪洋在傾瀉，能在這種情況下還活著，不得不說，這些真東界的年輕漢子們身體素質著實了得。只是——水太多了，天上的水帶來的增量顯然超過了漩渦卷走的水量，石柱被淹沒了大半，眼瞅著水位還在繼續往上漲，杜楠抹了一把臉，他飛快地從空間掏出工具來，開始在石柱的凹痕處敲釘，選擇大尺寸的釘，蓋帽剛好被成年男子掌心所握的大小，他并不將那些釘全敲進去，而是留了一段在外頭，另有一部分釘他在敲定的同時敲了一段繩索進去，用意很明顯了。

    “抓??！人也好，龍也好，抓??！”生平第一次用吼的方式說話，杜楠在說完之后，第一個抓住了兩枚剛剛敲進去的釘，而紅娿若更是不用他說，直接咬住了一段繩索，同時更用四只爪子緊緊握住了四根釘，有他們倆做示范，其他的人的龍連忙用同樣的姿勢抓住了剩下的釘，豹哥兒的龍大概笨一些，這么多龍做示范了還呆呆地愣在旁邊，被豹哥兒按住頭，愣是塞進繩索套之間了。

    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完畢，他們知道接下來大概等待他們的會是什么，所有人都開始努力呼吸，蓄氣，等待自己完全被水淹沒的那一刻。

    這一刻，所有人的心情都是一致的，他們本能的想要回到自己家的那邊去，可是，長輩們教給他們的道理中有一項：在不可避免的危險發生的時刻，首先要保全自己的性命。

    于是，懷著復雜的心情，努力蓄下最后一口氣，他們看著自己被水淹沒了。

    說來也是奇特，由于雨太大，之前他們明明已經什么也看不見了，然而等到他們被水淹沒的那一刻，由于水體相對之前平靜，他們反而能看到東西了。

    然后，他們被看到的一幕驚呆了——一座大陸！

    他們所在“小島”原來只是一座大陸露出海面的一小部分，在海面之下，雖然時日已久如今已經遍布海藻，然而仍然依稀可見那是一座繁華的大陸，建筑物高高聳起，既奇特又漂亮；城池分明，那一座座城池在他們眼底依次鋪開，哪怕是如今已被淹沒在海底，可是僅從遺留到現在的那些輪廓便可猜知當年這里到底有多么雄壯遼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