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又是衛影又是留影居,先生這,這根本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訴所有人,土娃是他的人??! 哦不對,是衛影! 眼皮猛地跳了幾下,老吳忍不住回想了下衛影到底長什么樣,一時間感覺天都快塌了。 然而,顧庭深對他的暴擊還沒有結束。 想到游戲資料上那幾個明顯遠低于常人的屬性數值,顧庭深很快又交待老吳,明天讓人給他做個全身體檢,看看他身上還有沒有其他問題。 老吳: 您要不要也順便檢查一下?他忍不住問顧庭深,十分想建議這位小主人好好看一下眼科或者精神科。 以為老吳是擔心他這幾天強制發情會留下后遺癥,顧庭深點了點頭,你看著安排。 這之后,顧庭深就讓老吳先出去了,只留下影一一個人。 又忍不住腦補了不得了畫面的老吳: 老吳離開后,客廳內忽然靜了下來,只能聽到窗外淺淺的蟲鳴。 顧庭深這才把目光落在一身黑衣的男人身上,過來。 男人聞言,立刻走到他身前三步遠的地方,單膝跪在顧庭深面前,恭敬地垂首。 顧庭深頓了下。 二十一世紀的夏國是一個講人權的國家,與顧庭深前生所在的封建帝制國家完全不同。 在這里,人格平等的觀念深入人心,顧庭深自來到這里,再沒被任何人跪拜過。 眼前這人卻跪得如此自然,似乎沒有絲毫不甘,就像他們還活在大衍一樣。 顧庭深緩緩坐直身體,漂亮的鳳眼淡淡看著男人,抬起頭來。 男人順從地抬頭。 顧庭深這才大致看清他的模樣。 看得出來,老吳確實帶這人好好收拾過了。 或許是為了查看傷口,這人之前亂成一團的頭發被剔成了板寸,頭上的傷處也被雪白的繃帶重新包裹好,是這人身上唯一的亮色。 顧庭深也是直到這時才發現,這人的皮膚是真的黑之前他還以為這家伙是因為很久沒洗過澡,所以才那么臟。 眼底漫上一層古怪的笑意,顧庭深伸手捏住男人的下巴,微微傾身看他,怎么就黑成這樣? 被顧庭深觸碰到,男人微微僵了下,不過還是很快放松下來,任由顧庭深打量。 低眉順眼的模樣,像極了待宰的羔羊。 抬眼。顧庭深命令。 男人這才終于抬起眼睛,與顧庭深四目相對。 顧庭深驀地笑了起來。 我果然沒有看錯。 今天中午剛見到這人時,顧庭深就透過那亂糟糟的頭發,隱約看到一雙狼似的眼睛。 現在離得近了,他才看清,這人果真長了一雙兇巴巴的吊梢眼。 不過,與午時一閃而過的兇戾相比,現在這雙眼睛倒是平靜無波,甚至有些溫馴,以至于顧庭深都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湊得這么近,顧庭深也沒聞到任何令他不適的味道,可見這人確實洗得很干凈。 一想到這,顧庭深的眉眼頓時更加舒展,輕聲喚了男人的名字,影一。 衛影是對外的名字,私下里,顧庭深還是決定喊這人影一。 再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男人的唇微微顫了顫,半晌,才從喉中發出一聲嘶啞的低響,主子。 雖然之前就隱約有所察覺,但乍一聽到這樣粗糲的聲音,顧庭深還是微微皺了下眉。 松開影一重新靠回沙發里,顧庭深對影一道,起來吧。 影一順從地站起身。 顧庭深又指了指身側的單人沙發,坐。 影一遲疑了一下,最后還是坐了進去,不過并不敢像顧庭深一樣靠著,只堪堪坐了沙發前面三分之一的部分。 顧庭深給他倒了杯溫水,推到他身前。 影一受寵若驚地接了過去。 見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水杯捧在手里,并沒有其他動作,顧庭深無奈地捏了捏眉心,再次命令他,喝水。 影一這才咕咚咕咚仰頭把一杯水全喝了進去,喝完恭敬地把空杯放回茶幾。 顧庭深:老吳剛才都沒給這家伙喝過水嗎? 以為這人沒喝夠,顧庭深又給他倒了一杯。 影一又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顧庭深: 他又倒了第三杯。 影一又毫不猶豫地全喝了下去。 眼見著壺中的水都見了底,顧庭深終于隱約琢磨過味兒來,好笑地看了眼影一已經微微鼓起的肚子,問他,還渴嗎? 影一頓了頓,遲疑地搖頭。 顧庭深也沒再為難他,再說句話聽聽。 影一這才明白了什么,抿唇滾了滾喉結,開口又喚了聲主子。 他雖然已經很努力了,發出的聲音卻依舊嘶啞難聽。 手指在膝蓋上叩了叩,顧庭深斂眉問他,嗓子是怎么回事? 半晌后,才聽到影一緩慢的回答,這身體,自出生起便沒怎么說過話。 眉頭不知不覺皺了起來,顧庭深瞇眼看向男人,所以你這是,借尸還魂? 第六章 借尸還魂一出,影一頓時噗通一聲跪在顧庭深面前,緊張地搖頭,主,主子 在大衍,權貴們對怪力亂神之事一直十分忌諱,宮闈之中尤甚。 一旦某人被打上借尸還魂的妖孽標簽,那無論這件事真實與否,等待那人的都只會是被處以極刑。 身為曾經的大衍三皇子,顧庭深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這些。 不過 以手支頤笑看著影一,顧庭深忍不住調侃他,你在緊張什么?這里可不是在大衍,就算你真是借尸還魂,你我的情況也并無多大差別。 說完,想到剛才那聲清脆的跪地聲,顧庭深十分懷疑這人的膝蓋骨會不會出問題。 起來吧,他垂眸看著影一,這里不是大衍,今后不必再行跪禮。 聽出顧庭深并無不悅,影一沉默地站起身。 顧庭深讓他坐回沙發,說說你的情況。 影一這才斷斷續續解釋起來。 真說起來,影一的情況與顧庭深類似,都是帶著前生的記憶重新投胎在了夏國。 但與顧庭深不同,影一投胎成土娃后,意識一直時醒時睡。偶爾意識清明時,也并不能掌控身體,只能短暫地看到外界的情況。 而因為無法清醒地掌控身體,土娃對外的表現就成了生來就是個傻的。 今天也是機緣巧合,土娃暈倒后磕壞了腦袋,再醒來時,他腦海中那片像霧一樣始終牢牢禁錮著他意識的東西終于徹底散去,這才有了顧庭深看到的影一。 自出生起第一次如此頻繁地使用聲帶,影一雖然已經很努力了,但說話的速度依舊很慢。 顧庭深也不催他,只在影一說到意識仿佛一直被禁錮時,陷入沉思。 很顯然,那禁錮影一意識的東西,極有可能與今天出現的黑金信箋根出同源。 那明顯是高于地球現有維度的東西,暫時也看不出要對他造成傷害的跡象,顧庭深并不打算在這上面死磕。 與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相比,顧庭深顯然對面前的影一更感興趣。 手指緩緩在膝蓋上輕叩,顧庭深忽然說起兩人前生的事,當初我離開后,你都做了什么? 雖然自他今天找到影一起,這人一直cao著一口大衍官話,但即使如此,顧庭深對影一也還是心存疑慮。 與想太多的顧庭深不同,身為一名合格的影衛,影一向來令行禁止。 他的記性很好,所以,在聽明白顧庭深的問題后,影一很快便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當初,主子,離開后,屬下,偽裝成您的,模樣,引著,那群人,往,伏龍淵,去了。 他的聲音緩慢而平靜,仿佛真的就是在完成任務后,向主人做匯報。 月光的暗影下,顧庭深合上眼睛,前生的記憶仿佛泛黃的畫卷,在腦海中緩緩浮現。 老皇帝日暮西山時,年富力強的皇子們便開始蠢蠢欲動。 大皇子二皇子開始下手誅殺其他兄弟時,顧庭深恰好奉命在外治水,不在京城,幸運地逃過一劫。 但顧庭深母妃出身高貴,后臺強硬,他本身又是老皇帝十分寵愛的皇子,長得最像老皇帝,老大老二根本不可能輕易放過他。 殺手一波一波派了出去。 顧庭深雖然早有準備,但面對層出不窮且越來越精銳的追兵,顧庭深還是損失慘重。 因為老大老二是突然發動政變,顧庭深的大部分精銳都留在京城,身邊除了臨時從地方抽調過來的衛兵,就只有一直貼身保護他的幾個影衛。 追兵無孔不入,鐵了心要置顧庭深于死地。 到最后,顧庭深身邊就只剩下影一。 那時,他們已經到了京城近郊。 顧庭深早已經與留守京城的屬下聯系過,決定詐死脫身潛入京城。 影一得知后,主動請纓去迷惑追兵他打算易容成顧庭深。 顧庭深答應了。 影衛沒有名字,只有代號。 一這個數字,是最優秀的代名詞。 那是在影衛營中,經過無數非人訓練,無數次競爭考核后才能獲得的殊榮。 身為顧庭深身邊最出色的影衛,影一從來沒有失敗過。 那次自然也是。 他完美執行了顧庭深的詐死計劃,卻永遠留在了伏龍淵深深的峽谷里。 一切塵埃落定后,即將登基的顧庭深曾親自去伏龍淵底見過影一。 那時,影一已經被伏龍淵下的野獸啃食得只剩下白骨,顧庭深還是因為那白骨上殘存的自己的衣物碎片,才認出那是影一。 說來也奇怪,影衛這種身份低位的死士,本是顧庭深一輩子也不可能在意的存在。 但不知為什么,顧庭深至今依舊清楚記得影一白骨上的每一個由利刃劃出的傷痕。 臉上的傷,是你自己劃的?也不知過了多久,安靜的空氣中,忽然響起顧庭深低啞的詢問。 影一本以為顧庭深睡著了,乍一聽到他說話,微微僵了下。 不過,他現在這張臉雖然黑,皮膚也很粗糙,卻并沒有明顯的傷痕。 所以,主子說的是他前世那張臉? 前世偽裝成主子引開追兵后,影一曾把那些殺手引下伏龍淵,在那里使勁渾身解數,才把那些人全部干掉。 雖然全干掉了,但他自己那時身上也已經找不到一塊完好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活著走出伏龍淵。 追殺主子的人十分謹慎,因為擔心自己死后再有人過來探查,影一在咽下最后一口氣前,曾用那些殺手的刀劍徹底劃花了自己的臉。 如此,就算真有人在他死后摸過來,懷疑他的真實身份,也能幫主子拖上一段時間。 但這些,主子明明不可能知道的。 雖然心底一再告訴自己不應該,但影一還是忍不住抬眸看了眼顧庭深。 月光下,顧庭深容顏清絕,恍若天人。 他的眼睛依舊沒有睜開,如果不是清楚聽到了顧庭深的話,影一一定會以為這人還在沉睡。 不過,從顧庭深微蹙的眉心,不難看出他此刻的心情有些糟糕。 影一見狀,立刻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回答顧庭深的問題。 是,屬下,擔心,有人會,再去,探查。 他的聲音依舊嘶啞難聽,說話也依舊斷斷續續,顧庭深卻聽懂了。 黑眸倏地睜開,顧庭深目光復雜地看著影一。 影一的姿態依舊順從。 在他身上,顧庭深看不到任何因前生經歷而生出的不滿與怨忿。 就好像,他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 與顧庭深記憶中的其他影衛,沒有任何不同。 影一前生所做的那些事,也確實是顧庭深身為大衍三皇子時習以為常的事。 但,在夏國這樣一個國家生活二十幾年后,再見到影一,顧庭深才終于意識到,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遇到過影一這樣的人了 這樣忠誠到愚蠢,還至死不渝的人。 闔眸掩去眼底翻滾的情緒,顧庭深沉默半晌,才終于對影一道,這里不是大衍。 這已經是顧庭深第三次說這句話了,影一安靜地等待下文。 就聽顧庭深繼續道,在這里,人生而平等,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我不是景王,你也不再是見不得光的影衛。 如果你想,我可以給你安排新的身份,放你自由。 噗通!骨頭撞擊地面的脆聲再一次響起,沒有絲毫猶豫。 顧庭深很快聽到男人喑啞壓抑的聲音,主,主子屬下,絕無,背叛之心! 垂眸看著再一次跪在自己面前,微微顫抖的男人,顧庭深知道,這人以為自己在試探他。 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影一頭頂的發旋。 顧庭深只能再次傾身捏起他的下巴,讓影一看著自己的眼睛。 我不是在試探你,他緩慢而清晰地對影一說道,你從前已經做得很好了,現在,完全可以以新的身份,開始新的人生。 顧庭深離他太近了,影一甚至能感覺到他呼吸。 但正因為此,影一才更能察覺到,顧庭深是認真的。 主子是真的不打算要他了。 他的身體頓時抖得更加厲害了,低垂著的眼眸里,隱約有了一絲似有若無的水光。 若不是恰好有月光傾灑而下,顧庭深險些沒察覺到。 顧庭深不是傻子,不可能分辨不出影一這是在高興還是難過。 但正因為清楚,顧庭深才更加不明白,這小子在想些什么。 自由這種東西,雖然看似虛無縹緲,但對影一這樣自小簽了死契,從生到死都只能作為工具任人cao控的死士來說,明明是最難能可貴的東西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