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7)
果真是個才子! 陳昀這一句開了頭,便越發顯得他在人群中與眾不同來。 湘君睜開眼睛,笑起來:陳公子當真是厲害,也不知今日能聽到陳公子多少絕妙的詩句了。 他說著不由看了一眼沈北。 卻見沈北也看了陳昀一眼,而后收回了視線,面上依然看不出什么,湘君心頭只覺得有些不好,這感覺淡淡的,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帶著這種詭異的感覺,再次閉上眼睛。 而后琴聲再次響起,那花從陳昀手中傳了出去,琴聲不斷,傳花不停。 這花經過那幾個人的手,落到沈北旁邊一位公子手中,那公子也是沒有什么停頓,說出一句詩來。 這會兒氣氛已經隨著琴聲高亢起來,沒了先前那種尷尬,倒讓人真心玩兒起了飛花令,這人說出詩句,一樣有人贊好,還有鼓掌的。 琴聲再起,花再傳。 如此反復,好幾回了,其他公子都輪了個遍,陳昀更是輪到了三回了,沈北也不知是不是運氣太好了,竟然一次都沒有輪到。 沈北仿佛是個看熱鬧的,他在那兒看著人家念詩,他還順道一起拍拍手。 這樣下去,沈北不作詩,倒成了來玩兒的了。 湘君自個兒都覺得奇了,他還真不相信了,這沈北運氣能好成這樣,一次都輪不到,他不由看了旁邊一個捧著酒杯的侍從。 那侍從得了湘君這一眼,驀地頷首。 湘君琴聲再起,那花又傳了起來,而后眼看著花就要傳到沈北手上,沒人瞧見湘君身邊那侍從不經意碰了碰湘君,就在這時候,琴聲驟然停下。 那花正被沈北捏在手中。 這一時間,所有人都看著沈北,沈北看看手中的花,正是湘君睜開眼睛,看見沈北捏著花的樣子他笑了:王君別怕,隨意說一句也可以的。 沈北卻笑了,他是真笑了:我有的,諸位且聽一聽。 他將手中這花放在旁邊那下人的手中,而后淡淡道: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周圍的人一頓,將這一句在口中細細一辯。 好詩句。開口的,還是陳昀,他這時候才看了沈北第一眼。 先前這位陳昀都沒有打量過沈北,自然,其他人他也沒有打量,而在沈北說出這一句的時候,他終于看了沈北一眼,而后沖著沈北微微頷首。 沈北沖著他笑了笑:多謝陳公子的評價了。 湘君萬萬沒想到,沈北居然還真能當場作出詩來。 不,這一定是他從前就想好的,多來幾次,看他還能有多少存貨! 沈北看這湘君那表情簡直要冷笑。 飛花令? 比詩句? 在這里,可沒有李白杜甫啊,說是要自己作的詩句,沈北是沒有,可他腦子里,裝的是上下五千年! 湘君不信邪,琴聲再起,如法炮制,這花又落入沈北手中。 沈北張口便來: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其他人聽著,一個個都面面相覷,也沒人敢喝彩,那陳昀細細琢磨,看著沈北的眼神,倒是微微變了。 湘君還不信那邪,于是琴聲再奏,而后花又落到沈北手中。 而后便是。 歲歲年年花相似,年年歲歲人不同。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琴聲起,琴聲落,沈北詩句起,沈北詩句落,一聲聲,一句句,一開始是沒人說話,后來是沒人敢說話,所有人看怪物一樣看著沈北。 第132章 陳家(一更) 湘君那琴,愣是彈不下去了。 他不信,他真不信沈北竟然有如此大才! 今日這一場飛花令,所有人心中都有數,鐵定是,陳昀獨占鰲頭,至于平西王君嘛,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湘君為了刁難他,這才故意讓他湊個數的,他便是一句沒有答出來,那也是情理之中。 畢竟他們這些人,早兩日收到的請柬上,便說了今日要行飛花令,因此在場的,便都有些準備,既然有準備,那么私下早就想好如何應對,也不是沒有。 但沈北這個顯然是趕鴨子上架,他那張請柬,不只是時間沒有寫對,上頭也沒有說要行飛花令,讓他提前做準備。 而且,就算沈北提前知道了,那這句句聽著絕妙的詩句,若真是他寫出來的,那也是不得了??! 這種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直到沈北開口問:不繼續了嗎? 他這話,問的是湘君,若是繼續的話,湘君便要繼續彈奏,眼下湘君不彈奏,這飛花令,便停下來了。 沈北這會兒已經將手中的花交給旁邊的侍從了,淡淡的說:湘君可以繼續,即便下回還是我,也沒有關系的。 這話由沈北嘴里說出來,簡直是諷刺無比。 若說前頭湘君是正兒八經的在行飛花令,那么之后那些,明擺著是作弊,這才讓每次花落到沈北的時候,琴聲正好停下,這一次兩次還能說是巧合,這么多次,一看就是故意刁難沈北了。 沈北又道:那這酒,我不用喝了吧? 他這話,是看著湘君問的。 湘君從一開始進門便一直在刁難沈北,請柬上錯誤的時辰,讓沈北彈琴,沈北不樂意便讓他喝酒,不喝酒,又讓他當眾作出詩句來行飛花令。 如今沈北問他,這酒,我不用喝了吧。 這話聽著沒什么,但前因后果聯系起來,湘君一敗涂地,耍了這么多花招,結果沒有讓沈北吃癟就罷了,如今沈北好生坐著,還所有人都感覺這位平西王君實在厲害,可以說,湘君不止沒有刁難到沈北,反而是大大讓沈北漲了威名了。 今日這一日過去,這兒的這些個與此事無關的郎君公子,必定是要將沈北的才名給傳出去了。 若說湘君先前還能保持這臉上的神色,自從沈北那一句句詩句脫口而出的時候,他已經有些憋不住了。 沈北這一句問話,簡直就是壓斷湘君心里最后一根弦的稻草。 湘君咬著牙,他簡直是吼出了一句:來人!送客! 金郎君也是面色大變,知道今日這一出對上沈北,算是徹底敗了,萬萬沒想到,這一環接著一環,沈北不但接下來了,居然還能穩如泰山,反觀他們,如今黔驢技窮。 湘君這句送客,已經是顏面掃地之后強行想要撐著的最后一句話了。 沈北站起來:看來湘君果然是不歡迎我了,那我也不在這兒礙眼,送客這話說的客氣,不必送了,我隨意,湘君還有這許多貴客要招待呢。 沈北說完轉身就走。 走的那叫一個瀟灑,看著他那背影,湘君那忍耐力徹底化為烏有,猛地一推身前的琴。 只聽見這把古琴嗡的一聲響,而后摔在地上,琴弦斷了三根,在場的沒有一個說話,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情的,看了這一出好戲,心里懊惱不已,早知今日這一場是宴無好宴,實在不應該來的。 不過倒是有意外收獲??! 這京城都道這陳昀陳公子文采斐然,是所有公子中的榜首,如今沈北一出,雖然他已經不是未出閣的公子了,但是他這一來,許多平日里被拿來與陳昀比較的公子便記在心里了。 人吧,有時候挺奇怪的。 有種孩子就是別人家的孩子,陳昀當然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他一直被人拿來作為許多哥兒的榜樣,而且看著完全不可超越,但是如今不同了,突然,有個人好像比這位榜樣厲害了。 沈北自己沒有刻意去宣傳,但是那些曾經被自家父親逼著把陳昀當榜樣的哥兒卻突然出了口惡氣了。 看看,陳昀被標榜了這許多年,這不,他其實不是最厲害的,有人比他還要厲害呢? 你要問是誰? 平西王府的王君??!那是真的厲害??!一口氣作詩無數,都不帶喘氣的,什么叫文采斐然!這就是??!那陳昀隔了好久才出一首詩文,雖然看著也很厲害的,但是跟這位平西王君一比,那真的就沒法比??! 這話不多時,由當時赴宴的公子口口相傳,暗自說著,最后,整個京城突然都知道了,原來平西王君的文采是好的不行啊,只是從前都低調,壓根沒有人知道。 這傳言出去,最沸騰的,還得說是陳家,陳家身為平西王的外祖家,本來這平西王與陳家是這種關系,有什么流言無傷大雅,但是陳昀自從湘君宴席回來之后,便閉門不出了,這可讓讓陳昀的阿么急壞了。 陳昀是陳家三房的小輩,他的阿么是三房的郎君,向來是對陳昀如珠如寶的,如今看著陳昀閉門不出,他又氣又急,又不敢當著陳昀的面表現出來,怕他看著心里煩,只能在自個兒屋子里瞪了一眼旁邊的奴才:到底怎么回事兒?外頭那些流言到底怎么回事兒?我們昀哥兒的才華在這京城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那平西王君從前名不見經傳的,這突然行什么飛花令就大出風頭了? 那奴才道:那日都是湘君府上的奴才伺候,奴才沒在近前伺候,實在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啊。 陳三郎君瞪了他一眼:要你什么用,關鍵的時候一點兒用都沒有。 那奴才心里也是發苦,這陳昀在京城出名這么多年了,真沒有哪家公子能在文采上與陳昀相比過,那些個什么詩會啊酒會啊,公子去的雖然不多,但是哪一回不是大出風頭? 他以為湘君府上一出,與平日也沒有什么兩樣嘛,哪兒知道,這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這奴才小心翼翼看著陳三郎君:郎君,要不要奴才去將公子寫的詩詞放出去? 屁話!陳三郎君再次瞪他一眼:現在放出去像是什么樣子??!這不明擺著說咱們介意外頭有人在才名上超過了昀哥兒了嗎?這不顯得我們陳家半點兒聽不得外面的流言? 他呼出口氣來:越是這種時候就越是要大氣,這會兒沉不住氣,在外頭鬧出事情來,這面子上不好看的,還是昀哥兒。 那奴才道:那外頭這么傳咱們哥兒,這事兒就這么算了? 陳三郎君冷笑一聲:算了?哪兒能就這么算了,這位平西王君如今是被捧得高了,可這捧得高,那也得站得住腳??!就怕有些人,被捧得越高,摔下來的時候就越疼! 話雖這么說,但是他想想那些傳言,還有自家夫君那幾位侍君,簡直氣不打一出來。 他生了個好兒子,當初他生陳昀的時候傷了身子,這輩子都不能有第二個孩子了,偏偏陳昀又是個哥兒,他當初都覺得自己沒有指望了,但是陳昀沒有讓他失望! 陳昀雖然是個哥兒,但是陳昀絕對比陳家絕大多數孩子都要來的優秀,雖然他只有這么一個孩子了,但是因為陳昀,這些年,陳家三房老爺一直高看他一眼,總歸雖然沒有寵愛,但是一直給他尊重。 如今他將陳昀留在家中這么多年,眼看著十七了還沒有找個人家嫁了是為了什么? 那當然是為了給陳昀挑一門更好的親事??! 陳三郎君呼出一口氣來,心里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外面那些風言風語,他的兒子是最優秀的,這京城所有的哥兒都比不上他的昀哥兒,等到時候,昀哥兒嫁給這世上最尊貴的人,到時候,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讓人看不起! 這流言傳出去,最開心的,要數竹柳與浮玉,竹柳自從那天從湘君宴席上回來之后,整個人就處于十分亢奮的狀態。 回來之后,便立刻與浮玉分享了這件事情,他說的是繪聲繪色,浮玉聽的是嘖嘖稱奇,最終兩人聽著結局,都哈哈大笑,外頭傳出的那些流言,簡直讓他們覺得驕傲極了。 連帶著伺候沈北都更加用心,這噓寒問暖的,甚至讓沈北覺得過分熱情了。 這股子熱情,直過了這件事情之后的兩天才慢慢淡下來。 沈北難得有中逃出生天的感覺,讓竹柳與浮玉輪番噓寒問暖,不能說感覺到溫暖,簡直是熱的有點兒過分了。 而府上很快有了新鮮事情,因為秦側君的壽辰要到了,本來,一個側君的壽辰是不會大肆舉辦的,秦側君也沒有大肆舉辦,但是他先前稟告過蕭長平,說是這次他的壽辰,他的阿么會過來。 雖說不是正君,但畢竟在府中cao持事務,連蕭長平都發話同意讓側君的家人過來,那略微cao辦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這天,沈北在花園中心的亭中喂魚,遠遠聽到有嬉笑的聲音,只見秦側君手邊挽著一個長相十分俏皮的哥兒,兩人有說有笑的,正沖著這邊走過來。 走的近一些,秦側君便看到了沈北,秦側君向來規矩十足,他拉著那哥兒到了沈北面前,沖著沈北行禮,而后介紹道:王君,這是我的弟弟,名叫秦韻,韻哥兒,給王君請安。 第133章 秦郎君(二更) 秦韻與秦側君說是兄弟,卻完全不是一個樣子,這秦側君看著溫和,長相也溫和,但是這位秦韻就不同了,他應該是比秦側君年歲小些,但長得,確是格外出挑,尤其與秦側君站在一起的時候。 人說顏值這個東西也得看對比,秦側君長得屬于溫和那一類型的,但是溫和這種長相吧,看的久了,未免是有些清淡了。 但是秦韻就不同了,他長得,頗艷麗。 甚至與沈北那種清俊也不同,他看著便真是艷麗,秦韻,就是人群里,一堆美人,但是你第一眼看過去,看到的就是他的那種類型。 秦韻聽著秦側君的話,沖著沈北緩緩行了個禮:給王君哥哥請安。 沈北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必了,起來吧。 秦側君看得出沈北對秦韻并不熱絡,當然,能熱絡起來才有鬼呢。 一個正常的哥兒,他看著有個格外出眾的哥兒出現在自己面前,即便是再大度,那也是心頭會感覺難受的。 秦側君帶著秦韻,也沒有多留,當即道:不打擾王君賞景喂魚,我與小弟就先告辭了。 去吧。 眼看著秦側君與秦韻緩緩走遠了,竹柳倒是忍不住了:這秦側君看著挺規矩的,先前要過壽辰還特地去向王爺請示,看著也沒什么毛病,怎么居然還讓自家這個年紀的弟弟也一道過來? 這將軍府出過沈敏的事情才多久,這秦韻長得這么好,眼下王爺與王君的感情好似十分和諧,那也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王爺自從與王君感情融洽以來,又讓王君搬到了南院,這便再沒有去過后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