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7)
寧執也沒有強行讓所有人當下就接受自己的建議,他表示不如由投票來決定。他會設一個匿名的投票箱,與會的所有修士都擁有一票。投票結果以少數服從多數為準。而除了投票以外,寧執也鼓勵大家順便提名一下自己覺得有可能的黑影主人。 如果我們內部先發現,并解決了對方,也就無所謂要不要對外公布了,不是嗎? 一個晚上過后。 寧執和姬十方開始在書房里統計大家的表決結果,對于到底要不要公布這件事,不少人其實都很糾結,公開有公開的道理,不公開也有不公開的理由,不管怎么選都有風險,大家都是不粘鍋,不怎么愿意承擔選錯的后果。 而比起公開這件事,在猜測黑影主人的可能性上,大家倒是都非常果斷,且很有自己的想法,唰唰地寫下了自己的心動男生。 修真界不少厲害且危險的大人物都榜上有名,甚至有人大膽的寫上了寧執期的名字。 也有投戮至魔尊的。 不過,大家最大的懷疑對象,還是清虛仙宗的太上長老陳立心。 寧執甚至感覺,如果他們對外公布了此事,并設置全民投票的話,高居榜首的依舊會是陳立心本人。 他是真的很容易被看做是大反派,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倒霉體質。 事實上,之前也是一樣的。不管修真界出現什么沸沸揚揚、不好解決的大事,陳立心總會膝蓋中箭,被一次次的拎出來懷疑是幕后黑手。這種事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只是苦于沒有證據,才又一次次僅限于是懷疑。 從陳立心剛剛踏入仙門開始,這樣奇妙的命運就一直牢牢地綁定著他。 陳立心成名于不知道幾千年前的一次奪寶大會,當時與他一同拿到寶藏圖碎片的弟子都相繼出事,在秘境中身死。只有他幸存了下來,并繼承了寶藏機緣。 當時大家就懷疑過,是他殺了所有的競爭對手,當然這件事最后也因為證據不足而不了了之。 再后來,陳立心又被卷入過其他比較有名的幾個案子,無獨有偶,他都是被懷疑的對象。包括陳家滿門慘遭不幸,最后只活下來了陳立心和一直漂泊在外的陳夫子,這都被人拿出來說到過。 陳立心的師兄弟黎立命死在長洲萬劫塔那回也是一樣的,雖然寧執不記得了,但就卜爾徵所言,他當年也曾不理智的找上過清虛仙宗,覺得是陳立心、黎立命師兄弟相爭,這才連累了他的哥哥卜爾商。 到最后,連陳立心自己都來找寧執面談:如果不是我很明確的知道我沒有心魔,我大概都要懷疑是不是我自己做的了。 怎么說呢,就陳立心遭遇的這些個鬧心往事,哪怕當年的事真的都不是他做的,如今他也有理由去憎恨并報復這個對他不甚公平的世界。 為什么不管他做什么,大家都要懷疑他呢?就因為他比別人修煉的更快,境界更高,地位權勢更大嗎?他的優秀也是他通過自己勤勞的汗水和努力換過來的啊,為什么最后都成為了他被懷疑的理由? 在這種不斷的被懷疑之下,將心比心的想一想,陳立心真的黑化了好像也沒什么不能理解的,對吧? 寧執卻反而笑著對陳立心招手,讓他快來坐下,別這么緊繃。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姬十方:太好了,我們三個人都是毫無緣由、只因為我們太強而被懷疑的目標,難道只許他們懷疑我們,就不許我們在背后編排一下他們了嗎? 我建議我們就地搞個被害者聯盟,找到真正的幕后黑手,狠狠的打他們的臉! 陳立心這回連笑都沒有了,他只是怔怔地看著寧執:你還是愿意相信我?他的來意是對寧執說,如果道君也懷疑他,他自愿被監管起來。這一套流程他不要太熟悉。 他甚至不由想起了當年,師兄出事時,師父曾對他一番掏心掏肺的話:不是為師不愿意相信你,我知道你肯定是清白的,因為我知道你的道。只是我沒有辦法堵住這悠悠眾口,甚至我越是維護于你,只會越讓別人覺得其中有詐。你可明白? 陳立心心想著,我怎么會不明白呢?因為已經經歷過太多次了啊,猜疑是心魔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很難再拔出來了。 所以他自愿退出了掌門的選拔,他想用實際行動告訴所有人,他根本不在乎這個位置。 但結果呢? 他還是成了那個舉世聞名的野心家。 曾有無數次,陳立心也想過,要不干脆放棄吧,隨波逐流當個真正的野心家全了大家對他的期待??墒亲詈笏€是抵抗住了這個誘惑,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么。 不過也幸好他沒有放棄,他心里想到,這樣在很多年后遇到寧執時,他才能感受到這份被信任的信息。不管何時何地、何種境遇,寧執總能帶給他驚喜。他不僅愿意相信他,還一次又一次地對他伸出了幫助之手。 陳立心又重新恢復了笑容,開玩笑地對寧執道:你這樣,小心我死纏爛打地愛上你。 姬十方眼神死的射了過來,有種你再說一遍! 陳立心還真的敢在和魔尊對視后繼續開口,只不過這回他說的卻是:抱歉,雖然知道這個玩笑開得不合時宜,但我真的太喜歡你的道侶了,你可要看得再緊點。 寧執:?。?! 姬十方:?。?!會說話你就多說點! 第80章 打工人的第八十份工作: 姬十方和寧執之間本來就已經薄得只剩下不到半層的窗戶紙,就這么猝不及防地被陳立心捅破了。 那一刻,連房間中突然而至的沉默,都仿佛帶著暗暗的歡欣。 姬十方感覺自己都沒辦法再去看寧執期了,生怕自己直接就這樣順水推舟地表白了,他藏不住東西的眼神里,透露出了太多的東西。 好巧不巧,寧執也是這么想的。 就在那個瞬間,寧執總算是意識到了,他其實是喜歡姬十方的,一直都是。連什么情不知所起都沒有,他就是很清楚明白地感覺到了,從見到姬十方的第一眼起,他就被對方驚艷到了,只因為他以為自己活在夢里,才一直拒絕承認。 之所以能瞞到今天,只是因為寧執的感情其實一直都沒有什么特別大的起伏。他的態度總是很平穩,始終如一,宛如一段程序般,從不會出錯,也從不會例外。 直至他遇到了姬十方,為對方破了太多例。 可惜,這是只有寧執身邊了解他的人才能夠看出的不同。有點類似于普通人一般的情感表達是五十,在遇到喜歡的人時會變成七十八十乃至一百。但寧執一般的情感表達只有零,遇到喜歡的人也只會變成一。不了解他的人,真的很難看出這種微妙的差異。 可對于寧執本人來說,卻已經是一份從無到有的石破天驚。在遇到姬十方之前,他根本沒考慮感情問題,眾生萬物在他眼里都是一樣的,無所謂美丑,也無所謂好壞。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道,你這樣也沒什么不好。寧執記得師父是這樣對他說的。 陳立心不知此中微妙,只是打破了平靜問道:我說錯什么了嗎? 我們不是道侶。寧執只能這樣回。 短短六個字,寧執從沒有說的這么艱難過,甚至在說出來的那一刻便后悔了,他想要收回,想要順水推舟。 就在寧執真的準備改口的時候,陳立心又道:我當然知道你們現在還不是道侶,結契大典這么重要的事情,哪怕書院想辦得低調,我們也不可能完全收不到風聲啊。你把十大仙宗當成什么了?但這不是遲早的事嗎? 姬十方在寧執否認后,情緒已經重新跌回了谷底。 他想著,對啊,你們并不是道侶,你在瞎期待什么?你應該更體面地應對這一切,不給寧執造成困擾。 但姬十方真的沒辦法再接受從寧執口中聽到否定,所以他準備親口回陳立心,不,不是的,你誤會了,我們不是還沒有舉行結契大典的道侶,我們是從來就沒在一起過。但真到需要張口的那一刻,姬十方才意識到這有多難,他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反對,叫囂著拒絕。 他說:不,你 寧執已經搶先一步開口:我覺得現在還不是討論這件事的好時機。 這話包含了很多意思,不同的人聽到之后會有不同的理解,好比陳立心就覺得寧執的意思是兒女情長要放在正事后面談,姬十方想的卻是寧執期沒有完全否定,這事還有的談,這事竟然真的有的談?。?! 寧執真正想表達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好像已經不重要了。 不過,他還是要說,他的意思是他得先問過姬十方之后再給出答案。他既不想再否認,又不想在沒有經過姬十方同意時,就擅自散布自己和姬十方關系的謠言。上學的時候,寧執真的很討厭那種被全班起哄拉郎配的氣氛,他覺得姬十方應該也不會喜歡。 陳立心已經重新開始了正事:公布黑影的事,我是贊同的。 但弗盈應該是投了反對票,那孩子我了解,他覺得一旦公布了,大家肯定會懷疑黑影是我的心魔,不想我再無端遭遇這種不公。不過你是知道我的,我對此根本無所謂。債多了不愁,陳立心遇到的事還少嗎?哪一個真就擊垮了他呢?沒有的。也永遠不會有。 這就是他的道,困難的磨礪只會讓他變得更強大。 我來的意思就是替弗盈改票。我是弗盈的師父,我說了。在北域,一句師父大過天,師尊的地位是和父母等同的,陳立心不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有什么問題,不管你統計了多少同意、多少反對,都可以把其中的一個反對直接改成同意。 陳立心的提議讓寧執很心動,但在現代思維的影響下,他還是要堅持覺得哪怕是父母,也不能在孩子成年后擅自替孩子做主。 不過,陳立心也是一片好心想要支持他,所以寧執最后說的是:我會和弗盈談談的。 你怎么就那么喜歡和他聊天呢?陳立心皺眉,我不是已經說過很多遍了嗎?有什么事,你找我就可以了。 那一剎那,雖然寧執還沒有完全想起來他和陳立心的往事,但他突然就明白了,陳立心到底在搞什么。他對陳立心說:那我想我應該也對你說過的,孩子不是父母的附屬品,當他長大之后,他就應該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 你記起來了?陳立心挑眉。 沒有。只是寧執意識到了,這么會說話的陳立心,之前在和他見面的時候,完全沒道理把自己搞的像個大反派,不允許他和弗盈說話。除非陳立心還懷著別的什么目的,好比趁著他失憶,掰正一下他的思路在北域師父就是可以說了算。 陳立心長嘆一口氣,認命了,寧執的某些想法根深蒂固,并不會因為失憶就改變:好吧,隨你想做什么。 陳立心離開后,寧執的書房再一次恢復了安靜。 寧執和姬十方十分默契,重新對坐下來,統計起了投票,他們想要假裝陳立心沒有來過。寧執甚至打算等統計完就去找弗盈談談,不管弗盈會不會改票,他都會選擇尊重。 不過,在去找弗盈之前,或者說是在統計完這些意向之前 寧執最終還是放下了手中的正事,他根本沒辦法再繼續下去。這幾乎是寧執很少會有的時刻,把正事擺在私事之前。 真的這么做了之后,寧執不僅沒有感覺到后悔,還是覺得前所未有的暢快。 正事是永遠都做不完的,但姬十方卻只有一個。 雖然說寧執已經打定了主意,但在他打斷姬十方的那一刻,他還是因為緊張而突然有了些手足無措。這是寧執第一次對別人產生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很可能也是這輩子的唯一一次。 沖動告訴他,他要他們在一起,就此刻,就當下; 理智卻在告訴他,告白不應該如此倉促與慌張。 寧執都忘記是從哪里看來的了,只記得有這么一句話愛情如戰場,告白不應該是發起沖鋒前的號角,而是兩情相悅之后的水到渠成。 大腦里有個聲音在一步步引導著寧執,讓他冷靜下來,做個計劃。 先試探看看姬十方對自己是否有好感,如果姬十方對你無意,那你就不應該去告白,讓對方夾在友情與愛情中為難;而如果姬十方對你也是有朦朧好感的,那到時候再制定一個既浪漫又值得一生去回憶的場景也不遲。 就是那種每當別人問起來你們是怎么在一起的時候,你可以立刻說出一段讓對方露出夢幻又羨慕的表情的回答。 可是 寧執已經冷靜理智了一輩子,他現在根本不想聽他的腦子的,他只想跟著感覺來。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他不想打著朋友的名義一錯再錯,他只想姬十方明確的告訴他,他們倆之間有沒有可能。 有可能的話,那自然皆大歡喜,沒可能的話,他也可以保證做到絕不會再讓自己的感情打擾到姬十方。 在一段感情里,只要不違背道德和法律,其他時候的選擇都是很難界定對錯的。 寧執從來也不是做事拖泥帶水的性格,雖然他喜歡小心謹慎的制定計劃,但他在展開行動的時候也會十分果斷。 等寧執想完這些,姬十方那邊 已經似有所感,鄭重其事的站起了身。當寧執抬眼看去的時候,引入眼簾的便是一顆如藍寶石般耀眼、縈繞著一抹幽藍靈力的不知名法寶,被捧在姬十方的手心里,朝他遞了過來。那看上去真的就是寶石一樣,晶瑩剔透,光澤明亮??蓪巿痰谋灸苡指嬖V他,這并不是寶石。 寧執被打斷了思路,只剩下了詫異,他問姬十方:這是什么? 這是我的心。姬十方早就在等著寧執的這個問題了。早在他第一次去給寧執取那九條四爪金龍的時候,他就順便拿上了這顆寶石。他當時還沉浸在寧執期喜歡他,他倆很快就會在一起的幻想里,自然是要早做打算的。魔尊絕不可能讓自己的愛人先告白! 后來,就沒有后來了。 姬十方其實很清楚自己在自欺欺人,任由自己快樂一段時間后,他就收攏了理智,也順便封印了這顆寶石,只希望著未來哪天能夠有機會把它送給寧執期。 你的什么?寧執是聽清楚了的,心,但他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腦子不正常了。 就是我的心,我修煉的是一種佛家輪回轉世的功法,但你也知道的,佛門講究功德,我是肯定不會有那個玩意的,所以我依據實際情況進行了一部分改動。最后的產物就是這顆代表了姬十方心臟的寶石,有點類似于舍利、摩尼寶,只是它不需要犧牲姬十方的性命,是他順利轉生十世的最大倚仗與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