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斐仍笑著：“天色不早了，我也累了，先回去休息……”

    飛快說完，她便要轉身。

    手腕卻被季微精準地抓住了：“姜斐……”

    只是話沒說完，他便察覺到手下，姜斐的身軀顫抖了下，整個人像是……在忍受著痛楚。

    “姜斐？”季微猛地抬眸，目無焦距地看著她，聲音微緊，“你怎么了？”

    她在隱瞞著自己什么？

    姜斐默了默，笑了起來，聲音輕松：“沒事啊，只是有些累了?！?/br>
    季微仍看向她的方向。

    姜斐轉移話題：“你剛剛想說什么？”

    此話一出，季微的臉色有細微的變化，良久輕聲問：“為什么……”

    為什么要對他這么好？

    姜斐默了默，良久笑了起來：“你想聽嗎？”

    季微愣住，抓著她手腕的手徐徐松開。

    姜斐緩步回了隔間，腳步有些踉蹌，一瘸一拐。

    這一晚，季微仍坐在沙發上，佩戴著義眼的左眼隱隱泛著灼熱與微痛，到后來更像是有無數電流在自己的左眼不斷碰撞著，直到后半夜才終于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個夢。

    不是夢見自己重見光明了，而是夢見了……那天，姜斐踮起腳，如蜻蜓點水一樣吻了一下他的唇的場景。

    他清清楚楚地看見了當時姜斐的表情。

    羞怯、大膽、熱烈又含蓄。

    而后，季微醒了過來，額頭上一層薄汗，眼前有著隱隱的光亮。

    光亮？

    季微猛地回神，轉頭看向這個狹窄的鐵皮屋。

    右眼依舊一片漆黑，可左眼的不適已經褪去，能感受到薄弱的光感，甚至光感越發的強烈，眼前的簡陋空間，也逐漸由模糊變得清晰。

    季微將手伸到眼前，即便手仍如鑲著一圈模糊的光霧一樣，他卻能看見了。

    這個雖暗沉卻五彩繽紛的屋子，一旁簡陋的電視機，廚房簡單的陳設，窗口處隱隱的晨光……

    季微的呼吸也隨之輕顫著，眼眶也逐漸泛紅。

    他能看見了。

    雖然模糊，卻能看見了。

    季微猛地起身，久未見光的眼睛有一瞬間的不適，腳步也劇烈踉蹌了下，險些跌倒。

    他卻只飛快推開門。

    頭頂昏沉的天，近處下過雨后滿是積水的平民窟街道，遠處哀嚎的野貓，角落里逃竄而過的老鼠……

    以往如此難以忍受的環境，如今竟然也覺得可愛起來。

    還有……

    季微徐徐轉身，重新回到鐵皮屋內，看向隔間門口，良久走上前去。

    隔間的門半掩著，他越發清晰的視力能看見此刻正躺在床上沉睡的女人。

    她的身體蜷縮在薄被中，只露出一張瓷白的小臉，眉眼緊閉著，眉頭輕蹙，很好看。

    卻也很瘦弱。

    季微怔怔看著。

    他記得上次在宴會見到姜斐，雖只是匆匆一眼，卻始終記得她身姿窈窕，沒有這樣瘦弱的。

    “因為……喜歡……”女人低軟的夢囈聲傳來。

    季微愣了愣，眼中不解。

    姜斐又低低道：“季微……喜歡……”

    “喜歡你……”

    季微大震。

    他好像聽明白了她的話。

    昨晚，他問她“為什么”。

    今天，她的回答。

    “因為喜歡?！?/br>
    季微的呼吸頓時急促了許多，手緊攥著門框，心臟像是有什么在輕輕地跳動，冒出來的竟然是……欣喜？

    季微一手抵向心臟處，下秒反應過來，猛地轉身朝門口走去。

    不可能的。

    也許，只是感激而已。

    他還要復仇，還有自己的未婚妻……

    想到這里，季微的心陡然沉寂下來。

    也許，等到大仇得報，將姜斐和染染的記憶換回來后，給姜斐一大筆錢，她再也不用吃苦的；或者若是換回記憶的她依舊喜歡顧曦……

    想到這里，季微心中不覺一沉，臉色也陰了下來。

    他抬頭看向遠處的高樓大廈，克制自己收回思緒。

    去看看那個自己從小到大所處的世界吧。

    那里，將是他的戰場。

    ……

    姜斐聽見關門聲后便睜開了雙眼。

    季微的好感度波動的很是劇烈，最高時曾到70，最低時40.

    如今仍在波動著。

    看來他心中仍在搖擺不定啊。

    姜斐笑了笑，緩緩坐起身，卻在看見手腕和身上的傷痕時微微皺眉，后悔昨晚沒將那個格斗ai打得回爐重造！

    腦海中系統的聲音突然傳來【宿主，你不是說……苦rou計？】

    姜斐挑眉：“嗯？”

    【系統：宿主好像并不希望季微察覺到你身上的傷？】

    姜斐垂眸：“一個瞎子，即便知道我受傷，也看不見?！?/br>
    【系統：宿主是說……】

    “自然要挑個好時機?！?/br>
    比如，原劇情中，今天就是林玖出現的日子。

    事情果然如姜斐說的一樣。

    下午，姜斐正在休息，門外傳來陣陣嘈亂的腳步聲，伴隨著鐵皮被碾碎的聲音。

    等姜斐出去一看究竟時，沒有看見半個人影。

    卻在她折返的路上，途經的一片電子廢料堆積而成的垃圾山旁，一個少年正安靜地坐在那一片廢墟下。

    姜斐腳步漸緩，瞇了瞇眼打量著那少年。

    白色休閑衣和黑褲子襯的他多了幾分冷冰，樣貌精致卻面無表情，微卷的頭發凌亂而松軟，眼神澄澈，又帶著絲迷茫。

    聽見腳步聲，少年抬起頭朝她看來。

    此時姜斐才注意到，少年的左臂被人生生扯斷了，線路與金屬完全暴露出來。

    一個廢棄的ai。

    可惜是來監視她的。

    姜斐心中輕笑，顧曦的這場戲，做的還真是足。

    第126章 被置換記憶的炮灰08

    陰沉昏暗的街道，堆積如山的電子垃圾，還有一個安靜坐在垃圾山旁的人。

    林玖沉靜地看著不遠處的女人，精密掃描的數據早在她出現時便顯示出了她的完整信息。

    姜斐。

    她也在看著他，眼神淡淡的。

    不知多久，她收回了目光，繞過他朝前方的街道走去。

    林玖垂眸，看向自己的斷臂。

    這是那些人類在測試出姜斐具有強烈的同理心與憐憫心后，想出來的辦法。

    讓他以這樣的身份接近姜斐。

    而這個手臂，是被那些人硬生生地折斷的。

    因為ai原則，他不會反抗。

    只是，也許是和人類接觸的多了，他竟然有了小小的感觸。

    即便這個世界如何變，人類對不同物種的防備總是不變的。

    正如他哪怕被人類賦予了不同情境下應表現出的不同情緒，可是，于人類而言，他終究是異類，他必須要服從于人類，更像是……一個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