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長 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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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直沒有信號,你就當我們一家四口都死在下面了?!?/br> 說完,她一扯繩子,徑直向崖下去了。 杜家小夫妻也和她一樣,一家三口幾乎同時下崖,絲毫遲疑也沒有,看著她們決絕的樣子,村長嘴巴張了張,隨后親自守在了三條繩子旁。 *** 杜嬰嬰是做好充足準備下來的。 起碼是她能夠做到的最充足的準備。 杜楠父母鎮日守在那邊尋人的時候,她一個人去到村里所有人家里,問她們家留守的人要了她們家里所有的繩子,將這所有繩子牢牢固定擰成三根長繩,她一早就做好了下崖的準備。 她是相信孫桃說的話的,杜楠是掉到懸崖下頭了,雖然這懸崖目前還沒找到,可是她們早晚能找到它,找到它,然后下去。 下去就得有繩子,還得是很長的繩子。 杜嬰嬰是這么想的,事實證明,她想的都對,孫桃確實沒說慌,那懸崖果然出現了,雖然出現的詭異,可是這不,她準備的繩子就用上了? 只是…… 拉著繩子一點一點往下走,越走感覺越不對,這感覺……怎么不像攀在懸崖峭壁上,倒像是在個斜坡上? 難不成這懸崖前半截路就是斜坡? 緊緊抓著繩子,杜嬰嬰感覺不僅自己的人在云里霧里,腦子似乎也云里霧里了。 濃密的云霧籠罩了她的視線,讓她看不清下面,不止如此,她也看不見上頭了。 看不見好,看不見腿不抖。 心里這么想著,杜嬰嬰索性繼續往下走,小心翼翼的走啊走,走啊走…… 沒走多久,她發現自己已經不像是走在斜坡上了,她簡直就像走在平地上! 謹慎的松開手里的繩子,以防萬一,她的手依舊搭在繩子上,杜嬰嬰驚訝地發現自己根本就是在平地上。 這才多久啊,就到底兒了?! 杜嬰嬰詫異地挑了挑眉毛。 然后,她就看到了自己的閨女,女婿,這兩個人也到底兒了,臉上是一模一樣的見鬼了的表情。 真傻!傻女婿把自己的閨女也帶傻了——她心里想著,卻因此發現:等等……霧似乎淡了?之前她明明睜著眼睛也看不到身旁人的。 她向周圍望去——沒錯,霧氣確實淡了,而且似乎還在持續消散,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霧氣先是淡到了可以看清旁邊人的程度,風一吹又淡一點,她甚至可以看清一直被霧氣籠罩的、周圍其他景物事兒了。 往下看,是積滿落葉斷枝的地面,往上看,密密麻麻的樹木聳入云霧,這里看起來……怎么這么像她們一直找人的樹林? 不對,好像這邊的樹更加粗壯一些。 杜嬰嬰心里想著。 然后,她聽到了沙沙的腳步聲。 不是她!也不是旁邊的杜雨涵她們,因為詫異,也是因為謹慎,她們一動沒動。 瞇著眼,杜嬰嬰向聲音的來源望去。 只見尚有余霧的林間先是出現了一道黑影,然后那黑影越來越清晰,變成了一道少女的身影,而在那少女懷中…… “杜楠!”杜嬰嬰喊出了那只黑大胖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杜楠:嬰嬰嚶嚶! 第20章 崖下的經歷 杜楠一家人在斜坡下團聚了。 那人把他交到他奶懷里,剛剛退開半步,他爸就沖過來了,毫不夸張地說,那可真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杜楠還在發愁自己好像哭不出來表現不像個嬰兒怎么辦,下一秒,他爸臉上的眼淚鼻涕就全糊他臉上了。 于是等到村里人后知后覺從“懸崖”上跑下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杜楠“哭”的眼淚鼻涕糊住了五官的模樣。 就在杜楠一家人在“崖”下相遇的時候,忽然起了一陣風,從她們所在的地方直沖上去,直把籠罩在上空的最后一點云霧吹散了,然后,等待在上頭的人們也就終于看清了下方的情景。 當時就有不少人高興地為這一家人的重逢抹了抹眼淚。等到那家人哭得差不多,大伙兒這才紛紛走下來,道喜的道喜,捏小rou手的捏小rou手,一時間,崖下的小密林里一派歡天喜地。 不對,這里不應該叫“崖下”了。 這里……看起來和她們之前搜索過的林子一模一樣。 剛才的懸崖就像一個幻影,風一吹就散了,再次出現在她們面前的還是這里原本就有的景色。 恭喜完老杜家,就有村人忍不住打量四周了,越看越覺得這里根本就是之前的地方,直到——“不對!這里不是我們之前找人的那片林子!你們看!這棵樹上有我做的記號!這里才是我之前滾下去的地方!” 開腔的是之前否定孫桃說這里有懸崖那番話的大嬸,她信誓旦旦說自己來過這里,還不小心滾下來過,確認這里根本沒有什么懸崖來著。 她當時還特意下來找過,因為當時并沒有在下面找到她做記號的樹,誰也沒把她說過的話放心里去,就連她自己也以為自己是不是記錯了。 然而這一次不一樣了。 一棵上面刻了一個大大“六”字的樹就矗立在她面前。 而她的名字正是“杜六娘”! 這下再無人懷疑她的話了,只是……半年前她跌下來撞到的樹是眼前這棵樹,可這棵樹并沒有在她們之前尋人的時候被發現,這…… “杜老、杜老六,你莫不是撞鬼了?”當時就有人顫巍巍道。 “別嚇我!”杜六娘的臉色刷的白了。 緊接著,又有人在旁邊發現了一具尸骨,咳咳,就是杜楠滾下來撞上的那一具。 林子里登時此起彼伏陣陣尖叫,明明是太陽已經升起的清晨,這里卻忽然陰氣森森起來,緊接著,人們又想起附近就是老墳頭…… “別瞎想,老墳頭是祖宗靈地,是祖宗們庇護我們的地兒,你們又不是不孝順,怎么可能會被祖宗害?”村長一句話就把即將興起的鬼怪之詞壓了下去,看看周圍,她摸了摸下巴:“我看倒像是仙家手段?!?/br> “我也覺得像?!倍砰麐尩?,這時候她也從找回兒子的狂喜中冷靜下來了,再次思考整件事情,她發現了端倪:“慚愧,我之前根本沒往這方面想?!?/br> 就算她們是生活在修仙世界,可是她們只是這個世界的鄉下農家子弟,平日的生活和普通人也沒什么區別,如今一旦往這方面思考了,有了以前看過的各種故事傳說打底,她們也便很容易的思考到答案。 “這林子平日里我們見不著,偶而變成懸崖,偶爾又似如今這樣重新出現在我們面前,我看像極了故事里說的禁制?!弊鳛榇謇飿O少數在鎮上修習術法的學生,杜楠他媽算是這些人里對修行者的事情比較了解的人了,仔細在腦中搜索一番,她想起了“禁制”這個東西。 然后腦中更是懊悔。 早想到這個可能多好?她可以去縣里拜托宋師姐,宋師姐比她有見識,又有人脈,搞不好早就把肚腩救出來了,白害得孩子在里面吃了好多苦,都…… 杜楠他媽想著,懊悔的視線看向丈夫懷里的杜楠,然后就卡住了。 她想說“瘦了”,可是如今被丈夫抱在懷里的杜楠臉上rou嘟嘟的,看著哪里有瘦了的樣子?說他又胖了倒是有人信的。 她一口氣噎住了。 其實也不怪她沒想到,實在是這地方太鄉下了,大伙兒除了生活中偶感修仙者帶來的便利之外,基本見不到修仙者,又怎么會想到會有傳說中的人物在她們家門口擺了個禁制呢? 禁制?禁制是什么?村里好些人聽過這個詞兒,然而你要問她們禁制到底是干什么的,倒是十個人里有八個不知道。 離她們的生活太遠了!她們寧可相信鬧鬼??! “好孩子,聽說你是過來尋杜楠的,這些日子,想必也是你護住杜楠,再帶他走出來的吧?”蹲下身,村長看向站在邊上的女孩。 和村里人不同,她一眼就看到了這個女孩,心知杜楠能出來一定是這女娃的功勞,否則憑杜楠一個奶娃娃,哪里可能在仙人的禁制里待了這么多天還活蹦亂跳? 她一開始就知道事情要問這個孩子,只不過村里人的注意力都在杜家人身上,作為村長,她少不了也得先恭喜杜家,這才耽擱了點時間。 如今,她終于有時間詢問這孩子了。 “能告訴姨,你們是怎么出來的嗎?” 這一句話出口,不止村里人、杜楠一家、就連杜楠的視線都落到女孩臉上了。 說來慚愧,他們到底怎么走出來的,杜楠也不知道! 被那人背在背上,一步一步走到一個方向,那人蹲下來,從土里扒出第一塊石頭開始,周圍就起了一陣濃霧,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從頭到尾,他只能聽到那人數數的聲音,這還是那人故意念給自己聽的,她怕他害怕。 那些數字是她邁步的步數,她似乎是在計算步數,計算好,走過去,然后在指定的地點挖石頭,那些石頭大概就是所謂“禁制”的關鍵了,直到他聽到了“啪”的一聲響。 霧越來越濃了。 那個人改背為抱,將他攬在胸前,一步一步朝一個方向前進,然后走著走著,就看到了拉著繩子在地上匍匐前進的他爸他媽和他奶?! 他們就這么出來了,這么簡單,誰信? 杜楠覺得假如是自己聽到這件事,他大概率是不信的,所以他想聽聽對方怎么解釋——“我……我也不知道,杜楠弟弟……被meimei抱了下來,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上次被杜楠弟弟……過抹不開面子而已,我怕大人知道后說她,就想著趕緊把杜楠弟弟抱上來,只要把他抱上來,抱回去,meimei就不會被說了……”她居然先替孫桃解釋了一番! 雙手揪著衣服下擺,就是她那件洗了不知道多少次,已經洗毛了邊兒,還洗的發白的短打上衣,低著頭,女孩長長的睫毛忽閃著,一副心慌的樣子,任誰看到她這樣都知道——她在說謊。 她能說什么謊?幫她那個不是東西的meimei遮掩唄! 一時間,人們又想起這起子事兒是怎么來的了,都怪那顆壞桃!大牛給她起的這名字好! 人人義憤填膺起來。 “你辛苦了,如果不是你,杜楠這回就遭大罪了?!闭Z氣溫和對女孩道,村長娓娓善誘,引著女孩繼續往下說:“接下來呢?” “……”女孩兒的頭就低的更低了,捏著衣服邊兒的指骨都發白了。 “別怕,慢慢說?!?/br> “……我們遇到了好些死人,好多死人,好多好多,茅草屋,里面也有死人,我、我……那里沒吃的,還虧得杜楠弟弟帶了好些吃的,我……我吃了他的飯,我……” 女孩說著,忽然,她猛地抬起頭來,看向杜楠那邊:“我們是靠杜楠弟弟帶的食物撐下來的,我吃了他的飯?!?/br> 一句話,功勞就成了自己的啦?被這直球擊中,杜楠目瞪口呆。 還有,眼前這朵小白花是誰?還是他認識的那個人嗎? 杜楠聽到村里人議論紛紛:“對,杜楠這娃能吃,口袋總是裝的鼓鼓的,里面都是吃的,這回兩個娃娃能活下來,搞不好就是因為這娃愛吃能吃!” “要不然說能吃是福呢?能吃真是福氣啊……” 喂!你們……你們跑題了喂!杜楠眼瞅著話題跑到自己身上了,自己卻無力阻攔。 “……今天,霧比平時還大,我害怕,就抱著杜楠弟弟出了屋,霧越來越大,我找不回茅草屋了,正擔心接下來怎么辦,然后就碰到杜奶奶她們了?!蹦侨死^續說著,把話說完了。 很好,像是什么都說了,其實什么也沒說——杜楠心道。 他看向村長——“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啊,你真是辛苦了?!?/br> 拍拍她的頭,村長笑著站起來,顯然不打算繼續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