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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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響聲相伴,他們隱下因背后層疊而起冷汗帶來的不適,咬牙摸黑前行。 忽的,翰影停下了腳步。 白凡凡探出頭來,微弱火光中隱約瞧見前方出現兩道岔路,石墻內的響聲隨著二人步伐的止住而停下,她掃過黑黢黢的身周,拽了拽少年的衣袖。 翰影手中方位盤早已因洞內禁制而收起,他輕輕一拍小丫頭的肩頭,令其站在原地等候,而后試探性地朝著其中一條岔路邁開步伐。 怪異的是,隨著他走向岔路,耳畔石墻內的聲響竟比原先輕了不少。少年心頭一喜,立時向另一條岔路邁開步子,只聽得墻內咚咚聲霎時大作,震得二人下意識周身一顫。 白凡凡恍然大悟,莫非墻內聲響在引導二人? 只是聲響的輕重緩急又是何意? 少年的視線掃過周圍,確認身周無旁人后,壓低聲音詢問:莫非它在告訴我們生路? 生路?只是哪條才是生路? 翰影思忖片刻,忽而指向右方那條聲響漸弱的岔路:不妨試試這條瞧見小丫頭臉上的不解,他繼續道,它許是在警告我們,另一方有危險。 這樣的解釋有些牽強,可他們必須從中選一。如此看來,若他們選擇了左方,聲響便會急促尖銳,確有幾分警告的意味。 迎上少年的目光,白凡凡點了點頭。 二人隨即不再猶豫,徑直步入右側岔道,將石墻內微弱的聲響甩在了身后。果不其然,隨著兩人步履深入,墻內聲音逐漸消散直至不見。 行了約莫兩刻鐘,昏暗的甬道盡頭,忽而出現丁點亮光。 那亮光微弱,卻足以引導二人,令他們心頭一喜。兩道身影立時加快步伐匆匆趕去,亮光愈來愈近,離得近了,才發現光源是一處可容納一人通過的狹小洞口。 兩人先后穿洞而過,卻在瞧見眼前景象時驟然止住了步伐。 身后是漆黑一片的狹長甬道,而眼前,則是一處鐘石倒掛、昏暗陰森,灰塵覆蓋、結滿蛛網的殘敗石洞。 我們該不是走錯了?翰影低聲呢喃,狐疑的視線掠過破敗不堪的青石地面,徑直投向了高處。 粗略看去,石洞內約莫分為上下兩處,下處并無他物,空曠破敗、落滿灰塵,而數級臺階之上的高處,則并排立著兩座雕龍附鳳的龐大青石椅。 白凡凡與少年面面相覷,皆心領神會地朝高處走去,待邁上臺階,才發現兩座青石椅上的積灰要少許多,隱約能瞧見其上有些許他人入座的痕跡。 翰影俯下身子細細觀察,下意識輕呼:這痕跡是新的,莫非是那六名修士留下? 話音落下,兩人齊齊環顧四周,除卻未曾瞧見他人入侵的痕跡,更是半分出口也未發現。 許是覺得周圍氣氛異常,少年待不住,趕忙輕聲呼喚:此處有些不對勁,若無其他發現,還是原路返回吧 他有些后悔進了此處,早知便不沖動了。白凡凡欲細查的念頭隨即止住,隱下心中的遺憾,點了點頭。 二人正打算速速離去,只聽得機關咔嚓聲驟然一響,那扇只容一人通過的狹小洞口,猛然落下一堵石墻,將出口就此封住。 他們尚未反應,便倏地察覺自己的身體僵硬成石,無法動彈。 這這是怎么回事!少年的輕呼竟也染上了幾分慌亂。更為詭異的是,話音剛落便察覺二人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挪去,直至兩人站定在青石椅前,撲通一聲坐了下去。 座下冰涼的觸感透過衣裙滲入肌體,令二人渾身雞皮疙瘩層層而起,遙望石洞另一端,積灰悄然浮起,緩緩變作一面碩大的灰鏡。他們端坐于高處,將下方景象盡收眼底。 翰影哥哥你快看! 只見扭曲變幻的灰鏡中,悄無聲息倒映出了二人的身姿,鏡中二人正襟危坐、面色輕松,全然沒察覺自己端坐于青石椅是被迫而為。 他們為何要坐在這青石椅上? 白凡凡迫使自己冷靜下來,雖不能扭頭動彈,然機靈的眼眸卻在不住流轉觀望。 那灰鏡繼續無聲變幻,最終停下時,耳畔忽而傳來了翰影倒抽涼氣的聲音。她只覺心下有幾分不祥的預感,僵硬地將視線一點一點挪到了灰鏡上。 視線觸及的當即,她便聽得腦海深處咚然震響。鏡中倒映出兩道端坐的身影,可是,那身影不是他們! 仔細看去,其中一人身形清瘦手持紙筆,嘴角若有似無的笑意透出些許滲人,而另一身形壯碩、目露怒意,與廟中金剛羅剎毫無二致。 這這不正是洞口的兩尊修士像么?! 耳畔倒抽冷氣的聲音確是翰影無疑,可為何鏡中的翰影卻成了兇煞惡人,鏡中的自己又怎會是那清瘦修士? 廖廖小友,你還在嗎?順著耳畔少年的詢問,白凡凡的上半身終于獲得自由,只是自己依舊牢牢粘在青石椅上無法起身,她立時側過頭去,向著身旁少年點頭答應。 可翰影眼中,卻是鏡中的清瘦修士側過頭,直勾勾盯著自己似笑非笑地緩緩點頭。 他豁然瞪大了眼,因受刺激而心跳飛快,他已然有些承受不住這樣詭異的畫面。 死寂中,灰鏡內的清瘦修士終于將目光直勾勾落在了白凡凡身上,二人言行一致,他所言所作,仿佛就是白凡凡所為:公堂審,開始了。 眼前出現一道炫目白光,激得兩人下意識齊齊閉上了眼,下方忽的傳來低沉的悶哼,再睜眼時,臟亂破敗的青石地面上,跪了一道身姿僵硬、瑟瑟發抖的身影。 二人視線鎖定的當下豁然怔住。 此人,不正是那六名修士中,率先斬開藤蔓入洞之人么! 他身上衣物撕裂,灰頭土臉,低垂著腦袋精神渙散,早已沒了先前光鮮亮麗、風流倜儻的外表。他仿佛受了刺激,言語中嘀嘀咕咕不知說些什么,卻在聽見耳畔修士冰冷的宣判聲時嚇得伏倒在地。 不知道我不知道放過我吧,求求你放過我 第39章 拜師秘境(四) 下方修士蜷縮成一團, 全然不敢抬頭,只見灰鏡中清瘦男修的嘴一張一合,臉上雖掛著笑, 語氣中盡是冰冷威懾:你可知罪? 我我不知,我什么也不知修士大駭, 語氣愈加顫抖, 他竟什么臉面自尊也不顧,驀然將頭磕在地上,額間重重地磕出一道血印。 白凡凡恍惚蹙起了眉, 他這是受了什么刺激?同行另五人又去了何處? 還敢嘴硬。清瘦男修的語調并未有多少起伏, 此地乃伏罪境, 世間萬物,飛禽走獸,惡人猖狂如斯,無辜正義蒙受其害。你敢說自己無罪?! 一字一句, 襯得他嘴角勾勒的笑意愈發瘆人。 下方之人瑟瑟顫抖, 面目狼狽。 只聽得身旁傳來翰影一聲驚懼的輕呼, 白凡凡立時扭過頭去,少年的雙臂不受控制般僵硬地抬起,掌心虛握間仿似握著兩柄利劍。 怎么回事!翰影驚慌地注視著灰鏡中身形壯碩面似羅剎的修士與他一般無二地抬起雙臂,手中寶器聚集著磅礴威壓, 只見羅剎怒目圓瞪,一聲輕喝,電光襲來, 毫不留情地打在了下方修士身上。 啊修士一聲慘叫,電光落下處皮開rou綻,焦氣四溢。 這一擊, 是罰你行惡事卻意圖撒謊隱瞞。語調冷淡,分明并未提起多高音量,卻依舊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嚴,清瘦修士緩緩抬起手中簿子,另一手執筆,無聲無息地在簿上記下一筆。 白凡凡只覺雙手霎時僵住,十指好似被控制的皮影,竟與灰鏡中人一樣做出執筆畫簿的動作。 斜后光芒將兩座青石椅和下方修士的影子拉得頎長,怪異的是,影子觸及灰鏡并未交疊,而是徑自穿鏡而過,仿若這面巨大的灰鏡只是并不存在的幻影。 腦??彰5漠敿?,她總算意識到了什么。 她與翰影,莫非被這二位修士附了身?而旁人是看不見灰鏡的,在他們眼中,她與翰影的模樣正是清瘦修士和怒目羅剎。 這樣的猜測在受傷修士抬眸望向二人連連求饒時得到了印證。 她的雙手再一次被控制,左手僵硬地抬起,空空如也的掌心彼時靈力聚攏,竟悄然變幻出一本薄薄的書冊。書冊之上空白一片,唯有正中書寫著一道人名。 沈鐘毓。 便是下方負傷修士的名字。 既不承認,不若我來幫你回憶,罪狀幾何。白凡凡的右手僵硬抬起,手中狼毫筆悄然指向對方,于虛空中畫下幾筆,便見筆落的當即,靈力充盈聚攏,竟圍繞著負傷修士緩緩變作一道瘦小的人形。 那人形不過五六歲孩童大小,蓮藕般細嫩的雙腿之上,暴露著刀斧砍伐皮開rou綻的傷口,汩汩而出的鮮血觸目驚心,許是傷口慘烈,連走路亦有些磕磕絆絆。孩童搖搖擺擺地走向負傷修士,一邊發出咯咯清脆的笑聲,一邊迫不及待張開雙臂迎上前去,每走一步皆留下長長一條刺目的血跡。 爹爹 孩童的呼喚仿若魔音灌耳,震得沈鐘毓恐懼地慘叫一聲向后仰去,他連滾帶爬地挪動,無意間踹了嬰孩數腳:我不是我不是你爹爹!我不是! 孩童被踹翻,坐倒在地只是微微一愣,好似以為對方在與她玩樂,隨即笑容愈發真摯:爹爹抱 我不是你爹爹,你為什么還要再回來,滾,滾去你那便宜娘親那里,滾??! 話音剛落,便見身旁翰影雙臂一震,手中寶器擊打出的威壓再一次砸在沈鐘毓身上:你可知罪!一直沉默不語的怒目羅剎頭一回發出兇狠的質問,聲音洪亮似鐘鼓,震得人雙耳刺疼。 負傷修士終于明白伏罪境為何將他困在此處,他低低地笑了一聲,語調中溢滿悲涼:罪?我何罪之有?!凌亂的黑發將面龐遮擋大半,他悄然注視著眼前展露純真笑意的孩童,眸底幾不可查劃過一絲恨意,你該死,你的娘親也該死!死,背叛我的人都得死!哈哈哈哈哈,都得死! 孩童悄然收起了臉上咯咯笑意,好似被眼前人兇狠的模樣嚇住,怔愣在原地。 我云洲沈家何其富貴風光,你一個雜種,有什么資格!說這話間,沈鐘毓竟猛然撲上前欲掐住孩童的脖頸,熟料雙手尚未觸及,便見呆滯的孩童驟然化作一縷青煙,消散不見。 他猛然撲空,摔落在地,良久的寂靜中,伏于地面的健壯身影微微顫抖。 冰冷諷刺的音調自清瘦修士嘴角溢出:你貪圖美色拋妻棄子,將妻賤賣虐待致死,將子砍殺剔骨剝rou,對外卻揚言妻子走散數年未歸,其手段殘忍,罪無可??! 灰鏡中冰冷的目光悄無聲息對上了白凡凡的視線,嘴角輕輕一勾仿似在笑:此人已然罪不容誅,是生是死,由你二人來決斷。 話音剛落,便察覺雙臂驟然一松,禁制褪去,雙臂亦能再次自如移動。白凡凡空茫的視線一轉,對上了翰影同樣驚詫的注視。 二人恍然大悟,意識到這便是此處出口留給他們的難題了。 是生還是死,全在他們一念之間。 灰鏡中人手持之物彼時皆在他們手中,翰影恍惚覺得寶器有些燙手,可如何也甩不開,而白凡凡手中紙筆亦是仿佛長在了掌心,同樣難以剝離。 生死簿上冰冷的字跡正牢牢牽住另一人的性命,手中狼毫筆卻遲遲無法落筆將其名字劃去。 猶豫的當頭,灰鏡中的清瘦修士再次發出森冷的提醒:伏罪境外已有其他修士靠近,若你二人未及時做出決斷,待其他修士入內,他,便是你二人的下場。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沈鐘毓因受刺激而有些微微脫力。 兩人一瞬明白,為何六名修士入洞長久也未有回應,想來在他們之前,沈鐘毓等人同樣面臨了死生選擇的難題。 而沈鐘毓的答案,并未讓灰鏡中的二位修士滿意。 翰影悄然咽下一口唾沫,靈力受限,他雖無法得知洞外情形,卻覺眼前之人所言不會有假,他們必須做出決定。 少年的目光悄無聲息望向了白凡凡手中的生死簿,無法確定地詢問道:你如何看? 小丫頭眼底唯??彰?,仿似被嚇傻,深知時間不多的少年狠下心,壓低聲音道:不如,便讓他 話至一半,白凡凡終于側頭瞧來:翰影哥哥打算讓他死? 你方才也聽見了,此人為非作歹十惡不赦,連自己的妻和親生骨rou都能殺害拋棄,這樣的人如何不該死?翰影憤憤不平地揚聲厲斥,目光掃過下方沈鐘毓時,眼底滿是深惡痛絕。 可是 可是什么?你該不會覺得,他行惡事有所苦衷?少年語調放緩,隱約竟透出幾分苦口婆心,任何苦衷都容他隨意殺害別人,既做出了殺妻棄子之事,便要付出代價 修仙世界生生死死最是平常不過,只要一人魂燈未滅,亦可轉世入輪回,可此處打打殺殺,多為正邪對立、互不過眼,殺妻棄子這等罪事放到哪兒都不會為人接受。 他罪不容誅!少年的視線直勾勾盯著小丫頭緊握狼毫的手,催促了幾分,雖說你我二人本無權判定他人生死,可若不做決斷,我們便離不開此處。 白凡凡悄然抬眸,掠過少年緊張的目光,徑直迎上灰鏡中修士似笑非笑的面目。 手中狼毫筆無聲無息地湊近了名字幾分,只需她落筆劃去,惡人便可伏法,冤魂便可昭雪。 筆尖緩緩停在距離紙面幾厘處,一滴黑墨無聲滴落,于雪白紙面緩緩滲開,更襯得紙上性命之脆弱。 筆尖徐徐靠近,忽而頓在了空中。與此同時,封閉的石洞外隱約傳來其余修士探尋的聲響。 翰影急切得幾欲奪筆,他睜大雙眼,壓低聲音催促:你還在等什么?如今不是你施展憐憫的地方。 憐憫? 白凡凡微微一愣,她行事雷厲,素來不是那種只知憐憫而不顧大局之人,她只是覺得,兩名修士為他們設下的題面有些怪異。她既能輕易判定一人生死,那么早先的沈鐘毓為何不能? 他們能想到的、能做出的決斷,如何確定沈鐘毓便不能做出? 清瘦修士溢滿半真半假笑意的眸子中,隱約倒映出青石椅上二人的身影,他直直盯著猶豫不決的白凡凡,唇角森冷地提醒:洞外之人便要到了,你們,做出決定了么