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6)
祝雪陽一度想讓王升儒趕緊殺了顧羿,說王升儒遲早有天會死在顧羿手里。 也許是這句話過分殘忍,日曜峰金長老出來說話,曹海平當時從文淵閣拿走千絲繞,連著殺了霍風瀾,重傷王掌教,他已經帶走了林晟,下一個就是你,我們也是為了你好。 他出來說話之后,又一人站出來應和,現在你當掌教,只要你不去找曹海平麻煩,曹海平已經有了顧羿,也不會來找你的麻煩,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 按照他們的打算,正玄山重創需要個十幾年休養生息,不適合和善規教硬碰硬,王升儒親傳弟子只剩下徐云騫,他是唯一的正統,正玄山所有的抉擇都是為了保徐云騫。只要徐云騫放棄顧羿,放棄刺殺曹海平,正玄山和善規教能夠相安無事。 自古以來正邪兩道一直相斗,如同兩股河流,誰也無法吞并對方,這么多年也沒有徹底撲滅邪道,不如互相成就,互相退一步。 又有一人站出,道:顧羿也沒多少時間能活了,你何必要跟他糾纏? 顧羿活不了多久,就算僥幸活下來也只是曹海平的一把刀,他是邪門歪道,就勢殺了他,皆大歡喜,說不定徐云騫還能落下一個美名。把顧羿和徐云騫放在一桿秤上衡量,怎么看都沒必要搭上徐云騫的未來。 徐云騫面無表情地聽完,王升儒之死不只是一代宗師的死亡,他死后這正玄山的脊椎骨像是被人生生抽走,正玄山變得中庸、膽怯、求穩,不思進取,只想守著自己一畝三分田。 徐云騫在極力遏制自己的怒氣,他笑了一聲,他本來就長得冷,現在整個人如同一把冰刀,他的眼神充滿威壓,一個個從這些在座的長老身上掃過,你們殺了他全家,把他后半輩子毀了,你們把他一個人扔給曹海平等死!然后說是為了我! 徐云騫說到最后已經放棄禮儀,我日你祖宗! 金長老被他的嚇了一跳,正玄山一直以雅正著稱,教出來的徒弟明面上都是翩翩君子,哪有徐云騫這種粗魯的,你、你怎么這么沒大沒??? 沒大沒???徐云騫冷笑一聲,我不是你們選出來的嗎? 徐云騫受夠了,一個兩個的,不許他失儀,不許他動情,甚至連顧羿和他的感情都被刻意安排,好讓顧羿心甘情愿替他去死。這幫人恨不得他真的有一天要飛升成仙,恨不得他真的能無欲無求,如同無情天道。他們要給徐云騫貼出一個金身人像,一道兩道三道,像是樊籠一樣把他困在其中,好讓他們上供跪拜。 他們在造神,一個聽話的神。 徐云騫根本不想當什么仙,他想當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312 11:29:05~20210315 11:04: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縈青繚白、喵喵喵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叫我阿炸、巧克力小熊臉頰rou 4個;ridrose、圓滾滾的小風車、風眼樂園、A Bli、阿丁丁丁、潛水乖乖、成了鯨魚吞了你、漉濯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叫我阿炸 26瓶;likestobeloved、漉濯 10瓶;Allen2401 9瓶;努力學習 5瓶;縈青繚白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38章 看看 顧羿醒來時身邊沒人, 他甚至以為這只是一場夢,等定睛看,才看清了床頂, 這是王升儒的臥房,王升儒死后徐云騫入住,顧羿小時候總是來玩。 顧羿感覺哪兒都疼, 連呼吸都像是有刀子在刮,他腦子不太清醒, 病得太久了, 腦子先步比身體跨了,他想撩起自己的袖子,去摸索左臂上的xue位, 他之前不清醒總是靠這個偏方度過的, 他手臂被人包好了, 上面三根釘子早就被撬出來。 顧羿動就感覺房間里還有人, 誰? 沈書書聽到這邊的動靜想來看看,剛越過屏風就被顧羿的眼神嚇了跳。 顧羿支起上半身, 正摸著自己的左手臂,察覺到了來人, 朝這邊一瞥, 他雙眼凌厲,刀子樣扎過來,十五歲的小倒霉蛋長大了, 是善規教的教主,曾經站在尸山尸海上叱咤風云,哪怕顧羿現在病了,也不能當做只病貓來看。 沈書書頓在原地, 長大的顧羿很不好惹。 顧羿看清了眼前人,神色變得柔和了很多,眨了眨眼睛,問:沈書書? 沈書書松了口氣,還記得自己,那就是沒白活,臭小子,你嚇死我了,還以為你要死了。這么多天徐云騫沒怎么睡,沈書書也沒怎么睡,兩人輪流守著,期間灌了不少藥下去,今日顧羿才醒。 顧羿感覺有些恍惚,以前只有乙辛會說被顧羿嚇死,他對正玄山沒有什么好感,那幫長老想什么顧羿心中門兒清,但他想來想去,正玄山上除了徐云騫以外,還有個人對自己真心好,就是這位怪醫。 顧羿曾經拜他為師,在正玄山三年一小半的光陰都在沈書書醫廬度過的,顧羿知道沈書書心軟,安撫道:我很快就能恢復。他其實只要挺過毒發,身體就會恢復得很快。 沈書書問:要多久? 顧羿愣,其實他很少跟人聊起這個,道:三五天吧。 顧羿每次毒發后大約三天才能恢復,開始的幾年病情沒有這么嚴重,三天可以完全復原,后來三天只能恢復半,養病的時間越來越多,顧羿整個人像是個行走的藥罐子,現在的顧羿剛醒,正是最虛弱的時候,根本不用正玄山舉山之力伏擊,他估計打不過徐云騫的新徒弟。 沈書書說不出話,在善規教那種地方,顧羿有個這么大的弱點,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負。 沈書書道:過來給你把把脈。 顧羿想了想,乖順地把手腕伸出去,道:你還這么年輕。 沈書書其實變化不大,只是眼角有幾條皺紋,大概是養生有方,比同齡人老得慢了很多。沈書書笑了聲,顧羿跟小時候相比沒怎么變,他小時候嘴就很甜,很會哄人。 顧羿坐在床邊,他把脈門露出來,沈書書摸上顧羿的脈門時還有些感慨,好像是摸到了老虎的爪子,顧羿惡名在外,沈書書毫不在乎,甚至還挺得意,現在顧羿的脈門竟然愿意給他摸。 沈書書摸了好半響,覺得顧羿這人還挺厲害,王升儒的九落訣在保顧羿的心脈,如同保留了火種,只要留下口氣就能生生不息,道:你真好了啊。 顧羿笑了聲,我真沒什么事。他毒發過好幾次了,只要能有口氣,慢慢恢復體力,武功可能恢復得慢一些,只要他提前計劃好,就沒什么大礙。 顧羿感覺腦子疼,問:我來幾天了?顧羿離開善規教的時候沒有告知曹海平,他盯了自己十年,肯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沈書書道:三天半。 顧羿皺了皺眉,他竟然已經出來這么久了,沈書書難得嚴肅,很認真道:如果你不想死,下次必須吃藥了。顧羿就算挺過這次,也很難挺過下次。 顧羿知道這個道理,他原本以為自己會死在正玄山,現在沒死,他應該回到曹海平身邊,道:我得走了。 顧羿還未說話,感覺肩膀上沉,沈書書的手搭在他的肩頭,今天你師兄要當掌教了。 顧羿原本起身的動作頓,沒甩開沈書書的手,他聽到沈書書的話有些愣神,屋內窗戶開著,顧羿透著窗看向遠方,他不知道繼位儀式在何處舉行,沒有目標地看向窗外,只看到院中的那株梨花樹。 梨花樹下有個石桌,顧羿在那兒曾經給徐云騫遞了個菜包子,想讓他救救自己。 顧羿小時候想過徐云騫當掌教是什么樣,那應該是很漂亮的,真正接近成仙,可惜他沒本事見。 沈書書答應徐云騫好好看住顧羿,不可能讓他輕易跑出去,說:換個藥吧。 顧羿要走的意圖被生生壓下來,他已經很久沒有處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沈書書不會害他。 顧羿身上有些傷口久久無法愈合,手臂上釘孔戳爛了他的皮rou,沈書書要給他剔除腐rou,顧羿赤著上身,盤腿坐在床上,沈書書在小心地用刀刮著他的手臂。 此時門咿呀聲被人推開,他抬頭便看見了徐云騫。 對方跟平日里區別不大,穿著件雪白的道袍,外面大概是飄著小雨,上面沾著些許雨霧。唯一的可能大概是頭上換了根桃木簪子,顧羿認出來那以前是王升儒的東西,顧羿想了很多年,以為徐云騫當掌教應該是風光無限,天之驕子的生在當掌教時達到巔峰,他應該不可一世,塵不染,高高在上俯視眾人。 但沒想到是這樣的,他很普通,衣領上沾著雨露,袍子邊染了污泥。徐云騫連著三天沒有休息,跟那幫正玄山的長老爭執一番,此時面露疲色,比平日里還要狼狽不少。 吃了嗎?徐云騫道。 徐云騫開口,顧羿就覺得自己想多了,徐云騫這個人不會變的,他骨子里的驕傲誰也無法磨滅,他不用端著個神仙架子當個虛無縹緲的人,他就是不可一世,就是傲氣。顧羿笑了,徐云騫最本質的東西沒有丟,顧羿守了十年的東西還在,他感覺特別好,叫了聲:師兄。 徐云騫有些無奈,自己問他吃了沒有,他叫了聲師兄。徐云騫剛才跟百里玉峰發了火,本來是過來跟顧羿算算賬的,想問問他為什么這么擅自做主,結果就聽到了聲師兄,顧羿只要叫他他就沒招。 徐云騫把手里的東西放在道童手里,走到床邊,沈書書正扣著顧羿的手,柳葉大的小刀在小臂上游走,用刀尖點點把腐rou剔下來,顧羿沒吃麻沸散,痛到極致時也是一聲不吭,如果不是右手緊緊扣著床沿,徐云騫還以為他沒有知覺。 他什么都不說,痛的時候自己就受了,從不想著跟徐云騫說一聲。 現在是這樣,十年間也是這樣。 徐云騫把手覆蓋在顧羿的手上,蓋上去時感覺顧羿顫了下,抬起頭看他,顧羿臉色慘白,眼睛偏偏很黑,大概是有些疼,有些濕漉漉的。 顧羿的手指動了動,最后也沒掙開。 沈書書覺得有些別扭,他其實直不知道這倆人怎么好上的,飛快上了藥,說了句自己有事兒就跑了。 屋內只留下顧羿和徐云騫,顧羿反而覺得不太自在起來,他們十年沒見,上次在白麓城重逢其實也沒怎么好好說話,現在才真正坐下來交談。 顧羿沒想過自己還能活,也沒想過自己還能見到他。 顧羿頭一次生出一些局促,他倒是想找回自己那副乖張的面孔,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他想到自己還赤著上身,胸口還纏著紗布,隱隱透出血跡,顧羿上半身就沒幾塊好皮,應當是不太好看。他想把衣服穿上,剛拉起袖子,自己的手就被人按住,別穿了。 顧羿扭頭,徐云騫就在他身后,讓我看看。 兩人挨得太近,近到能聞到彼此的氣息,顧羿看見了徐云騫眼角下的痣,在燭火中映得有些溫柔。 他松了手。 徐云騫把他的衣服拿開,仔仔細細打量顧羿的身體,他之前粗略看過次,只不過那時候乙辛在場,他也不好看得那么仔細,現在真是一寸寸在看。 徐云騫的手冰冷冷的,撫摸過那些傷痕,如同只大貓在巡視自己的領土。 手指繞到背后,顧羿看不到,只能感覺到指腹貼著他后背游走,像是撩火一樣,所過之處留下酥酥麻麻的癢,可偏偏他的動作那么緩慢,毫一厘地摸索,不帶有其他感情,顧羿像是一只獵物,被按在爪子下,點都動彈不了,只看了幾下,顧羿呼吸就有些不穩了,你能不能別 嗯?徐云騫挑眉。 顧羿把別摸吞回肚子里,徐云騫的手停在他的腰上。 徐云騫能很輕易地分辨出這些傷口,腰腹有三刀,最深的刀捅了個對穿,從前到后,前面的傷寬些后面的窄些,應該是刀傷。 怎么弄的?徐云騫問。顧羿想了會兒,他基本不去看自己身上的傷,也不刻意去想他們的來歷,第五年,上任朱雀宮主造反。 顧羿三個月次病發,病發第二天功力全無,哪怕有云錦打掩護,消息也隱隱約約傳出去。在善規教的第五年,有人趁機動手,顧羿當時猝不及防被捅了刀。那天是寧溪擋在前面,乙辛拖著昏迷的顧羿后撤,魔宮被占,顧羿的老巢被人給端了,他在密室里躲了十二天,乙辛剛開始能給他找些吃食,后來只能吃些鼠類和草葉,饑餓和疼痛起找上門,他那次差點賠了條命進去。 世人只知顧羿的惡名,看他人前風光,不會看到他的落魄,善規教那樣的地方,惡鬼互相撕咬,不能讓人松懈半分。 顧羿只陳述事實,他不說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可能是怕徐云騫想太多,但他還是聽懂了。 徐云騫的手在游走,到肩膀的時候又是一停,曾經有人差點砍傷了顧羿的脖子,這里距離咽喉太近了,問:這個呢? 顧羿道:于喜林的后人,想找曹海平報仇。 他說的很簡單,不想深挖當年的事,道:后來他死了。 那個人顧羿已經忘了,其實顧羿沒怎么把他放在心上,殺了這個人之后顧羿越發聲名狼藉,簡直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徐云騫沒有多問,說:把褲子脫了。 ???顧羿眨了眨眼睛,聽到這句話有些茫然,我下面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