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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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記憶中,白芳病倒了。 愛德華猛地沖進來,家庭醫生正收拾著隨身藥箱,見狀起身恭敬地向他問好。他連忙詢問醫生妻子的身體狀況,醫生嘆了醫生,搖搖頭,只是說:夫人只是說很累,但檢查以后,身體并無大礙。 管家送走家庭醫生,愛德華坐在床邊,拉著白芳的手貼在唇邊,不自覺地親了親。白芳閉著眼,沉沉睡著,臉色灰敗。 從下午到日暮,她才緩緩醒了過來,看見床邊的丈夫,只是微笑道:愛德華,你回來了。 你是不是想到她正在病中,愛德華嚴厲的語氣緩和下來,還在偷偷觀察他嗎? 她想要起身,角落候著的女仆上前扶好,然后又將柔軟的枕頭墊在身下。等女仆退下,白芳才看著自己的丈夫,低聲道:他有名字的,琉璃。 在家譜上,他只是個叫蘭斯的早夭嬰兒。愛德華冷酷地點破事實。 被那個什么咒術界驅逐以后,除了祖傳繼承的法術,他們已經剝奪了你的咒術,導致你虛弱不堪。你再強行使用那個亡靈之海來觀察他,只會越來越虛弱。 看著焦急的丈夫,白芳只是微微一笑:你很久沒有這么著急過了。 見妻子臉色蒼白,愛德華語氣再次緩和:也只有對你,我才會著急。 你不生氣了?白芳的一只手本來就被他握著,另一只手則主動去握住他的手。 那我有話要告訴你,你不要生氣。說著,她輕輕搖晃著,似乎像小女孩戀愛時那樣撒著嬌。 看她好容易有點精神,愛德華寵溺地點了點頭。 琉璃他其實病了。本來只是普通的感冒發燒,但漸漸演變成肺炎我不忍心他難受,更怕加重,就讓病情轉移到自己身上。 屏障外,白辭一瞬便明白。母親用了【長命鎖】,當年祖母病逝,祖傳的血緣咒術便轉移到白芳身上,【長命鎖】與【亡靈之?!?。 白芳用亡靈之海偷看在海另一邊的自己,他想到自己接納亡靈之海那一陣子,右眼不受控制地出現畫面,甚至在與莫里亞蒂對峙時,回到他的記憶畫面里,揣測亡靈之海其實可以超越空間與時間,然后根據主人的cao控進入想要的時空里。 如果是這樣母親是不是一直在看著自己? 要不然,她不能用長命鎖,替自己以一命替一命的代價來承擔感冒肺炎的結果。 聽了這話,愛德華氣得想要甩開手,卻不忍心。他眉頭漸漸皺起,那道經年的刀疤也抽了一下,開口道:他已經死 愛德華!白芳叫道,我知道你為我好,可是他是我們的孩子。他是琉璃??! 于是,那句殘酷的話沒有說完??匆娖拮友壑心怯?,他忽然沉默,慢慢低下頭去。過了很久很久,窗外的夜色為這男人披掛上一層深色的夜紗。 琉璃他男人的側臉沒在夜色里,聲音低低地想起,還好嗎? 白芳點了下頭,笑了,道:他還是不怎么笑。但是,身邊有了一個藍眼睛白頭發的漂亮少年陪著他。琉璃叫他五條悟哥哥??匆娔莻€少年時,他很多時候都很開心。 嗯。良久,愛德華低低地應聲道。 有眼淚,滴在白芳握著的手上,冰涼一片。 或許是因為咒力被剝奪還在強行使用亡靈之海,或許是因為長命鎖的反噬,白芳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支撐了幾年,便纏綿病榻。 后來,苦苦煎熬了幾年,白芳進入彌留之際。臉色發灰,家庭醫生確診說是種罕見的疾病,束手無策。 大兒子高文哭紅著眼,問他為什么會這樣,愛德華解釋道:是詛咒。 為什么?高文哽咽道,mama,mama那么好,為什么會有人詛咒她? 愛德華無言。 只有記憶畫面外的白辭知道,白芳的咒力枯竭,又強行使用咒術,注定了早亡。 然后,他就讓管家仆人們帶走高文,自己日夜守在妻子的床前?;杳圆恍训钠拮哟蠛按蠼?,伸出手來叫道愛德華、愛德華,他便擁抱她,告訴她自己在。 迷迷糊糊中,妻子說:吻我。 白辭看到病床上的母親臉色慘白,但黑氣纏繞,的確是詛咒。這詛咒,是強行使用亡靈之海,卻不給予其咒力的反噬。 我好冷彌留之際,白芳忽然朝前方伸出枯枝一般的雙手,喃喃道,愛德華,我不想一個人,陪我 突然,她有了片刻清醒,閉著眼睛瘋狂地搖頭,狂亂地喊道:不、不!不、不可以! 所愛之人的臨終遺言,時常會束縛深愛她的人一生。更何況,白芳是個咒術師。詛咒產生于人類,詛咒如附骨之疽。 咒術師瀕死之前,言語的詛咒,即刻生效。曾有咒術師親眼看到青梅竹馬慘亡,不慎出言挽留,導致青梅竹馬化為怨靈,被束縛在他的身邊。 白芳是知道的。 愛德華也是知道的。 只要,他不回應,這個詛咒就不會生效。 然而,縱然旁邊的醫生阻攔,說著不可以,怕不明疾病傳染,父親愛德華還是義無反顧地摟住妻子,然后吻了下去。 如果他愛的人要滅亡,他要感受到死的痛,如果他愛的人要下地獄,他要感受到火的燒,他絕望,但他感受著絕望,他將死無葬身之地,但他,必將擔當這命運(1)。 白辭忽然真的明白了。 這一吻之下,白芳停止了喊叫,靜靜地窩在愛德華的懷里,枯瘦的手緩緩環住他的腰。身邊的醫生管家叫嚷著,惋惜著,愛德華只是抬起頭,輕輕地吻了吻妻子的額頭,一如從前的溫柔低語。 晚安,吾愛。 似乎聽到,白芳淺淺一笑,呼吸緩緩淡去,慢慢冷在了丈夫的懷里。 白辭整個人都趴在記憶的屏障上,半跪著看著自己的母親死去,然后看到自己的父親喉結抖動著,額頭抵著死去妻子的額頭,小聲嗚咽著。 黑氣繚繞著他全身,他還是應允了白芳臨終的詛咒,終于。 他睜大眼,眼睛因淚水模糊不清,瘋狂敲打著這道墻壁:爸爸,mama! 終于,他喊了出聲來。 然而,畫面徹底黑了下去。父母的過去,結束了。 細微的咔擦一聲,裂縫在記憶屏障上緩緩裂開,如蛛網般迅速擴散,齊齊碎裂,散落,紛紛揚揚,晶瑩剔透,如一場早春雪。 然后,消散成白光,一起閃爍在白辭身后。 白辭反應過來,驟然撲過去,正要觸碰記憶里的父母,卻看見父親抱著死去的母親的那個畫面,忽然抽離。仿佛有一只上帝之手,將那畫面如張布一樣拈起來,然后拎走。 那畫面飄飄蕩蕩,宛如退場的幽靈。 不!白辭快步跑著,伸出手想要挽留,不要奪走它??! 他這一生,都在追尋的東西;這一生,以為沒有得到過的東西;這一生,得到了又即將失去的東西。 父母對孩子的愛。那只上帝之手,殘忍地收回了一切。畫面消失了,白光隨之熄滅了。 黑暗里,只剩下一個當年的小男孩,迷了路,茫然而不知所措。他環顧四周,什么都沒有。終于,小男孩掩面,哀哀哭泣。 爸爸mama 這一生,從得到又失去的父母之愛算起,譬如朝露晨花,譬如夕顏一瞬,太短暫了。 作者有話要說:(1)百度來源。 白辭是那種,慧極必傷,剛極必折的人。 【劇情整理】 之前說過會寫的劇情 1.月泉家與木下家的恩怨【進行中】 2.父母為什么拋棄白辭多年,從來沒有聯系過他。其中原委會說清楚?!疽淹瓿伞?/br> 3.舊友松原子規的結局【已完成】 4.五條悟獄門疆【下章開始】 5.白辭殺高層,后剖心 6.解救獄門疆的五條悟 第87章 復仇 像是過往的漩渦終于旋開個黑色的開口, 此起彼伏的浪潮響著依稀又遙遠的童謠,低低哼唱著,將沉眠的少年搖晃著,宛如初生之時躺在母親的臂彎中。 溫柔的海浪將少年推到夢境的邊緣, 海潮泛起白沫, 白色泡沫堆著, 鋪就一層柔軟的涼被,輕輕地蓋在少年身上。 然而, 夢已經到了邊境, 這潔白泡沫做的涼被便一寸寸扯走, 過去所有的眼淚與悲哀,也一點點隨著黑沉的夢境消失殆盡。 余下的,是將醒未醒的少年。 白辭腦袋沉沉地,閉眼翻了身,手壓在身體底下, 稍微覺得有點咯著。被壓著的手漸漸充血發麻,他不耐煩地一甩手, 整只胳膊懸在床邊半空中,無著無落。 不安全的感覺,讓他慢慢睜開眼, 視線落腳點,木制床腳旁有只迷路的螞蟻在爬行, 眼角余光的背景是灰蒙蒙的水泥地。 不是五條悟世田谷區的別墅木質地板, 不是自己高專宿舍的羊毛毯。 不遠的窗邊,月色如白霜,落在粗糙的水泥地上。陰影里,一星微紅的火光明明滅滅。 身影影影綽綽, 碩大無朋,宛如連體怪物。定睛一看,分明是兩個人并排隱在那月光陰影之下。 其中一個發了聲:醒了? 不是白辭熟悉的聲音,卻也有幾分耳熟。 渾身的水分仿佛被抽了大半,白辭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嗓子干涸難受,像是被拋擲在曝曬烈日下失水的魚。 他抬手撫摸著干渴的喉嚨,默然點了點頭。 已經想起聲音的主人是誰了。 村上非墨。 而另一個人,一星火光明滅,戴著熟悉的薄荷清香煙味。 硝子jiejie。白辭叫道,嗓音嘶啞。 黑暗里,家入硝子叼著煙,含糊應了一聲。明亮的月光,澄澈得一覽無余。硝子步入那月光,略顯冷淡的表情在澄靜的白光中,也有些微的柔和。 有幾件事,我要跟你說,白辭。她伸出手,兩指并攏接過自己唇上的煙,拿煙的那只手叉著腰,夾煙的兩只手指在空氣里微微一抖,停頓了一下。 面對眾多尸體解剖也毫不猶豫的女醫師,素來冷靜自持慣了,此刻,卻有了少有的遲疑。 看著撫著喉嚨嘴唇干燥的少年,硝子避開了那個即將說出來的巨大真相,選擇用眼前的小事來拖延。 算了,你好像挺口渴,先喝水。硝子走到房間門口放置的飲水機,找出紙杯,接了大半杯水,然后走過來遞給白辭。 白辭接過水,一飲而盡,露出意猶未盡的表情。見狀,硝子再去接了一杯,他咕嘟咕嘟又喝了大半杯,然后深深嘆口氣緩過神來。 半坐在床上的他,翻身而起,坐在床邊,借著月色打量起這個房間。沒有任何裝潢,幾件簡單的家具,單人床,粗糙的水泥地,像是一處臨時落腳地。 目光落在手中的紙杯,里面還有小半杯水,白辭晃了晃,水波微微蕩漾,泛起的層層水紋像是種種心事。 半晌,他開了口:是悟,還有老頭子出事了嗎,硝子jiejie? 如果五條悟在,或養父夜蛾正道沒事,自己背后有最強以及咒術高專校長這兩座靠山在,月泉家上下哪里敢動他。 反之,月泉雅姬命令月泉蒼介殺了自己這件事,就足以說明問題。 硝子微微睜大眼睛,然后低垂了眼皮,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就在兩天前,在澀谷,五條悟被疑似復活的夏油杰用特級咒具獄門疆封印。高層得知,大為震怒,認定五條悟與夏油杰合謀,拒絕解除其封印,并且以后將任何人解除五條悟封印的行為視為同罪 她語氣很是冷靜,只是說到最后,才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判定死刑。 消化這長長的句子,以及突如其來的事實,大約需要一些時間的。好一會兒,白辭才哦了一聲,然后輕聲問道:那,老頭子呢? 夜蛾校長他被上層認定教唆五條悟夏油杰二人引發澀谷事變,判其死刑。 又哦了一聲,白辭語氣變得很平靜,追問了一句:我呢? 你已經死了。出聲的,是村上非墨。 面對這意外發言,白辭卻全盤接受,應聲道:也對,月泉家來殺我,就是上層的意思。在他們眼里,我肯定是個死人了。 他低頭看著紙杯,垂著頭一動不動。村上非墨大概說明了下后續,澀谷事變那天,有五條悟的學生也被判處死刑,隨后逃亡。 而木下白辭這個人,作為木下家族最后一人,與五條悟關系匪淺,受其不良影響,曾有過殺上層的舉動,實在是木下家以及咒術界的叛逆。最后,上層派月泉家將其誅殺,以正木下家清譽。 真相則是,受重傷的白辭被月泉蒼介所救,他將重傷的白辭送到硝子這里,而硝子冒著抵抗上層的巨大風險將他藏起來。 村上非墨說完,與家入硝子對視一眼,二人默然地盯著垂著頭的男孩。從前,少年是個心高氣傲的人,昂著頭,嘴角帶著幾分自如的笑意,對于眼前事大都是了然于胸。 然而現在,他就那樣低垂著頭,像座精致的潔白雕像,動也不動。 仿佛大夢一場,枝上繁花落盡,只余下荒蕪的現實土壤。 兩天前,他有戀人,有父親,有朋友。兩天后,他的戀人被封印,他的養父被判死刑,他的朋友得知他的死訊。 從前的白辭,強大自信,深深相信所有的事都在掌控之中。而在亡靈之海的回憶里,他看到了親生父母的過往,得到了自己苦苦索求的父母之愛,又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