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他焦灼難耐地等了一會兒,沈渠始終沒通過。    沈渠在上課。    陸輕璧安慰自己,想起一件事,便搜索了一個原耽論壇,發帖剛剛入門,重金招一個博覽群書的原耽jiejie答疑解惑,有意私。    不一會兒,一個名為原耽磚家的號來加他了。    陸輕璧給她發了個紅包,證明誠意。    他覺得這本小說有點邪門,好多事情不清不楚的。多年商業經驗告訴陸輕璧,萬物皆有規律可循,他找個專家備用總沒錯。    說不定能解答他一些多年的疑惑。    下午一點,陸輕璧拄著拐杖,校服里裹著六處繃帶,身殘志堅地上學去了。    臨走前他照了照鏡子,除了額頭上一道細小的玻璃割傷,拋掉拐杖,依然帥氣逼人。    在陸輕璧的強烈請求下,霍美合沒換掉司機劉叔,板著臉道下不為例。    劉叔與保安交涉,把車直接開到高三樓下。此時國慶剛過,校園染上秋意,青黃的葉片打著璇兒從高木落下,落在擋風玻璃上。    坐在車里的人不露聲色,手指卻搓著校服褲子,因為即將見到沈渠這件事口干舌燥,心如擂鼓。    少爺,我背你上去。    不用。陸輕璧打定主意要有一個帥氣的開場,拒絕了劉叔后聯系上那位二鍋頭。    不一會兒,石鞍一步三階地蹦下來,到一樓時來個急剎。    哥!哥你怎么親自來了!    陸輕璧無語:你能替我上學?你能替我追老婆?    石鞍站定,苦大仇深,苦口婆心。    怎么就親自來收拾了?他哥每次跟沈渠剛上就沒好事,去體育器材室堵人讓籃球砸了,尾隨人回家被小流氓堵了生日當天找人算賬讓車撞了!    回回只有沈渠完好無損!    陸輕璧一看這表情,就確定自己沒認錯人,被攙扶著上了三樓,把拐杖扔進樓梯對面的小雜物間。    背靠拐角,兩手搭在欄桿上,陸輕璧努力使自己的站姿看起來漫不經心。    微風輕動額角的鬢發,劍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頜線凌厲,半指長的傷口若隱若現,像是少年漫主角特有的光榮勛章。    陸輕璧抬抬下巴:把沈渠叫出來。    石鞍嘆了口氣,行吧。    陸輕璧慵懶倚靠的姿勢不由得站直了些,右腿一痛,他擰了擰眉,但很快被重逢的喜悅沖淡。    在現實世界,他不必因為小說設定而加班考學,有大把的時間陪伴沈渠。    半分鐘后,一個穿著藍白校服的男生從教室后門出來。    陸輕璧抓在欄桿上的手緊握了一下,少年人青色的血管朝力蓬勃,似乎輕松就能攥住眼前的光影,但還是堅定地附加十分的力道。    老婆。陸輕璧脫口而出。    十八歲的沈渠眉眼更加溫潤,讓人想掐一掐奶白的臉頰,卻在觸及他疏離而冷淡的眼神時猝然縮了回來。    沈渠眼波不動,兩人隔著兩步的距離。    一旁的探頭探腦的石鞍卻受到極大的驚嚇,懷疑陸輕璧腦子讓車撞壞了。    陸輕璧瞪著眼睛讓石鞍進去,然后試探性地叫道:沈教授?    一般來說,陸輕璧不敢明目張膽地叫沈渠老婆,剛才太激動了,沈渠不會生氣吧?    沈渠并沒有生氣。    這一天他都有些恍惚,耳邊是既熟悉又陌生的高中知識點,思緒飄飄忽忽沒有落點。    直到有人叫他:沈渠,陸輕璧找你。    沈渠心臟驟縮了下,站起來,頓了一下,慢慢地走出去。    只一眼,沈渠便確定,那就是跟他結婚三年的陸輕璧。    沈教授?陸輕璧喚道。    沈渠點點頭。    陸輕璧臉上綻開大大的笑容,像是找到主人的小狗似的,就差躥過來撲倒沈渠。    老婆。他沒忍住,冒著沈渠生氣的風險又叫了一聲。    沈渠緩緩吸了口氣,抬眼正視陸輕璧,叫他全名。    陸輕璧聲調愉悅:嗯。    沈渠道:我們自由了。    陸輕璧:嗯?    沈渠:過去我們生活在一本書里,我們人生軌跡受作者設定控制。她設定我們戀愛、結婚,但這不是我們想要的,不是么?    怎么不是了?陸輕璧急了,我覺得過去的生活很好,我愛你,老婆。    沈渠手指尖微微一麻,但是還是繼續說下去:你愛我,只是作者強加給你的設定,是劇本。    陸輕璧臉色變來變去,最后問道:你的意思是,你跟我結婚不是自愿了?!    沈渠沉默。    陸輕璧低喝:你看著我的眼睛說!    沈渠抬起頭,直直望進陸輕璧醞釀風暴的漆黑的瞳仁里,膨脹而出的怒氣險些裹挾了沈渠的理智。    是。沈渠聽見自己說。    陸輕璧原地暴走,剛剛一動,右腿劇烈一痛,陸輕璧怒氣扭曲了下,潛意識抓緊了欄桿站穩,不愿讓沈渠看見。    分手應該體面。    去他媽的體面!    沈渠抬了抬手,眼里閃過一絲擔憂:你還好么?    陸輕璧準確地抓住了沈渠的心軟,露出難過的表情:出車禍了,腿疼。    沈渠:醫生怎么說?    陸輕璧又要賣慘,但是他習慣在沈渠面前展現自己無所不能,一句話沒過腦子就出去了:沒事了。    臥槽!    陸輕璧正想補救,就見沈渠面色明顯放松,又是一副油鹽不進鬧離婚的模樣。    腿上的劇痛催生了他的暴躁,陸輕璧暴跳如雷地質問:為什么!憑什么!    他們都在一起三年了!沈渠說不愛就不愛!別人離婚還有協議階段呢,他們連結婚證都人間蒸發了!    陸輕璧:不要用劇本那一套,劇本是死的,我的心是活的,沈渠你沒有心嗎?!    沈渠慢慢道:有。    那你變年輕了就要跟我離婚?陸輕璧扣上大帽子。    沈渠眼睫往下掃了掃,胸腔起伏了下,跟我年不年輕沒有關系。我很早就想分手了。    我以前不明白,為什么我一產生分手的念頭,你就會出事。最嚴重的一次,你在高速路遭遇了連環車禍。    陸輕璧怔住,這些事情沈渠從來沒說過。他以前常有無妄之災,但這些事發生在自己身上,跟沈渠無關,他就好了傷疤忘了疼。    沈渠:現在我知道了,因為我們在小說里,注定要綁在一起,系統會用盡各種手段阻止分手。    陸輕璧,從前我不敢提離婚。    陸輕璧聽出了沈渠聲音里的無奈和痛苦,他舌尖竟然嘗到了苦澀,他以為三年幸福夫妻生活,竟然是用性命威脅沈渠心軟換來的。    那現在呢?陸輕璧干啞道,現在我出車禍,你連心軟都不會了嗎?    還如此決絕地提出分手!    陸輕璧難受地想,盡管如此,他依然卑劣地想用車禍來威脅沈渠不敢說分手。    他怎么就沒進icu呢!    沈渠坦然地看向陸輕璧:車禍是昨晚,早于我提分手。脫離小說,陸輕璧,你安全了。    陸輕璧:    陸輕璧氣得扳住沈渠的下巴,迫近了望進他的眼底沈渠的眼神沒有一絲不舍,甚至還有幾分恭喜和欣慰?    陸輕璧恨得牙癢癢,此時教室后門又探出一個頭,石鞍面懷憂慮地看著劍拔弩張的這邊,露出我就知道要打起來的了然。    陸輕璧突然就難過起來,沒有人知道他有多愛沈渠。    沈渠不信,石鞍不信。    從前楊珂,管家,公司上下誰都知道他們的愛情,他愛得人盡皆知,這么簡單的事現在只有他一個人深藏。    沈渠淡淡道:人盡皆知,也是作者寫的騙局。    陸輕璧:    靠,沈渠你他媽一眼能看出來我在想什么,不是老夫老妻心有靈犀能這么快?還敢說是騙局?    上課了。沈渠提醒陸輕璧,下午兩節語文一節生物,你的書就在座位上。    哼。陸輕璧被這個薄幸的人傷透了心,不想理會他假惺惺的關照。    沈渠愣了愣,頭回聽見陸輕璧用這副愛答不理的語氣,揣在口袋里的手指捏了捏,道:別遲到了。    他率先往教室走,陸輕璧沒有跟上。    轉進后門時,沈渠下意識看了眼走廊盡頭的陸輕璧,他還是那副樣子站著,冷冷地看向這邊。    他們中間隔了十米的距離,他不過去,陸輕璧也不再不管不顧地沖上來。    沈渠斂下眼眸,心想,以后都是這樣了。    陸輕璧看見沈渠頭也不回就進去了,怒從心起:過來!    石鞍屁顛屁顛地跑過來:哥。    陸輕璧屈辱道:幫我把拐杖拿出來,謝謝。    為了耍帥把拐杖扔進雜物間,結果追老婆都追不上。    石鞍把拐杖拿出來,給陸輕璧攙好。    陸輕璧腳步一轉,就要下樓。    石鞍:哥,你去哪呢?    陸輕璧硬邦邦道:回家休養。    他就是樓上跳下去,死這里,也絕不求沈渠回頭!    第5章    陸家。    霍美合正在院子里修剪月季,挺起腰看見陸輕璧一瘸一拐地從車里下來,狐疑地擰起眉。    早上不還要死要活地鬧上學,這么早就回來了?    陸輕璧遠遠看見花叢里的親娘,扯開大嗓門,喊道:媽!    霍美合揉了揉太陽xue。    陸輕璧:給我安排相親!    他要讓沈渠后悔!讓沈渠看著自己老公和別人出雙入對!讓沈渠抱著他的大腿哭著求他回來!    霍美合深吸一口氣,抬手想把修剪刀砸過去,想了想不忍心,薅一把月季花朵。    早戀到你媽眼皮子底下來了!給我讀書去!    漫天玫瑰花瓣似的花雨,仿佛在祭奠一場死去的愛情。    陸輕璧佇立著被砸一臉,呵了一聲,知道他和沈渠來自一本小說,他就去網上搜索了同名主角的小說,發現不存在這篇文。    但是借此機會,他也深刻地了解了大部分小說的套路。按照總裁文的套路,總有一天他媽得求著他跟門當戶對的千金相親。    霍美合,你會后悔今日的所作所為!    好的,媽。    陸輕璧臊眉耷眼地應道。    陸輕璧回到屋里,發現床頭柜上一本《數學壓軸題精講》,他拿起來看了看,全新的,可能是原來的催眠讀物。    他和沈渠的容貌名字都未改變,系統說是來到現實世界,在陸輕璧看來,更像是他們穿到了平行世界的身體,他不愿把兩天前的生活稱作虛擬、劇本、騙局。    陸輕璧想起他們剛結婚時,沈渠還不是教授,給本科生上高數,一次他從后門溜進去,坐在階梯教室最后一排,想聽沈渠的高數課。    前一晚他特地翻看了沈渠的課件提前預習,以便從外表到內涵,全方面領略他老婆的風采和智慧。陸輕璧敢說在場一百八十個學生沒有比他更認真預習的。    但是那節課從頭到尾,沈渠眼神都沒朝他那里瞥。    連空氣都涇渭分明,陸輕璧明白他打擾了沈渠的正常授課,課間也沒上去打招呼就走了。    啪!陸輕璧把《精講》扔出去,怎么到處都有數學!他最討厭數學!    沈渠真的很久很久以前,就把不在意寫在臉上了??!    我當時怎么就被愛情蒙蔽了雙眼!    陸輕璧冷靜地分析原因,他想起來了,因為白天沈渠在課堂上沒理他,本著夫夫沒有隔夜仇的原則,晚上他在床上就討回來了。    沈渠有一百度的近視,只有上課戴一會兒眼鏡。那晚,陸輕璧讓沈渠帶著那副銀白金屬框的眼鏡,伏在床上,執紅筆批改陸輕璧的課堂作業。    沈渠在他面前從不穿白襯衫,可能是被他如狼似虎的目光嚇得不敢穿。    沈渠越是不穿,陸輕璧越是抓心撓肝。憑什么大家都能看,老公看不得?    偶爾下班,沈渠沒來得及換,都變成驚鴻一瞥了好么!    越是抓心撓肝,陸輕璧越是控制不好自己的眼神,沈渠越是不愿意穿了。    哎,惡性循環。    沈教授聲不成調,筆下是勾連斷續的紅線,就差一件白襯衫了。    陸輕璧得了一百分,獎勵自己再來一次。    憶往昔,舊情人翻臉無情。    離就離!    誰離開誰不能活了咋的?    糟糕,陸輕璧閉上眼睛,雞血上頭,感情是假的,但是他搞到的沈教授是真的!    光是想一想他就    沈渠在床上一向挺配合,不然陸輕璧也不能沒發現沈渠對床事積攢了三年的怨氣。    陸輕璧狠狠翻了個身,四肢大敞趴在床上,心里唾棄    都怪那玩意兒瞎幾把長,被老婆嫌棄了。    他艱難地替它做選擇題,它竟還敢違背主人堅決離婚的意志,向沈渠高舉白旗!    他就是沖冷水澡,把頭埋冰箱里,也不會動一根手指頭!    發xiele怒氣之后,陸輕璧冷靜下來,這三年除了沈渠這個人,還給他留了無數的商業經驗。    問題是,這個經驗通用嗎?    總不能愛□□業都竹籃打水了。陸輕璧吸著氣,挪到書房,桌上有幾份文件。    這里的陸家雖然還沒有在他的帶領下走向首富之路,體量也不能小覷。    陸輕璧拿起幾份文件,立刻找到熟悉的辦公心態,一切商業模式都一樣,就是資金體量縮水了十倍不止。    在沈渠那里受到的打擊總算恢復了一點。    愛情是假的,事業是真的。如果他再次成為首富,那沈渠    不。    陸輕璧悲從中來,根據原耽磚家的說法,他這種突然覺醒自己在一本小說里的主角,如果是總裁,那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在空白處簽名,只要負責談戀愛,其余自有系統補足世界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