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3)
那是世上最讓人驚恐的溫度,會奪去她的一切。 云舒的忍耐已經快抵達極限,她殘喘著,guntang的熱液從臉頰滑落,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她呼喝道:顧微然,我讓你醒來,聽到沒有?!她的語氣像命令,更多含著焦急和痛心,哪怕強忍著情緒,也無法遮掩她眸間流出的恐懼。 云舒...梁妮兒喘著粗氣,憂心地望著她。 云舒的按壓已經變成了拍打,像恨鐵不成鋼似的,又恨又氣又難過。 顧微然,你怕是忘記了我有多少追求者吧?云舒突然換了話鋒,她頓了頓,忽而揚起嘴角,那笑意讓梁妮兒心疼。 你睡啊,你有本事繼續睡下去,如果你睡過去,我就去找別人,我...她想了一下,接著說:我三個月換個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你敢睡我就敢找別人,你睡??! 顧微然正疑惑,她這是生前作惡,死后下了十八層地獄么,否則怎么會時而走進冰窟,凍成傻子,時而又掉進火海,烤成人干,最后又感覺掉到了海里,接受溺亡的痛楚。 她像被禁錮在了某個封閉的空間里,靈魂抽離了身體,悠悠地飄在空中,上不去也下不來,就是體感的折磨,還是很清晰。 她聽見了云舒說話。 什么?讓我繼續睡?然后呢,找別人,三個月換個對象,還男女不挑? 她怎么可以這樣呢?!都已經要過自己,竟敢還想渣渣地跟別人在一起? 門都沒有! 顧微然的胸口像被堵住了,呼不出吸不進,她拼命地想沖破阻礙,可難如登天。 她只能靠著一個信念:決不能把云舒讓給別人! 快醒醒!云舒無力地拍打在她身上,顧微然打了個機靈,呼出一口氣,再看她胸口,又變得此起彼伏,那重重的呼吸聲,好似要把空氣中氧氣吸光。 有呼吸了,可以了可以了。梁妮兒累癱,身心俱疲,顧微然人沒醒,嘴巴在呢喃著什么。 說什么呢?梁妮兒附耳聽去。 不要...不許...找別人... 噗嗤。梁妮兒不知是不是苦中作樂,被顧微然逗樂,歡樂之余是感動,她都這樣了,還擔心你真的找別人,你果然才是她最好的良藥。 云舒精疲力盡,她幾乎是跪坐在床邊,默默地把頭埋在顧微然的臂膀,無聲的淚水浸濕了被罩,她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扣著顧微然的手,再也不想放開。 從夜里折騰到天亮,雨已經徹底停了,也許是憐憫這個村子,老天斂起了脾氣,竟有晨曦悄然爬上山頭。 顧微然的燒漸漸退了,但意識還沒有醒,云舒盤腿坐在床邊,本想小憩一會,沒想到累得睡著了。 屋檐下叮咚的水聲,如悅耳的風鈴,在靜謐中打出了有節拍的音符。顧微然小拇指勾了勾,人沒睜眼就嗅到了那熟悉的氣息。 她嘴角輕揚,屈指反扣住云舒,歪過頭來才慢慢睜眼,雖然還昏昏沉沉,可云舒的臉太美了,美得足夠喚醒她的靈魂。 真好,醒來云舒在自己身邊。 可她全身都疼,喉嚨都像被刀片刮了一遍,咽口水的力氣都沒。 昨晚發生了什么,她不記得了。只能想起自己從山坡滾下去,冷得失去意識,后來好像聽見云舒叫自己,隨后就陷入了夢魘。 她知道云舒在身邊,很想醒過來,可身體無法動彈,像被人扼住喉嚨,壓得她不能喘息。 任憑她怎么呼喊,怎么掙扎,都無濟于事。 簡直像經歷了一場戰斗,然而敵人是誰都不知道。 顧微然美滋滋地看向云舒,她把自己抱那么緊,是不是受到刺激了?她的目光游到云舒的唇,顧微然咂了咂嘴,不敢吞口水,疼。 可云舒,為什么總對自己那么大誘惑,把自己這么正經高冷的人變得欲/求/不滿 她悄悄親一下沒事吧?畢竟比這親密的事都做過。顧微然這樣想著,可抬起身體時,感覺到嗖嗖涼風往心口鉆,她忽然發現自己一/絲/不/掛,連內褲都沒穿。 嘶...她頓時被漏進來的風凍著了,急忙乖乖縮回去,果然大病初愈不能起壞念頭。 現在知道規矩了?云舒扶額看向她,原來她已經醒了。 你裝睡? 沒裝,只是沒力氣抬頭。云舒像三魂丟了七魄,整個人沒半點血色,孱弱得像重癥患者。 顧微然這才發現她似乎不舒服。 你是不是不舒服?你身體怎么樣了?你的病... 病基本好了,但可能被你嚇得又復發了。云舒氣若游絲,表情似有痛苦。 ???顧微然被嚇得清醒了,那,我們還是下山吧,今天就回去,去醫院。她忙著起床,剛掀開被子,身體一覽無遺地展現在云舒跟前。 云舒沒料到她會突然這樣,兩人愣愣地望著對方,都漲紅了臉。 你,你干嘛扒光我衣服?顧微然撓撓頭,尷尬地拎著被子遮住自己。 回來濕噠噠的,你跟一灘爛泥似的,穿衣服很費勁,再說,我什么沒看過。 也是哦。自己被云舒看去,不虧還賺呢。 可是,你的身體...顧微然始終說不出鼻咽癌三個字,光想想都會難過得無法承受。 云舒抿唇不語,只是試圖起身的她,正被刺麻感折磨著,她趴坐在床邊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太久,導致身體酸軟地站不起來。 我鬼門關走一遭,沒死要被你急死。 說什么死不死的,你是嫌我不夠擔心?云舒白了她一眼,緩了很久,才勉強站起。 那是我不是擔心你嗎?我本來就是被雷聲嚇到的,是正常反應。 云舒嘴巴動了動,沒有說話,她還沒從顧微然危難中緩過來,臉上并無笑意。 她把干凈的衣服遞過去,淡淡說了一句:我去熬點粥,你再睡會。 你怎么了...她沒有看見云舒擔驚受怕的表情,更不知道云舒這一夜幾乎流盡了所有的淚水。 顧微然以為自己惹惱了云舒,有些不放心。她休息了會,換上衣服,向廚房走去,可除了鍋堂里燃燒的火,鍋里半熟的粥,根本沒人。 云舒去哪了? 不會又走了,把自己丟下了吧,顧微然的心像掉進了冰窖,冷得她不敢呼吸。 她和從前一樣,最怕的事依然是云舒冷落自己。 她不安,她害怕,她更怕會再次失去云舒的消息。 不行,她要去找她! 顧微然還很虛弱,抽筋后導致酸痛感沒有消失,她扶著墻緩慢地走到屋檐下,云舒正爬坡上來。 她被露水打濕了肩膀,雨靴上沾滿了泥濘,褲子的膝蓋處有兩塊明顯的臟痕,就像剛下跪磕過頭。 你沒走,真好...顧微然笑了,明如陽光,照進云舒的心房。 微然。云舒筆直地站著,唇角含笑道:我們在一起吧。 作者有話要說:趕死我了,明天還要趕火車,要在火車上干活,555 晚安! 第78章 回去 云舒柔軟的話語好似撥開了云霧, 讓人得見雨過天晴,初升的朝陽,披霞帶光, 為山林裹上一層黃色的外衣,光暈穿梭而下, 把云舒身上的點點泥濘都照亮了。 你,說什么?顧微然捏了捏耳垂,是不是自己燒糊涂了,影響了聽覺? 我說。云舒揚起淡淡笑意,向顧微然走來, 每一步都很認真,我已經向林老師講述了我們的故事, 也告訴了她我對你的感情,我拜托她把你交給我, 我想她會同意的,與其把你交給未來或是不相識的人,不如我親自照顧你, 而我也需要你的陪伴和照顧。 顧微然站立未動,忘記作出反應,明亮的雙眸里,是云舒由遠及近的身影, 不知從哪里迸出了淚光,讓視線有些模糊, 她揉了揉眼睛, 用最清晰的視角凝望著舉步而來的云舒。 也許你不知道我躲開你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對不起,我不該因為那晚的事情離你而去,讓你自責了三年, 背負著心理壓力那么久。明明是我自己過不了道德那關,總會因為林老師入夢的指責而懼怕面對,也因為自己患癌和一系列事情的累加,讓我的精神世界坍塌了。微然,我想我應該學習你的勇敢,我不想再蹉跎剩下的時光,不管我的病情會不會復發,還能活多久,我都自私地希望有生之年能被你陪著,寵著,愛著,不知道你還愿不愿意? 顧微然想立馬回答她,我愿意,可她喉嚨像被塞進了棉花,一開口就哽咽到失聲。她連連點頭,淚如汗水般灑落而下,等這句話多久,她自己都記不清了。 這樣的場景在夢里出現過,顧微然認為那是她愿望化為了念想,在夢中投射出來。她一直都知道,讓云舒敞開心扉比登天還難,云舒隱忍的性子讓她生憐,讓她心疼,也讓她無法自拔。 可今天,她終于聽到了自己最想聽的話,她不是一廂情愿,不是自作多情。 顧微然淚流滿面,嘴角卻含著笑意,云舒微紅的眼眶,眉眼的笑意,藏著如釋重負的從容,她張開雙臂,等著顧微然來填滿,她的懷抱,等顧微然來溫暖。 我...顧微然捏了捏酸澀的鼻子,覺得自己糗大了,話都說不出來,她吞了好幾次口水,才發出聲:重來,是我撲倒你的,應該我說。 這還...云舒無言以對。 顧微然嘿嘿了兩聲,身上的酸痛感消失殆盡,蹦跳著兩步,環住云舒的腰,將她抱離地面,轉了兩圈,我們在一起吧?我們在一起了。 像自問自答也好似在向全世界宣布這件事,云舒輕盈的身姿,被她輕松地托起,顧微然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完全是病愈的感覺。 就像梁妮兒說的,云舒是她最好的藥。 好了好了,微然,把我放下來,你的身體還沒好,會吃不消的。 我不放,我就不放,一輩子都不放。 云舒任由顧微然盡情地釋放壓抑已久的感情,她自己亦是用歡聲笑語替代了那些愁云慘淡的心情。 原來擁有比失去幸福。 讓那些枷鎖隨風而去吧,從今天開始,云舒要為自己而活,要守著自己的真心和所愛,享受余生。 顧微然終于覺得累了,她放下云舒,氣喘吁吁,可樂此不疲。 我快被你轉暈了。云舒面頰猶如旭日東升的朝霞,她笑意nongnong地撥了撥微然落在額前的發絲,微然,你有沒有聞到什么味道? 嗯?什么味道?顧微然鼻子深深嗅了嗅,泥土的芳香?雨后的清新?不對...她感覺有種奇怪的味道混在其中,還有點燒焦的味道...難道哪里著火了? 云舒眼眸一沉,微光射向廚房,鍋...她推開顧微然快步沖到鍋邊,揭蓋一看,粥已成糊飯,她本想熬點粥給顧微然當早餐,用中火保持平穩,結果在林蘊墳前多跪了會,準備好的話,也因為情緒的醞釀,超時了。 從下定決心的那一刻起,她就打算去告訴林蘊,解鈴還須系鈴人,云舒的心理負擔和枷鎖都來自林蘊,所以她必須有所交待。 她和林蘊對話的過程,更加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對顧微然的依賴和依戀,她比任何時候都清楚自己。 她也相信自己不會再做夢了,至少再夢見林老師,一定不是指責而是祝福,云舒期待這樣的美夢。 糊粥的味道撲面而來,牢固地粘在鍋底,云舒無奈地嘆口氣,白忙活。 我來!顧微然擼起袖管,正色道:不就是粥糊了嗎?我重新煮就是了。 你?都是你耽誤了我,不然我算準時間回來,這粥也不會糊。 我負責唄,我可不會像某人那么沒責任心,完事就溜。 什么?云舒臉色登時暗下,像陰晴不定的天氣,顧微然求生欲頓起,連連擺手:沒沒,我說我自己,既然我的鍋,我背嘛,我來洗鍋淘米生火,你歇著,累了一晚上了。 云舒雙手環胸,狐疑地問:你身體好了? 壯如牛! 也好,你這病每次來得快去得也快,那我期待一下。云舒可不相信顧微然能用這種鍋做出餐食來,她靜靜等候。 結果,如她所料,兩人忙活一早上,還是沒能吃上飯,最后還是靠了梁妮兒,她做了菜粥,怕顧微然食之無味,特別加了些鹽,粥做的很可口。 云舒自己煮了碗面條,才解決饑腸轆轆。 陽光穿破了云層,照在錯落有致的農田上,佳林村經歷一場雷雨侵襲又恢復了平靜。這些年,小風小雨小雷都已經無法撼動這座滿是瘡痍的村子,自從林蘊走后,這里再也沒有出現過大型泥石流。 這種氣候型災難幾乎每年都有,但每次都能逢兇化吉,村民覺得這都是林蘊的庇佑。林蘊給這里帶來希望,也將精神傳承,更化為了神,保護著村民,所以雷雨結束后,村民都會去祭拜她。 這看起來很荒誕,什么化為神保佑大家更是無稽之談,可云舒和顧微然對村民這種敬仰的行為,心存感激,也會被他們的虔誠所打動。 顧微然只知道mama去世了,為了她心愛的學生,可村民永遠記住了她的恩德,不僅因為她舍命救人,更是她讓這個無望的窮村落,看見了未來。 許多人都向林蘊磕了頭,云舒和顧微然更是跪在山廟兩邊,用一場沉默的祭奠儀式,回禮村民。 望著她們二人惺惺相惜,默契地接納村民有些迷信的行為,梁妮兒忽然覺得,她們真是天生一對,有些似遠似近,尤其云舒。 她應該會走,她本就不屬于這里,她真的人如其名,像云朵,該高高地掛在空中,睥睨大地萬物。 顧微然依附著云舒而活,她是云舒的所愛,更像影子,她的愛很極致,極致到愿意為云舒放棄所有。 她們總會離開的,心結解開,是全新的開始,也是這里的結束。 梁妮兒嘆息,連平視都將成為奢望,以后這片土地唯一的念想,可能就是云舒走過的足跡。 其實,云舒還沒想過離開的事,在這里兩年,即使少言寡語,也跟學生和村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加上林蘊的關系,她對這里有著不一般的眷戀。 離開,有些不舍。 不離開,總不能永遠這樣下去,她自己也知道這是不切實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