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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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和噩夢有關沒關,反正找人也是件事,找不到他也睡不著。 九十九朝頓時眨巴了下眼睛,看向兩個同伴:做噩夢是在小林涼子失蹤之前就開始了吧。 詛咒的影響是在失蹤之前就存在了。 信太森點頭,思索地說:如果那個少女真的能與動物溝通的話,這個情況看來應該是詛咒很早就盯上她了。動物的視野和人類不同,對詛咒的感知反而比人類敏銳,她從寵物狗那里知道有妖怪一樣的存在要抓住自己,肯定會有很大的反應。 小島田哽了一下,行吧,自己粗心就粗心吧到也沒什么,很快接著推測:也就是說不止是小泉先生會做噩夢,說不定這個住宅區里的其他普通人也會有反應。 什么詛咒的類型還懂得潛伏了,那么聰明嗎,還是這段時間力量才開始強大起來。 日本人講究自閉,做個噩夢也沒必要告訴街坊鄰居,何況這個住宅區本來就僻靜,好像在街道上大聲說點話都能打擾到所有人。 小島田隨口問了句,那要不要聯系一下輔助監督幫忙調查一下? 聯系吧聯系吧難道這種瑣事還要我們咒術師自己跑嗎,九十九朝擺擺手自己掏出手機親自發了消息。 小島田: 不,他覺得這點調查都沒必要,真有詛咒,除了就是,干嘛那么麻煩。 前面就到我家房子了。小泉一雄說。 男人擦了擦頭上的汗,他一直在擔心九十九朝說的:臟東西,家里只有小孩和老人,沒敢放慢速度,過了拐角就指著不遠處的一棟二層住宅告訴三人。 一接近小泉家,三個人就聽到了一個老人的喊聲,在喊:健太郎、健太郎!,然后是一陣大聲又急促狗吠。 玄關外的鐵門當啷被撞開,一個黑影就從中沖了出來,跑得飛快。 四人意外,腳步不停立刻跑上去,就看到一個老人跌坐在外門和屋門之間的小道上呼痛,手中還拽著半截繩子,顯然是用久了的狗繩被猛然拉斷了。 父親!小泉一雄趕緊跑過去扶起老人。 小島田是鄉下爺爺奶奶養大的,見不得老人摔倒,也趕緊上前幫忙,順便問發生了什么。 老人穿著厚厚的針織衣,就如小泉一雄說過近來得了流感,他難受地坐在地上喘了幾口氣,聲音有些嘶?。航√?,健太郎這幾天心情不好,今天沒有亂叫,我就想帶它出去不知道為什么,一出了門就 小泉家這條名為健太郎的德牧犬高冷得像貓,小林涼子失蹤之后每天中了邪一樣大吵大鬧,兇相畢露,小泉一雄只能把它關起來。沒想到他的父親已經習慣了健太郎的作息,一見到健太郎態度好轉,就想帶著它出門。 足有一米長的德牧犬在安安靜靜地出門后,就突然大叫奔跑起來,把老人拖倒在地,還掙斷了長長的遛狗繩。 信太森和九十九朝想要邁進小泉家的腳步忽然一停,小島田也松開扶起老人的手。 小泉一雄:? 在普通人看不見的視野里,一個詛咒,伸出了觸須般的仿佛某種粘稠生物的手,順著老人的背脊爬上肩膀。 三個咒術師的表情都認真了起來。 普通人身上攜帶有詛咒不奇怪,因為詛咒就是負面情緒的集結,低級的詛咒危害不大,只會依附著人類給他們帶來病痛、恐慌、不安全感,甚至沒有智力和視力,像個纏人的幽魂。 老人背后就是這么一個詛咒,但是在見到三個咒術師的時候,這個詛咒才爬了出來,因為主人的傷痛體型變得更大了一些,在和自己的天敵對視。 小泉一雄只認為父親暫時起不來,一直扶著他,老人就在喝喝喘氣,哀嘆健太郎平常不會這樣啊。 現在那個詛咒像是感覺到了什么誘人的香味,將四瓣口器緩緩轉向九十九朝所在的方向。 信太森平靜地握住刀,這種級別的詛咒解決起來不需要花費太多力氣,小島田幾個子彈基本就能完事,所以就請不要自不量力地盯著他的大人了。 九十九朝卻一直在打量著老人。 少年突然說:因為你的身上有詛咒,動物當然會討厭你 什么?老人聽不太清他說什么,迷茫地抬起頭。 九十九朝卻像是陷入了思考,低著頭自顧自地說了起來:詛咒是由負面情緒組成的,但按理來說應該沒有人想要加害一個老人,小泉先生的人際資料上除了最近的投資失敗比較有壓力,也沒有結仇,這個詛咒是你自己產生的 他沉思的聲音中突然透出一絲警覺。 老年人能有什么負面壓力?病痛、對壽命的危機感、對子女未來的擔憂,還有對回不來的年輕時的回憶。 少年張了張口:你在,愧疚? 最細微的細節就像是蝴蝶的羽翼,在混沌的鏈式反應下形成了一個讓九十九朝身體猛然一頓的結論。 普通人身上的詛咒演變出有形的咒靈也是需要積累的,不然豈不是滿大街一看過去都人手一個咒靈,老人身上的咒靈就是這樣長期的負面情緒凝結,只要加上最后一根稻草就可以質變,是季節變化帶來的感冒和摔跤的病痛嗎,不是,一定要是超出尋常事件之外的壓力,比如,經常見到的少女的失蹤。 少女的失蹤讓他升起了同樣的情緒。 所有人只見到九十九朝臉色一變,轉身就跑。 這個反應讓信太森也措不及防,大人??? 戴著黑墨鏡的輔助監督一直覺得九十九朝這個新晉咒術師很喜歡做無用功,之前幾次任務總是要去做一些和祓除任務無關的調查,搞得他們像是尋常警察一樣。明明只要找出詛咒并與之戰斗祓除就好了,調查那么多純屬浪費時間和資源,不過九十九朝是在自己可行使的權力范圍內最大化用人,一幫社畜也只是有點意見,沒敢說什么。 背后的直升機嗡嗡落地,黑墨鏡監督觀察了一下地形,得到其他人準備就緒的知會后,招了招手。 掘土機的鏟子朝松軟的泥土落了下去。 素白色的紙鶴鳥一般飛翔在頭頂。 在禪院甚爾的高壓教育下,九十九朝的爆發力和速度都很不錯,就是力量不足。 雖然經常有人覺得術式或者陰陽師就像是游戲里寫好的程序一樣只是個脆皮的遠程職業,但現實不是游戲,越是使用式神的術師,越清楚自身才是敵人的攻擊目標,所以他們也會努力修煉體術,免得在戰斗的時候因為自己遭受攻擊意識不清控制不好式神,導致全盤皆輸。 夏油杰就是這樣,九十九朝也是這樣。 帶著涼意的秋風壓迫著極速奔跑的少年,健太郎拖著繩子跑,時不時還會大叫,很快就讓九十九朝給追上了。 他看到那只毛發黑白相間的德牧不知道怎么跑到了一個河流邊上,兩旁是又高又傾斜的水壩,九十九朝直接手一撐,就從兩層樓高的橋上翻過欄桿跳了下去,像一只貓一樣輕盈落地。 日本地下河四通八達,下水道也修得又高又寬敞。 黑洞洞的下水道口前,九十九朝一眼望不見底,只聽見淙淙的水流和狗繩在地上快速拖動的聲音,還有濃重的腥氣。 第35章 單純的喜愛 九十九朝只做了一下緩沖的停頓,就立刻往下水道里跑了進去。 作為一個海上國家,日本某些地方的排水系統毫不夸張地說完全是以一種地下神殿的規模修筑的,光是開放式的泄洪道高達六七米,完全有三四層建筑那么高,聞名世界。 即便是在京都,也有毫不遜色的地下空間。 秋季的水流不急不緩,素白紙鶴飛在半空泛著微光,拖著細碎的光塵為少年指引方向。 口袋里的手機恰好響了起來,九十九朝邊跑邊接。 電話的另一頭是夏油杰,在上次從中井青子分開之后,高專生活一如既往,祓除任務接二連三,不過他說會把鏡子里的兩個妖怪的事情告訴五條悟就會告訴五條悟,不僅告訴了五條悟,還在今天抽空找夜蛾正道旁敲側擊問了他第一次聽到的詞匯,然后就打電話給九十九朝。 夏油杰剛開口:九十九?之前說道的那個螺旋結界 九十九朝:沒空,回聊! 啪地一聲他就把電話按了,毫不清純毫不做作,完全不考慮對面人的心情。 夏油杰: 一路拐彎的隧道小聚光燈最多照射出腳下供人行走的通道,有些路段水位線上漲,九十九朝伸手抓住豎井延伸下來的鐵質梯靈活地讓自己保持住沖刺的速度拐過彎道,這時候與其說他像貓,不去說他像是一頭成長期的幼豹。 涌入鼻腔的腥氣越來越重,漸漸能被分別出是來自什么樣的事物。 借著不明朗的光線,九十九朝在某一刻看到了高大的分洪口槽架的管道從高處延伸進水里,凸起的地方掛著半截繩子。他迅捷地邁步過去,彎腰撿起來,發現是健太郎徹底掙脫開的遛狗繩。 手機又響了起來。 喂? 九十九同學。是輔助監督。 這次九十九朝沒有掛電話,也不需要做什么長話短說之類的叮囑,雖然輔助監督沒怎么做過這樣的調查工作,但匯報能力還是一等一的。他在之前發消息說讓輔助監督順著小島田的猜測去詢問住宅區其他住戶是不是也在前段時間頻繁做噩夢,其實他覺得這才是最不需要調查的事情,于是直接把要求換了。 詛咒肯定還在這一帶,潛伏了這么一段時間,怎么可能只抓一個小林涼子就跑路,除非是知道了有咒術師找上門。 這片區域僻靜又無害,詛咒或者說妖怪最喜歡這樣的環境。 我們順著二十年多年前的人口流通記錄調查到了這個村落在當時沒有多少人口往來,但按您作出的試著排除詛咒作案的想法,我們把小泉家舊址附近掘地三尺,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九十九朝順著狗繩脫落的方向向前走了幾步,德牧犬的叫聲和奔跑聲早就消弭了,星星點點的血跡陸續出現在他的腳前,然后漸次密集。 隧道里的燈光開始明滅起來。 九十九朝問:你們挖到了什么? 隔著揚聲器,輔助監督盡可能保持一板一眼的態度,小泉宅附近的土地非常松軟,有一處泥土下有許多蟲子的尸體和泛黃的碎石,現在已經送去給普通鑒定所鑒定了,初步推測,是某種害蟲和人類的骨頭碎片。 再走幾步,小泉家那只皮毛柔順的德牧就倒在地上,只剩下一顆睜著眼睛吐著舌頭的頭顱。 鮮血橫流間,沒有身軀頭顱還在簌簌抖動,黑暗中仿佛有無數蟲豸從猙獰的傷口下涌了出來,海潮一樣從干枯的血rou離開,轉進一個拐彎口,窸窣作響。 電話那一頭的監督還在等著九十九朝的回復,就聽到了少年沉默的一次呼吸,然后一陣忙音。 九十九朝掛掉電話,保持警惕,一步一步邁入拐角。 血水滴答地滴落在水面上,暈開一朵又一朵深色的花。 女孩的黑發枯草一樣散在肩膀上,她睜著大大的眼睛,被懸掛在高墻上,擺成一個九十九朝都不能理解的十字人形。她空洞的眼睛望著仿佛沒有盡頭的虛無,翁動干裂的嘴唇,無數次大聲的呼喊和求救無論如何都傳達不出這個巨型的隧道,鮮血從她被打開的胸腹流下來,傷口中空空蕩蕩,仿佛是個黑洞。 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絕如縷,活動的蟲潮開始從地上拱起,刷拉露出一張蒼白陰郁的臉。 從隧道入口吹來風開始變得粘稠,蟲子水一樣掉落,露出了個一身黑衣,白發長長的妖怪,是個妖異的青年。 他雙手捧著胸前懸掛的小小的十字架親吻,望著少女受難的模樣像是面對獻給神明的祭品,癡迷地發出感嘆。 啊啊,圣母瑪麗亞啊,我向您奉獻純潔的活肝,請誕生下吾等未來的黑暗之主吧! 然后他看向闖入自己地盤的九十九朝,神情冷漠又悲憫,但一雙眼眶內,是昆蟲的復眼。 人類,還不快匍匐禱告。 九十九朝原本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發愣,一聽這話,頃刻間驚怒起來。 什么玩意兒??? 在信太森也跟著跑走之后,為了確保不傷害到老人,小島田花費了一番功夫把詛咒消滅了,和小泉一雄扶起他的父親,安置在庭院里的一個休息椅上。 一番折騰,小泉一雄回屋子去找藥箱,小島田手機震動,接到了輔助監督送來的同樣的消息,比起給九十九朝的信息,輔助監督從地下發現了一個新的東西。 是一個老舊的金屬名片,細細凹刻著:小泉的字跡。 小島田抬頭,詛咒祓除之后,小泉一雄的父親感到身體輕松不少,蒼老的眉目舒展,是一幅溫和的老人家模樣。 小泉爺爺,小島田溫和地問他:你認得這個名片嗎? 老人抬頭,他的眼睛還很清明,看到熟悉的物件微微一愣,目光移向小島田的身上。在剛剛的折騰里小泉一雄已經說明九十九朝他們三人是來做什么的,一般人不會輕易相信靈媒或者是巫師這樣的職業,小泉一雄的父親見到兒子這么介紹也只能困惑應了一聲。 現在他看向小島田的目光里,就不再有迷惑了。 他忽然嘆了口氣:原來是那時候掉了嗎 褪色的記憶慢慢擦掉了厚厚的灰塵。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總有無謂的爭吵,即便是親近的夫妻也會產生隔閡。 男人當時每天繁忙于工作,農村附近的礦場也整日在進行開采,深夜噪音擾民,白天灰塵仆仆,他們的熊太郎就讀林間學校,每幾天才會回家。某一天,妻子就在兒子不在時向丈夫爆發出了日積月累的不滿,夫妻爭吵起來,誰都很難說生活中那些大大小小的摩擦和矛盾是誰單方面的錯誤,但是疲憊的身心也需要一個發泄的途徑。 丈夫并沒有動手家暴自己的妻子,一切來源于他想出門散心時對攔在自己面前的妻子粗暴的一推。 我悲痛地抱著滾下樓梯的祥子,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想要報警的時候,熊太郎從學校里打來了電話,我用顫抖著,怎么也說不出來這個事實 老人回憶著久遠卻又清晰的一幕,內心深處再度想起當時痛不欲生的心情。他抬起頭,天空不知道什么時候灰蒙了起來,像是要下雨,就像年輕的自己抱著妻子的尸體大哭的時候,頭頂的天空準備下起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