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澄郁茫然抬頭，看到是個男生，好像是班上的，她記不太清了，那男生騎著小電動，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

    凡老師，騎車回家嗎？要不要我載你一程？

    你滿18歲了嗎？怎么還騎電動車...

    那男生摸了摸腦袋上的寸頭，舔了一下唇角，好像意識到了什么，欸，我好餓，凡老師我先走了拜拜?。?！

    接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凡澄郁看著男生騎車離開的背影，有點小擔憂。

    而凡澄郁到家已經是十分鐘后的事了，她發現騎車和走路沒什么差別，因為放學太堵，騎車等于白搭。

    李容女士早就做好了飯菜，凡澄郁早上沒吃什么，這一下子就餓了。

    紅燒rou，鯽魚湯，香菇雞湯，一個青菜一個湯，桌子上的菜成功將凡澄郁的饞嘴蟲勾了出來。

    媽，什么時候可以吃飯，我好餓。

    等你哥。

    話音剛落，大門被打開了，凡濤從門外進來，手里依舊拿著那釣魚竿。

    凡澄郁看到凡濤的模樣，當場石化，不是昨天才剪的頭發嗎？昨天還干干凈凈那么帥，今天怎么就成了鳥窩了？

    凡澄郁氣急攻心，凡濤又穿上了那件皺巴巴的衣服，吐槽道：凡濤，你...你能不能打扮打扮自己？

    凡濤自動略過凡澄郁說的話，提著手里的桶，一路小跑朝廚房跑，嘴里開心道：mamamama！今天釣了條大的！

    凡澄郁一邊擺碗筷一邊搖頭，心想：相什么親啊，這輩子和魚過了得了。

    第7章

    上桌吃飯，凡澄郁腦袋里只有兩個字:干飯。

    干飯是一種人生態度，對凡澄郁來說，吃飯就是一種享受，喜歡食物刺激味蕾帶來的那種滿足感，即使是家常便飯，也可以帶來幸福。

    她吃飯每次不會吃太多，不過過程都很投入。

    凡濤與她截然不同，幾口飯扒拉扒拉就放下了碗。

    老母親語重心長道：多吃點行不行??！

    凡濤拍拍肚子，笑道：留著肚子晚上吃魚！他那肚子癟癟的，太瘦了。

    這句話成功惹怒了李容女士，對準他的腦袋就是一陣爆扣，魚魚魚，你釣的魚更香是不是？我煮的鯽魚湯不好喝？

    凡澄郁添油加醋，盛了一碗魚湯，喝了一口，閉著眼睛十分享受道：媽，魚湯真好喝！

    李容女士接著指責凡濤：你看看你，你的人生過得多沒意思，看看你meimei，喝個湯能像喝山珍海味似的，這叫懂得享受！

    凡澄郁繼續煽風點火：媽，不是像山珍海味，這就是山珍海味！

    凡濤覺得自己有被內涵到，開始回懟：凡澄郁啊你真是個馬屁精??！

    凡澄郁不以為然，略略略

    氣不過，凡濤起身開溜，在這種事情上，他從來沒有贏過，不是他吵不過凡澄郁，而是李容永遠都站在女兒那一邊。

    他走后，母女倆繼續吃飯，沒了凡濤刨飯的聲音，感覺菜又香了不少。

    接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今天第一天上班，覺得怎么樣？

    還不錯，同事都挺好的。

    豈止是還不錯，簡直就是中了人生大獎好嗎？一想到江緒渺，凡澄郁覺得飯更香了，咩~

    那行，反正好好干，不求你大富大貴，工作順順利利就好。還有，你那懶懶的性子也該改改了，現在當了老師，別每天懶洋洋的，老師要有老師的樣。

    凡澄郁敷衍道：嗯嗯嗯嗯

    下午上班的時候把你這身換了，換個裙子穿。

    噗媽你干嘛呢！凡澄郁不喜歡穿裙子，就是那種穿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穿，但她對裙子一點都不帶感的那種。

    李容不滿道：穿裙子怎么了，美美噠不好嗎？

    不方便啊

    那換套成熟點的，你這衛衣不能穿了，太時髦，不適合。

    凡澄郁味口突然沒剛剛那么好了，原來住在家也有缺點，那就是要接受家人的各種念叨叨。

    吃飽了。凡澄郁扯了張紙巾，擦了擦嘴。

    下午穿裙子，聽到沒有？李容女士再次強調。

    凡澄郁自動跳過這個話題，說：媽，我好好困啊，睡個午覺

    回到自己房間，耳朵清凈了許多，凡澄郁躺在小床上，開始消食。窗簾沒拉，中午出太陽了，日光透過玻璃照射在凡澄郁的肌膚上，突然感覺很愜意，躺在床上闔眼，想起了從前的事。

    是關于江緒渺的，凡澄郁想起高中時期的某個中午，她一如往常，在放學后站在教室門口等待江緒渺放學，就是為了看她一眼。

    好像也是春天，那天的春光像今天這般明媚。凡澄郁站在教室門口，腿麻了腿酸了，江緒渺還沒有從教室里走出來。

    于是她等啊等，不停地朝教室里看，江緒渺正在寫著什么，在人幾乎都走完了的時候，江緒渺才慢吞吞地開始收拾書包，凡澄郁則是站在教室后門，等待著她出來。

    那天中午，教學樓走廊上除了她們倆沒有別人，江緒渺走在前面，凡澄郁走在后面，江緒渺的腳步時快時慢，凡澄郁則是一直走在她后面。

    或許那個時候的凡澄郁心思太過于單純，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很怪異，被一個剪著寸頭，背著斜挎包的人跟著，對于一個高中生來說，好像還是挺恐怖的。

    所以后來江緒渺腳下的步子加快了，凡澄郁也跟著加快，對方先是快走，然后開始小跑，凡澄郁傻乎乎地，也跟著江緒渺跑，兩人跑到一樓，江緒渺停下喘氣，看著距離她只有六七米遠的凡澄郁，讓她停止靠近，有些驚恐地問她：

    你是男生還是女生？

    那是江緒渺和凡澄郁的第一次對話，也是高中生活中，她們唯一一次的對話。

    我當然是女生，你看不出來嗎？

    江緒渺松了口氣，剛剛太遠了，只看到一個短頭發的人在追我。

    凡澄郁扶著樓梯的欄桿，問她：我嚇到你了嗎？

    嗯。

    放心，我不是壞人。

    你為什么要跟著我？

    凡澄郁內心慌張，表面卻淡然無恙，撒謊道：我昨天的作業沒做完，中午留下來趕作業了，出門就看到你了，我跑是因為我肚子餓了，想回家吃飯。

    接下來，她和江緒渺沒有過多的交談，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那天之后，凡澄郁收斂了，看她都是偷偷地看，不敢明目張膽的了。

    躺在床上回憶往事的凡澄郁翻了個身，心想若是那天她找江緒渺要個聯系方式什么的，那么是不是后來可以成為朋友？

    現在回憶起來，好像那個時候的江緒渺還挺膽小的，大白天地被追了一下，竟然臉色可以蒼白成那樣，像是被鬼追了似的，膽小鬼實錘。

    看了眼時間，一晃午睡時間到了，凡澄郁將這些雜七雜八的思緒拋開，正式開始睡午覺。

    江緒渺回到教師公寓，打開冰箱，拿出里面冷凍的飯菜，加熱了一下開始吃。

    公寓是學校配的，入職教師只要交夠一定的費用，就可以擁有這套公寓，而住在這棟樓的，都是學校里的老師。

    公寓不大不小，七八十平，一個人住完全足夠。

    菜是昨天沒吃完的，簡單的炒rou和苦瓜炒蛋，江緒渺吃飯的時候走神，心思完全不在吃飯上，她在想上午的事情。

    凡澄郁回來了，就是那個剪著寸頭的女孩，現在已經長發飄飄，可比以前那桀驁不馴的模樣美了千倍萬倍。

    她不僅變得更漂亮了，而且也長高長白了，比以前還瘦，唯一不變的是眼神和唇角的笑容，她的笑帶著溫度，不論春夏秋冬，總讓人覺得心暖暖的。

    江緒渺一口飯吃了將近一分鐘，目光沒有著落點，滿腦子都是凡澄郁，覺得這一切有點不真實，是真的成為同事了嗎？還是對桌的那種？

    今年已經二十四歲的江緒渺有個秘密，她喜歡女生，她本是H市的人，因為喜歡的人住A市，才來到這里工作的。她mama在不停地為她介紹對象，她只能一推再推，以這樣那樣的借口回絕對方，比如前天那個，都約好了當天見面，但實在心煩，又打電話過去推遲了時間。

    除此之外，江緒渺還有另一個秘密，她單戀一個女生很久了，那個女生高中就在她隔壁，皮膚白白嫩嫩的，水靈水靈的，時常出現在她的目光范圍中，晃悠過來，晃悠過去，想不眼熟都難。

    江緒渺知道她的微博，知道她的近況，知道她后來出國了，在Y國讀研究生，今年才回國的，只不過沒想到回國來當老師，還是在南國一中當老師。

    但她好像不記得自己了，江緒渺有點苦惱，本以為今天上午凡澄郁會說什么的，但她什么都沒說。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江緒渺承認自己是緊張的，以至于緊張到說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上課了，先回去上課。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就是老師。

    江緒渺沒什么胃口，心思亂亂的，才吃了兩口，手里的碗被她放下，她在思考，她今天的行為有沒有什么破綻，以及接下來的日子該怎樣和凡澄郁相處。

    性取向是絕對不能暴露的，雖然現在已經是新時代，喜歡女生已經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因為職業的原因，江緒渺這方面一直隱藏得很好。

    江緒渺想著想著，心思被一通電話驚擾，來電顯示是母上大人，那cao碎了心的母親，只希望在江緒渺三十歲之前能抱上一個乖娃娃，而江緒渺早就想告訴她媽，這可能一輩子都實現不了了。

    江緒渺接了電話：喂，媽。

    江江啊，吃飯了沒。

    正在吃。

    江緒渺知道，她媽問她吃飯沒，只是一個開場白，接下來一定會說那事。

    果然，下一秒，電話那頭的聲音傳來：

    mama給你介紹那對象，你怎么又給推了？

    意料之中的對話，江緒渺早就想好了答案：不是推了，是最近工作真的很忙，過一陣再說吧！

    別別別，這周可千萬不能再推了！工作再忙，也得談戀愛！聽到沒！這可是你mama以前上班同事的兒子，人家品相不差的，家里條件也不錯，適合你的！

    江緒渺在電話這頭，想掛電話的沖動達到頂點，最后還是忍住了，聽著她媽在這邊嘮嘮叨叨。

    先前對象是介紹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那邊的人，現在連曾經同事的兒子都不放過，真的是醉了。

    她自動省略了她媽中途說的話，只聽到了掛電話之前那句重點：

    周五晚上，mama幫你約好了，你一定得去！我先掛了！

    媽？？別啊媽，我忙??！

    嘟嘟嘟嘟...電話已被掛斷。

    第8章

    午覺睡了將近四十分鐘，凡澄郁起床，反而覺得沒什么精神。洗了把臉，沒換衣服，依舊背著斜挎包出門了。

    下午的天氣沒有上午那么晴朗，慢悠悠朝學校的方向走，距離學校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有一個教師公寓，凡澄郁仔細看了一下，房子其實還不錯的，要是可以，她想搬出來住，但平?；丶页燥?。

    這樣的話，又能吃到mama做的飯，又有私人空間了，不能像凡濤那樣，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還每天都住家里的，吃家里的。

    說起凡濤，想起凡濤的職業，凡澄郁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只能說，她哥真的很特別。

    路過教師公寓，走到學校門口，跟著一波一波的學生進了校園，徑直朝辦公室走。

    臨近下午上課還剩大概十來分鐘，走在走廊上學生們行色匆匆，好幾個從凡澄郁身邊擦肩而過的人，嘴里都在嘰里呱啦地念叨著什么，很好奇，他們到底在說什么？

    到了辦公室之后，大部分的老師都到了，卻沒有一個人說話，有種說不出的沉重氣氛感，凡澄郁朝江緒渺位子看了眼，她還沒來。

    輕手輕腳朝自己位置走去，凡澄郁希望此刻自己是個透明人，這樣也不至于吸引其他老師的目光，可是走到眼鏡男老師身邊時，對方還是抬頭看了凡澄郁一眼，眼鏡男笑了一下，態度溫和。

    凡澄郁點了一下頭，很想問他到底發生了什么，但遲疑了一下沒開口，心想或許平常辦公室的氣氛就是這樣的，是自己多想。

    結果才剛坐到凳子上沒多久，凡澄郁看到一個學生來到辦公室門口，朝江緒渺位置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沒人，趕緊走了。沒過多久，又有幾個學生來看江緒渺，看到沒人，又跑了。

    看樣子也不像是來問題的，那應該是發生什么事了。

    凡澄郁內心躁動，忍不住起身，朝高一2班的方向走，剛走到教室門口，聽到一陣吵吵嚷嚷，不知道在討論什么，有人看到凡澄郁站在門口，趕忙叫她：

    凡老師凡老師，你來了！

    凡澄郁走進教室，問：怎么了？

    江老師那邊怎么樣了？

    一聽不對勁，忙問：江老師怎么了？

    啊...凡老師你不知道啊，江老師被批評了，我們班的李龍今天騎電瓶車出了車禍，好像還挺嚴重的，江老師被叫到校長辦公室去了！

    凡澄郁心頭咯噔一聲，仿佛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她的胸口，喘不過氣來。為了確認是不是，她還特意問了一句：李龍，是不是高高瘦瘦的一個男生？

    對對，就是他。英語課代表趙小媚的語氣很不開心，江老師早就在班會的時候說過無數次了，不能騎電瓶車，可他還是騎，現在被罵的還是江老師，煩死了。

    李龍情況怎么樣？

    還不知道，挺嚴重的，就兩點鐘發生的事，他騎車來上學，被一輛轎車撞了。

    有一個同學插話道：我路過那里看到了，馬路上全是血，他被擔架抬走了！好嚇人的！

    凡澄郁心情煩躁，她想起了中午，那個男生才向她打了招呼，她當時只是一句你滿十八歲了嗎輕描淡寫而過，若是真正嚴肅教育他一下，或許這場車禍有一定幾率可以避免。

    江老師到校長辦公室去多久了？

    不知道，好像兩點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